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断弦(上) - 钩吻 - 陆拾叁
半月后,帝都气候渐冷,尤其夜里,需在外衣上另外添一件薄薄的棉衣了。
馥千渊坐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在烛火下闭眼沉思。
不知怎么回事,上回那样羞辱刺激了沈佑人,御史院却仍是没有任何动作。
有点不寻常。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寻常。
馥千渊有些烦躁地想着,若御史院再不动手,必须得另外想办法了。
霍青城推门进来,朝里面探入一个脑袋,“千渊,你在吗?”人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竹篾编织的食盒。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走到馥千渊左侧圆桌,把食盒盖子打开,一碟子一碟子在桌上摆开。
“快来尝尝我新研制的清羊肉,不肥不腻清淡香纯,一定合你的胃口。你还没吃晚饭吧?”
霍青城仍是喜欢捣弄一些食材,每每有了新的创作,就拿来给馥千渊尝鲜。馥千渊素来不偏好过于重的口味,故而整个夏秋霍青城做的都是时鲜的清淡小菜。
馥千渊从窗前站起身,调侃道:“你不去做厨子,却要跟着我拾捣些文书,真是可惜了。”
霍青城笑嘻嘻地:“那可不。要是我一早做了厨子,说不定早就扬名天下了。到时候宫廷的御厨也不做,就专门闲游天下,做个闲散人。”
用筷子夹了两块切得极小的羊肉,盛了一碗清汤,给馥千渊布置好了,给他搬好凳子:“快试试。保管你吃过不忘。”
馥千渊也饿了,见那碗汤果然是做得清莹透底,又香味四溢,伸手接了霍青城递来的瓷勺,慢慢舀着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大门没有关实,而是虚虚掩着。只听得霍青城得瑟地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馥千渊则是淡淡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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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藏书阁殿上,却是七七八八跪了一地的人。有吏部周征,大理寺庄彦,御史院所有人,以及庄彦手下大理寺丞和监正等。
“君上,吏部周尚书掌官员政绩考核,大理寺庄大卿掌狱案刑典,臣与御史院监察官员德行,无论哪一方都要循公正平直为原则。臣今日要向君上奏谏之事,正是中书令馥千渊有违官德,欺君罔上,作奸犯科之罪行!”
沈佑人跪在最前列正中,上身笔直仰望御案后的君王。他前额上血迹斑斑,想是用力磕头不知磕了多久,才伤得这样重。
瞧这殿上的架势,竟是沈佑人逼君纳谏的态势。
储君行冷眼望着跪在正中前列的沈佑人,终于开口:“沈御史,馥卿到底犯了何事,竟要你不惜死谏?”
沈佑人身后御史中丞快爬两步,跪到沈佑人身边。Www。。com仿佛等的就是储君行这句话。
庄彦微微偏转目光,望见沈佑人脸上决绝之色,不禁心里一凛。
沈佑人来找他,说要揭发馥千渊罪行,希望大理寺能克尽本职,为君上验证御史院所供证据,坐实馥千渊的罪名。
庄彦想着,馥千渊一直要离朝,若能借此机会判他个流放,倒不啻为一个很好的时机。
这才答应了沈佑人一同过来听奏。
却不知沈佑人又要用什么名义来参劾馥千渊。看他如此决绝有把握,估计罪名不会小。能触了龙颜大怒的罪名――
庄彦在心里苦笑不已。
御史中丞刘翰远手持奏议,高举过头顶额头触地:“君王在上,御史院所参中书令罪名有三。”
储君行面无表情地点头:“三条?倒也不算多。说来听听。”
刘翰远上奏:“其一,中书令身份经查,乃是前征西将军岑雨岚府上一名男宠。岑雨岚所获罪罚,株连满府。馥千渊身为岑雨岚男宠,未必就没参与岑雨岚那些罪行,本应一同伏刑。却因他户籍不在碧落郡逃脱法网,一转眼胆敢参加了科试,还中榜做了君上的鸿胪寺卿。馥千渊分明是将大靖律法玩弄于股掌,愚弄众臣,欺瞒君上!”
沈佑人果然辣手,一出招就是杀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馥千渊跟岑雨岚那些旧事一拿出来,别说沾到罪人的身份,光男宠那两个字,就能在储君行心里点起一把火来。
储君行冷冷看着沈佑人,语气听不出起落:“还有?”
刘翰远再奏:“其二,前骁武卫统领霍不失奸杀公主一案,乃是馥千渊暗中对霍不失用蛊,操纵着霍不失犯下罪行。因这种蛊来自辽疆,世人对其了解少之又少,故而大理寺在审案中绝不可能发现真相。馥千渊就是以此来掩人耳目,逃避罪责。Www。。com”
储君行淡淡一笑:“那么,刘中丞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刘翰远道:“是因为御史院无意中得到了馥千渊的一支笛子。正好御史院有一名侍御史乃是辽疆人士,见此笛才知馥千渊竟通巫蛊。公主大婚当日,霍不失犯事前正与馥千渊一起。是以臣等斗胆带着侍御史前去搜检了霍不失尸骨,证实霍不失正是因那风月笺巫蛊而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霍不失固然获罪,然馥千渊这般谋害人命,藐视法纪,难道不应该处刑!”
旁边有侍御史呈上一支短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同呈上的,还有一对用来挂在床帐上的香囊。
储君行拿到掌心里,想起那一日公主府湖心亭下,馥千渊为霍不失吹笛。
不等他问,侍御史已开口道:“君上所见的笛子,乃是用来操纵蛊虫的。而香囊,则是辽疆特质的蛊香,专门用来控制心神。施蛊之人可凭借这两样东西,操纵中蛊之人听命。”
刘翰远接口道:“至于馥千渊为何要谋害公主,嫁祸于霍不失,那便要动用大理寺的手段才能知晓了。”
储君行微一闭眼,点了点头,“刘中丞,馥卿的第三罪是什么?”
刘翰远道:“这第三罪,馥千渊男宠出身,故而生性淫乱,自身品行极其不端。不仅媚惑君上乱纲纪,更将这大靖朝廷都当成了他的风月场,蛊惑淫乱群臣。试问君上,帝都东陵历四十八朝,有哪一朝代允许臣下私相授受,不顾礼仪廉耻,群淫乱交!馥千渊何止媚主,更与朝中不少人叠股相交,此举置君上于何地,又置大靖朝纲于何地!”
碰地一声。
储君行脸色铁青,掷案头杯盏于地,险些砸中了刘翰远。
殿上一时静默。唯有烛火隐隐烁烁,毕剥爆了灯花。
刘翰远并不畏惧,反而迎着杯子碎屑跪行几步,重重将头碰在地上:“臣所奏之事,君上即可吩咐去查。馥千渊此等罪人,臣等为大靖朝和君上清明计,愿以死明谏!请君上圣裁!”
沈佑人领着御史院众人躬身伏地:“请君上重惩罪臣,清大靖朝堂,净百官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