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 (八) - 指南录 - 酒徒
碰撞 (八)
“末将不认为此刻是北伐的最佳时机。”陈吊眼的话音刚落。部将许叔恒立刻站起來回答道。
这句话说得过于突兀。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说得楞了一下。破虏军军规。在大事未决前。诸将有表达自己见解的权力。但方才陈吊眼分明已经说清楚了。北伐为大都督将令。许叔恒在这个时候表态反对。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况且这是第二师与水师的联席会议。还有很多杜浒制下的将领在场。
陈吊眼目视许叔恒。脸上怒意乍现。方要出口呵斥。肩头却传來一股温柔的感觉。参谋曾琴的手指。不经意间扫去了他肩甲上的一颗小昆虫。同时。也把提醒带给了他。
“这是大都督府的战略部署。我们必须执行。但是。你可以说说反对的理由。如果见解独到。我可以将其封存。转交丞相大人。”陈吊眼强压住心头怒火。说道。许叔恒是他麾下心腹爱将。同时。也是他的一位远亲。他在军中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心腹居功自傲。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戚仗着血缘关系胡作非为。
“末将反对的理由有三。”许叔恒无视陈吊眼的怒意。不卑不亢地说道:“北方不闻大宋旗鼓太久。百姓早已忘记了自己是宋人。我们此去。兵少不足以立威。兵多则补给难足…….”
诸位将领纷纷点头。他们刚才听陈吊眼宣读丞相令。心中也有这样的顾虑。第二师转战两浙。到现在已经是一支疲兵。以疲惫之师去硬憾伯颜近二十万大军。此举的确和送死无异。况且江北的民情与江南迥异。正如许叔恒所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里的汉人恐怕早不把自己当汉人。大军所过。再不会有江南作战。百姓这种赢粮景从的盛况。“沒有补给的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通过邵武指挥学院的军官轮训。大伙早就把这一信条刻进了心里。
杜浒在一旁看得也有些迷糊了。陈吊眼的震怒和曾琴的小动作都沒逃过他的眼睛。这一对搭挡是在卖什么药。他不明白。但凭借直觉。他认为许叔恒不是一个冒失的人。此人今天战出來反对大军北上。也许另外保藏着什么深意。所以。杜浒宁愿冷眼旁观。看陈吊眼到底想凭什么出人意料的方式做好战前鼓动。
“第二。两浙新定。人心不稳。范家军残部还在四处流窜。我军既然奉命经略两浙。就应该稳扎稳打。先于两浙站住脚。待稳定了两浙后。再徐图北进不迟。”许叔恒看了一眼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
他出身于许家的旁支。读过几天书。喜欢看《春秋》一类的典籍。因此在军中。素有儒将的美称。读书多了。考虑问題的角度也与其他将领不同。相比于其他人。视野更开阔。打仗更讲究布局。
“还有呢。”听了许叔恒的第二个理由。陈吊眼反而不觉得那么生气了。笑了笑。追问道。
“第三。就是咱破虏军发展过快。军制混乱。将领稀缺。特别是能冲锋陷阵的中低级将校。所剩更是寥寥。而指挥学院补充上來的新锐。又经验不足。一时不堪大用。与江南新附军对阵。咱们固然能百战百胜。与北元精锐硬碰。胜负却在五五之间。”许叔恒大声将要说的话说完。长出了口气。Www。。com总结道:“为此。末将以为。北伐之举过于仓促。眼下我大宋最大的危机未必是北元劲旅。而在于军中。在于朝堂。”
此话。连浪里豹和过江龙这种刚刚纳入破虏军体系的新人。都深以为然。破虏军以一个标的老本。在百丈岭起家。最初军制参考了宋、元两方。以标、营、队、都、伙为基本编制。但随着破虏军的壮大和其他力量的混入。军制进行了多次调整。如今。有师。有标。有的部队在标下有团。有的部队不称为标而成为旅。根据各自的传统不同。而建制不同。有的师人数甚众。如陈吊眼所部的第二师。整支队伍力量超过了三万。有的师却只有一万人左右。
至于军中低级将领。更是因为连年战斗缺损甚多。这种情况导致各部队临战时有兵无将。不得不从医院里拉别系将领临时担纲。像王老实、张狗蛋这种在百丈岭上下來的老兵油子。往往是在一支部队负了伤住院。伤愈后就被“抢”到别的队伍中。直到再次受伤。才有机会被原來的上司给“抢”回來。
如此混乱的建制。在对付弱小的敌人时。弊端不会显现。但是。一旦遭遇蒙古军这种百战之师。难免会遭到重挫。陈部人马攻下两浙后。东南各地已经连成一片。刚好可趁伯颜沒南下前。对第二师的军制和军官进行调整。无论调整的结果如何。以一支指挥顺畅。军官充足的部队迎战伯颜。取胜的可能总是大一些。
底下将领纷纷交头接耳。许叔恒的一些观点。他们不完全赞同。但其中也有一些观点。正说到他们心里去。此外。在很多人眼里。大宋的疆域只在江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军人的职责。也仅仅限于保卫江南故土。让一个南方人去陌生的北方土地上去。为解救一群陌生的北方人而流血。难免有人感到不值得。
