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逝雪深(下) - 钩吻 - 陆拾叁
大靖昊元十七年秋,北方水利工程建成,自此南北通航。史书《靖?纵横物志》有载:“行帝昊元十七年,兴南北水利,时商贸往来之繁盛,可越前四十八朝。”
漕运兴通后,也为边境战防运动粮草带来极大便利。原本该是件好事,然而不知为何,朝中的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原本同气连枝的兵部尚书李昂和左丞相司马庶,渐渐地竟有不对盘的势头。
朝上但凡司马庶奏议,总有李昂跳出来反驳。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李昂是气势咄咄步步紧逼,司马庶便迂回婉转对打太极。两人眼神深处,都是要把对方祖坟给刨了的狠。
火药味越浓烈,储君行就越是面色若素。这样的时局变化,对他来说是最易掌控的了。
只有庄彦看得明白,那分明是鱼儿入了馥千渊埋下的网,渐渐开始收线了。
不经意转头望一眼馥千渊,却见得馥千渊整个人冷若冰霜,全然看不出喜怒。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退朝,骆冰私底下宣了储君行口谕给御史沈佑人,但见沈佑人容光焕然,眉目含春地跟着骆冰去了。
必又是赴储君行的约。
馥千渊已慢腾腾地往外走,根本不去理会。庄彦皱了皱眉,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了三道宫门。
再按捺不住,上去拖了他的手,一直拖到车驾上。
馥千渊面上峦山静初,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庄彦道:“送你去中书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馥千渊不反对,只是百无聊赖看着自己指尖:“不过隔一道宫门,又不远。”
庄彦却问:“千渊,你都搬出来半年了,真打算跟君上就这么冷下去么?”
半年前,储君行出宫了一趟,回来后就跟馥千渊彻底冷了。过得月余,倒开始跟沈佑人厮磨起来,馥千渊便从那时从藤壶真正搬到了中书令府去居住。按理说两人这样,馥千渊偏又担着中书令这种文书工作,实在多有不便。但储君行却连去思考这个问题都懒得,任由馥千渊尴尬地做着原职,完全不闻不问。
馥千渊笑了:“怎么,你希望我跟他热回去?”
庄彦严正指出:“你过得并不好。”
馥千渊仍是笑:“我好得很。Www。。com”顿了顿,冷笑:“难道没有他储君行,我就活不下去了么?庄彦,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庄彦道:“我不是小看你。千渊,你明明――你难道对君上一点情分都没有么?”
馥千渊眯了眯眼,道:“情分这种东西么,你要它没有的时候,自然就没有了。”
庄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几年,他也算了解馥千渊。这个人,从来寡淡得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即便真的从骨子里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做出多么明烈的反应出来。故而他心里难受憋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在庙弄那荒唐的一次,已是他见过馥千渊最失控的一次。
说不上来对这人是怎样一种情绪,其实庄彦是很激赏馥千渊这样八风不动的强悍,只是又觉得他掖着那么多屈辱,隐隐地替他心疼。
馥千渊轻笑:“庄彦,你不用同情我。Www。。com”
庄彦叹气道:“你能这么洒脱,我倒相信你对君上并没什么情分。如真是这样,最好不过了。”
馥千渊微微闭着眼靠在车厢壁上,沉默了良久,才道:“是啊。我对他,能有什么情分?”
庄彦见他这样,心里又怎不明镜也似的,又不好明说,只道:“千渊,如今你不住藤壶,我与你见面倒更容易些。左右你身边没人照拂,不如就考虑考虑我先前给你的提议,到我府上住下,如何?”
馥千渊又笑,睁眼将庄彦从上看到下:“你做金主包养我呢,那真是不错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不是同你说了,要哪天我过不下去了,我一定答应你。” 也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如今南北通渠已经落成,你那头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庄彦也知道他不愿多谈及储君行,只道:“自然是计划中。去年年底时我安排了很多人手盯着南部,抓了一批盐贩,看准了他们的头目,以彻查为名扣押了他们一家老小。Www。。com如今这些盐贩很是听话,经过半年对李昂的游说,如今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李昂显见是很清楚了司马庶的底细,准备横插一脚了。”
馥千渊点了点头:“很好。这狗咬狗的戏码,确实有趣。”
说话间到了中书省,馥千渊一如既往头也不回跳下车走了。庄彦在车上半撩着帘子看他修瘦的背影走向那道道重门,心脏处忽然冲上来一股涩然潮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不忍再看。不能再看。
大理寺车驾掉了个头,踢踢踏踏向着反方向小跑而去。
馥千渊进了中书省大门,却见他办公的桌旁立着一人,听见他进门,转身来跟他面对。
竟是与他一同入仕,后来进了翰林院的编修霍泞。
霍泞见了馥千渊,上来不紧不慢地鞠躬:“新任中书舍人霍泞见过馥大人。”
语气轻慢得很,很不把馥千渊放在眼里。
馥千渊面色无澜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往里头走。
如今连吏部周征都跟他打起了太极,中书令下舍人调令,居然都不让馥千渊知道。
好!好得很。
霍泞原本不喜馥千渊,见他这样冷漠不把人放在眼里,脸上便挂不住了。在馥千渊身后冷嘲:“馥大人看来不喜欢我啊。不过――那也没关系,左右像馥大人这样靠色相搏恩宠的,在这大靖朝中也多如过江之鲫。今天君上中意这条,明天中意那条,却又有哪一条,能让君上永远惦记呢?色未衰而恩已弛,馥大人,如今我在中书省是沾你的晦气。我们俩若要论扶持,那也一定是我扶持你。所以你,就不必要摆脸色给我看了吧?”
馥千渊走到中堂的身影猛地一顿。
僵持了很久,才又若无其事地慢慢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