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逝雪深(中) - 钩吻 - 陆拾叁
帝都的雪下了好几场,储君行才回到宫里,把自己关在藏书阁半个多月处理政事,正逢年节,照例又是笙歌燕舞。
馥千渊就成了个十足尴尬的存在。
储君行回宫后,仿佛忘记了还有馥千渊这么一号人存在,竟是只字也未提。更别说对馥千渊有什么安排了。
他既没让馥千渊搬出去,自然就不会有人来替馥千渊操心忙活;但也没说藤壶的供给用度是怎么个给法,故而内侍衙门渐渐地连供暖的炭也不提供了。其他御寒的衣物被褥,一应都没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再看储君行那头,仍是没有说法,更没有召见馥千渊,或者来藤壶看他。于是内侍衙门推说人手不够,逐一地把藤壶侍候的宫人婢女调派到了别处,原本风光热闹的藤壶,一下子冷清下来。
储君行不闻不问,馥千渊也只当没这回事。回到藤壶连蜡烛都只剩了几只头,馥千渊便在中书省留到很晚。其实也没有那么多诏要拟,左右不想一个人对着漆黑冷寂的宫殿。或许是近来连睡也睡不暖,竟时不时想起前阵子储君行的温柔体贴。
每每这样的念头一起,馥千渊便想狠狠抽自己。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没出息。跟那寡情冷心的人,还真的腻歪上了不成。
庄彦倒很是操心他,上朝见到了,总拿目光担忧地瞅他。偏馥千渊也当做没看到,不应不睬。
那日离开庙弄,庄彦送了馥千渊回宫。宫门口馥千渊只与他说了一句话:“今日的事你情我愿,你就当做了一场梦。千万别放在心上。”便轻絮一般飘远了。
留下庄彦心口压着一股激烈澎湃的血气,几乎没当场喷出来。
这世上,怎会有馥千渊这样凉薄自私的人!
然而那股子血气沸腾得胸口都痛了,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近来更知道了馥千渊在宫中处境,偏那个帝王寝殿后头的私密地方平常连进都进不去,即便想要施以援手,也无从做起。
只好暗暗着急心疼。
可恨馥千渊还不领情。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旁人看着替他悲戚难过,他却一个人都默默承受了,还云淡风轻得很。
当真如他所说,那日的事,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殷九墨对他大概是觉得内疚,暗中将金吾卫衙门的用度派人送一些给他。却每次叫馥千渊当着面扔出去。后来殷九墨问他为什么不接受,馥千渊咬牙冷笑,我不使计杀了你已是宽容,你别再到我面前来恶心我。
夜来霜寒雪冷,馥千渊手里抱着几卷文牒,方才从中书省回到寝宫内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冬夜的风如刮骨的刀锋,冰冷强硬地往衣服里钻。他身上裹了件薄棉披风,挨着宫墙和回廊,走得极缓慢。
将文牒用力压在心口,仿佛这样可以减轻胸口的疼痛。原本以为这毛病已经好了,却不想天气一旦恶寒,就肆无忌惮地发作起来。这疼痛是一阵一阵的,痛得最厉害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馥千渊心里冷嘲,他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金贵命,才会得了这种富贵公主病。
宫闱三三两两路过值守的金吾卫,馥千渊不想被人看到弱态,每有人走过,便停下来靠在墙壁或者柱子上缓一口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走了很久,才到了藏书阁外头。
下了朝,馥千渊绝不与储君行碰面。是以拟好的诏书都是深夜从中书省回来,顺道拿到藏书阁来放着,好等次日储君行阅览盖印。幸好骆冰并不落井下石,每次叫人替馥千渊开门。
藏书阁里头照例亮着一盏烛火,那是骆冰安排的暗号,表示殿内无人。
馥千渊照例推了门进去,只点着一盏烛火的大殿内很暗,只是他来得熟悉了,摸着黑也能把文牒放到储君行的桌案上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馥千渊熟稔地走近,却忽然听得内阁卧榻传来窃窃私语。细细一听,却又不是交谈。
一个不怎么熟悉但也不完全陌生的声音,变了调地,含着哭腔**:“君上,别!啊――不要了!不要――”
跟住储君行低哑性感的声音含着笑:“嘴上喊着不要,却怎么夹得我这么紧。可是舒服得很?”
馥千渊背脊猛地僵住。脑子里想着快把文牒放下离开,手却怎么也放不下去。
那个正承受储君行恩宠的人颤抖带哭地喘息,几乎是撒娇地腻声道:“你是成心的,我快被你折腾死了。”
储君行便笑:“你名字叫佑人,这张嘴却更是诱人无匹。”
话语间剧烈动作起来,肉体拍击的声音如尖利的凿子,一下下狠狠凿进馥千渊耳朵里。沈佑人很快又急喘哭叫起来,一叠声喊着“君上给我”。
许久,久到内榻两人行至最激烈处,馥千渊只觉得眼前一阵昏眩,心口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捏碎了,又冷又麻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轻手轻脚放下文牒,急匆匆冲出藏书阁,顾不得心痛越来越剧烈,气也供不上。
一口气跑到藤壶大门口,脚下踩着碎冰,猛然一滑,狼狈摔倒在地上。这才觉眼前阵阵发黑,挣扎了许久也没能站起来。
嘴里又咸又苦,却是热热粘粘有什么涌了出来。
馥千渊拿手背抹了一下,擦得一嘴一脸,嘴角还在断续涌出滴落。低头看到月光照出银白的雪地上,一滴滴黑色开花一样落了满地。
真糟糕,要是在这里昏倒了,这条命可就报销了啊。
一边自嘲,强行挣扎半爬半拖地把自己弄到了殿中。一把推开门,人也昏沉沉地扑进去,滚倒在地上。
整座大殿黑洞洞地都在旋转。
馥千渊慢慢闭上眼睛,心里自我安慰道,真累啊,就放任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渐渐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眼睛正对上一道刺眼的光亮。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藤壶大殿的门口地上,那道刺眼的光亮,正是雪后耀目的阳光。
他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摸了半天,才勉强从地上撑坐起来。
于是一个人坐在殿门大开的阳光底下,捂着每一口呼吸都微微发疼的胸口,竟开心地笑了。
通常卑贱的东西,才活着特别容易些。生命力也特别强韧些。
竟然这样还能活着,昨夜还想着自己是什么金贵命呢,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天生贱命才对。
把完全没了知觉的两手轻轻搓着,凑到嘴边轻轻呵了口热气。
馥千渊,把自己弄得这么憋屈,可不太像你吧?难道离了储君行那些虚情假意,你就活不下去了么?
等腿脚灵便些了,摸到内殿换了身衣服,草草洗漱一下,准备再回中书省去。等退了朝,还去找个风月地寻些快活。这一次,可再不带庄彦了。
馥千渊脑中胡乱想着,像是把昨夜里那些污糟事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