变脸记(十六) - 人间 - sandalphon
“了不得,了不得!自己接着的生意竟叫旁人抢了去!不可收拾,不可收拾!这贼这样坏,死了的人难道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他立在室中,想起来自己走时,确乎没有关了密室门,以至竟有这事!暗自琢磨着那会是谁干的,“一定是那只大王八了,他想是怕我去抄出他的老底来,故此毁尸灭迹,先下手了!只是不知他和那死人是什么关系?”他又想:不忙不忙,这个不明不白死了的人中了劈空掌,以后遇到会劈空掌的人,多加留心便是了。
他招惹了愁闷,又热爱它,因此忧伤:忧伤如不落下的镢头晃悠在他心头,捶打着寂寞的空气。他叹着气出了密室,再不知道上哪去好。观门外坐了半日,踏着满地的余晖回去了。
他好几日只在观中陪着道长。春渐渐上来了,在观里观外闹起来,天气暴暖了一阵。他无心赏玩春景,整日呆在观里;武功时练时搁,却没有荒疏。黑衣人自打那日再不复见,他更疑心那人便是灭他满门的曹曲拱了。
临近夏天了,他常要睡到很晚才起来。上午无事,便捡了片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有些温热的草地躺下,对着天,闭了眼,又盹睡起来。
他被惊醒了,倒不能怪一遭围外喊嚷着将宁静撕成片片碎片的知了,它们全是催眠曲的鼻祖。也不该怪那些口角个不停的鸟雀,也不该怪春风,也不该怪被春风纵宠得花枝招展的树。他是听到了人声。
“他们确实很吵闹,我分明听到有人大错特错地喊嚷着:‘啊呀,为什么这样嚷嚷,你这无聊的呆鸟?还没有什么仙药,把你这千张嘴的毛病治好,让我们好闭眼困觉!’”他一边想一边走过去,要看个究竟。只见一株合抱的龙爪一样的黄桧树下,十几个师兄弟围着纷纷地说个不休。又听到另一个道:“这样闹嚷,这厮鸟感情是不想活了!哪个人抓了下来蒸酒便了。”就有一个人攀着枝上去。
瞿闻彦张了眼看桧树顶上一个枝叶浓密的角落,从那枝叶间传出一只鸟雀聒噪的声响。他知道他们要捉什么了。那人一步紧似一步地挨近树丛,看看离了一箭之地`探了手掌来握时,那鸟受惊地叫着飞出来,闹到北边树上去了。树下众人叹气怨骂,都道捉得不精细,叫跑了。那人站在树上,听着众人的斥骂声,“这是天大的错误吗?”瞿闻彦看出他在疑惑着。他说道:
“我没有捉住那该死的鸟……”
他的声音被众人的诅咒淹没,再听不到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众人骂累了,他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就像盼望我们都渴求的黎明一样。可是模糊的`沦陷的奚落声如创世纪的洪水猛兽,不歇息一下,又拥挤着撞过来:
“不夹了鸟嘴趁早滚回去!连篇的谎话叫人笑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