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 昔云楚楚 - 昔云楚楚 - 秦遥昔
陆恒对自己很好很好，就像虔诚的基督教徒以善行和忍耐来抵消自己前世的罪过一般。
每天，在自己下班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一件清清朗朗的白色衬衣，像少年那样，背靠着树，吹着泡泡糖，双手插袋，等待心上人。
走回家的时候，陆恒总是故意找些好笑的话题或有趣的轶闻，不是自己假清高白莲花，是真的不能理他，只能直直地看向前，想笑的时候也憋住不笑。
他会让自己走安全的里道，如果放以前，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将足以让自己觉得幸福迷恋，现在应该以什么心态面对，却是淡淡迷茫。
许凡曾漫不经心地问过他，资历和才华兼具，为什么不东山再起。
他回答，虽说一些前东家故意给他制造的麻烦已经被父亲轻松摆平了，但他觉得还不是集中火力重振江山的时候。
许凡不想再问什么时候是，因为他怕答案和自己有关。
那岂不是，自己成为他顺风人生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了吗？就像本是前提光明的资优生因为一不小心坠入爱河，而深陷泥潭不能自拔，自此断送了大好前途一般。
自从回来后，陆恒便无法无天地执意要在自己的房间住。
三番五次说也说不动赶也赶不走的情况下，像气急败坏的中年妇女一样，许凡拿着鸡毛掸子，不停地抖着，语调都升了一个八度，“陆恒，陆恒我告诉你，强入民宅是犯法的。”
陆恒惬意地拿着许凡从热带拿回的小吃，吧唧吧唧地嚼，语调轻松，“干嘛？谋杀亲夫啊？”
僵持不下，也觉得是浪费时间，许凡心想，罢了，反正他也睡客厅，就当收养一个流浪汉吧。
陆恒开始学着做饭，但不能下咽，还会生出无妄的事端。一日清晨，突然间，在睡梦中听到厨房里噼里啪啦的碰撞声，闻到可怖的烧焦味，许凡陡然清醒了八分，一出门，就看到陆恒高大的身影在摆弄那个被烧得四分五裂，看不出原型的，黑糊糊的烤箱，青烟一缕，陆恒英俊的脸上挂了两朵煤炭黑。
注意惊呆了的许凡，陆恒笑了，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这个人，怎么能在把家电炸了的情况下笑得这么理直气壮？
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委屈委屈自己照顾他算了，要这么发展下去，自己的家迟早会跟九级大地震后的惊悚现场一模一样。
许凡扶额，感觉头疾好像被陆恒传染了，突然，他对着空气，“哈哈”了一声。
这下轮到陆恒诧异了，是不是自己的楚楚气过头了？怒极反笑？
随后，许凡跨步上前，一把推开他，处理案发现场。
处理了一上午，许凡摆给陆恒两个选择，要么将《不可不知的2000个生活常识》背会，要么不许进厨房。
陆恒选了前者，毕竟他扫一眼也就能记住了大概。
后来有一天，许凡出了大业绩，同事们哭着闹着让自己请星巴克，当做好准备被狠宰一顿之时，某耀眼夺目却过分自觉的男人突然出现办公室门口。被晃得眼花缭乱的女同事，以及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许凡，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于此，陆恒抱着大堆的咖啡，星冰乐或者可可上前，热情四溢地分给大家。
“帅哥什么名字？”“和许凡什么关系？”“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他不交女朋友了......”
看着许凡反应过来后一脸无语地站在一旁，陆恒温和地笑笑：“没有，我是他的哥哥。”
回家后，许凡摘下陆恒的蓝牙耳机，并成功搜出自己口袋内隐藏的迷你窃听器。
不顾价格地狠狠甩给陆恒，陆恒勾起唇角，坏坏地挑眉。
“变态啊！”
“初衷是监督有没有人骚扰你，虽然发现示好的不少，但你也一直为我守身禁欲嘛。”
“那我上厕所......”
“宝贝你放心，你上厕所时我绝对乖乖的静音了。”
许凡还是很生气，一转身回卧室，门“砰”的一声，随即门又被推开了，许凡不服输的驳斥，“谁为你守身禁欲？”
见陆恒自信地靠在墙上，慵懒地笑了，那目光笃定安然，简直就像把自己看穿了一样。
气不打一处来，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许凡指着陆恒道：“陆恒，来，咱俩打一架。”说罢就奋身前去，未曾想陆恒将怀大大敞开，许凡一倾身，便落了个满怀。
窗外花树一抖，花瓣雨旋即挥洒开来，空气中充斥着柔软饱满的悠香。
推开他，看到陆恒的脸竟然染上了歉疚的颜色：“以往没认真爱过，大多都是一夜情，现在认真爱起来，反而特别特别的笨，都觉得自己不会做人了。楚楚，对不起。”
挥开他的双臂，嘟囔道：“不要再叫我楚楚了。”
立刻回房，将门紧紧闭上，颓然地倒在地上。
希望陆恒刚才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悸动。
为什么，他还能轻易地控制自己的脉搏，决定自己的喜怒。事情已经完全不可恢复了，已经变质了，成为迢迢江河中沉底的珍珠，成为荒山野岭遍寻不到的沉香，而为何，过往不再，情感却会这样矢志不渝地延续？
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太深太深，难听点，就是贱。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套上外衣，又一次撞开卧室的门，这一次却是匆匆奔向大门。
迢迢星河，耿耿河汉，夜色倾轧，繁华尽是。行走在偌大恢弘的明亮北京，人是显得如此渺小，一如天上尘埃般的繁星，不知何时会刹那间失去光亮。
他还是追上来了。
许凡进了大巴，他也进了大巴。
雨滴点点刺痛着落下，颗颗砸在玻璃窗上，敲打着人的神经。是夜，车行得缓慢，乘客稀稀落落，窗外似锦的夜色在空蒙的雨雾中扑朔迷离起来。
不久，雨势大了起来，很久没有搭话的两个人纷纷望向窗外。夜幕风吹，嘈嘈切切，叶落离枝，绮丽炫目的北京城忽的笼罩在越来越猖狂的疾风骤雨下。
“看来我们出来得不是时候。”黑暗中，陆恒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闪着熠熠光辉，贴心着闪耀。
谁说的，爱上一个眼睛有星星的人，生活也会闪耀成一片星空。
“啪。”头顶的小灯被修长的中指轻轻打开，一阵暖黄的安全感散落下来，并加剧了陆恒眼中的光辉。
视线明亮起来，空荡荡的车座，独有的伴侣，流着汗行驶的师傅。回头看窗户，倒映着两个人的侧颜，很是安详。
灰雨长夜，反倒成了车内浓情温馨的映衬。
不一会儿，安详便被打破了。
手机不合时宜地开始显示紧急通知，北京即将特大暴雨。
慢慢地，雨加速加剧，风起云涌，声音贯彻着整个城市，响声不绝于耳，风雨如晦，狂风席卷，好似有一双能够云翻雨覆的大手在无情摧毁着房屋与车辆。
车灯灭了。许凡瞪大双眼，意识到形势的可怖，双手交握，久久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