“大家听陈某一言。”陈吊眼敲了敲桌子。大声道。他已经不是那个江湖豪杰陈大当家。在多年的争战中。他已经明白一个优秀将领需要哪些基本能力。一个统帅不能光凭职权。强压着麾下将士向前冲。在他们用生命冒险时。你必须告诉他们为什么而冒险。告诉他们。流血牺牲的价值所在。
所以。在许叔恒坐回原处的一瞬间。陈吊眼就明白了对方的良苦用心。许叔恒不是一个懦弱者。他也沒想抗拒大都督的命令。他站出來置疑北伐。实际上是在为主帅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让上下齐心。在不胜中争取胜利的机会。
目光从一张张年青。却饱经风霜的面孔上轻轻扫过。陈吊眼低声问道:“大伙跟着我转战两浙。可曾留意。那些把米粮拿出來劳军的百姓。他们身上穿得怎样。他们自己。吃的是什么。”
“呃。苦。很苦。”将领们沒想到。陈吊眼把话題从军务这么快就转向了民生。楞了楞。犹豫着回答。
比起福建來。两浙更穷。除了临安等极个别城市。其他地方的百姓几乎穿不起件干净衣服。即便是家有几十亩水田的土财主。也得穿着打补丁的袍子出來见客。遍地饿莩的景象。破虏军将士一路上见多了。头脑也几乎麻木了。
“两浙土地怎样。比咱福建肥么。平整么。”陈吊眼点了点头。接着问。
“土地肥得流油。Www。。com虽然土丘很多。但比起咱福建來。简直是一马平川。雨水还充足。要是我摆弄这地。早发财了。”陈双站起來。裂了裂嘴。憨厚地回答。他从军之前在田里给人帮过短工。分辩得出土地的好坏。
“那此地百姓为何如此穷困呢。”陈吊眼笑了笑。示意陈双坐下。继续问。
“被鞑子糟蹋的呗。”这个问題很简单。几乎人人都能给出答案。
“可鞑子已经给这里免税了。”陈吊眼脸上的笑意更浓。淡淡地说道。
“免税。”诸将惊诧地问。破虏军制下地区。根据各地的情况不同。务农无税。但并不是干什么都不交税。经商、开工厂。煮盐等主业。税额都是十之一二。即便如此。百姓生活状况都得到了极大改善。北元既然在短期内已经对两浙免去所有赋税。为何百姓生活还如此困苦。这个问題就不好回答了。
“已经无税。为何百姓还活不下去。谁能告诉我正确答案。”陈吊眼的声音突然转高。大声问道。
沒人能回答。第二师将领。水师将领。还有新加入水师的将领。都看着他。期待着他的解释。(本节七千字。为正版订阅者而努力)
“战乱。连年战乱。古人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就是这个道理。”陈吊眼站起來。大声说道:“前后不到十年。两浙打了多少场仗。你们自己算算。咱们破虏军军纪严明。依然有百姓闻军鼓声而逃难。鞑子、新附军兵马所过之处呢。还不是走到哪。抢到哪里。再富的地方。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啊。所以。死保两浙的战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根本不可能实现。沒人会给咱们这个时间慢慢调整。鞑子不傻。他也知道咱们需要时间。所以。他们已经在庐江集结。连粮食都沒准备齐。就打算过江了。沒有粮食怎么办。他们不是破虏军。他们会抢。从百姓嘴里抢。像蚂蚱一样。把所过之处吃成白地。所以。鞑子一旦过了江。即便咱们把两浙守住了。这片土地也要再被糟蹋一次。诸位想想。两浙还经得起这样的糟蹋么。如果我们一旦初战失利。被迫做战略收缩。我们对得起那些给咱送粮送水的父老乡亲么。对得起他们的糕饼。对得起他们的眼里的期盼么。”
沒有人能回答。打仗。必然存在部队调动问題。谁也不能保证不放北方一兵一卒进來。同样。也沒有人能保证破虏军能一战而定乾坤。
“我陈吊眼是两浙大都督。负有保家卫国之责。所以。要战。就要把战火推到两浙之外。推到鞑子的基业上。咱们北伐。的确不会有太多北方百姓支持。但咱们可以用兵威和实际作为告诉他们。他们是汉人。即便他们自己忘记了出身。咱们南方汉人却沒有忘记自己的骨肉兄弟。”陈吊眼动情地说道。虽然他自己出身畲家。但此一刻。他宁愿部下把自己当成一个汉人。一个汉家儿朗。
“愿追随都督。”陈双带着几个将领站起來。大声喊道。许叔恒笑了笑。也跟着站了起來。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效果。为了让陈吊眼完成从一个大统领向众人心目中完美英雄的转变。这些年。绿林旧部们暗中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这个陈吊眼。还真不简单。”杜浒在旁边轻轻点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有些动作。他已经看明白了其中端倪。但他不打算说破。一支军队中。总是需要一个核心。只有这个核心的存在。才能使一支军队凝聚起最大的战斗力。
“此外。你们來看。”陈吊眼走到另一张地图前。指点着上面代表不同势力的小旗说道:“这是达春。这是吕师夔。这两个人在福建做过的事情。你们想必一辈子不会忘。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咱们的第一师。炮师。还有江南西路林奇。和你们好兄弟西门彪的两个独立旅。你们看看。如果此刻你在江南西路。准备做什么。”
“干掉达春。干掉吕师夔。让他们血债血还。”将领们齐声怒吼。如果说刚才陈吊眼把北伐与保卫两浙相关联起來。还有人心存置疑的话。此刻。所有人的心思已经完全凝聚到一块。达春与吕师夔当年制造的杀戮。是每个破虏军将士无法忘记的。特别是达春。他传播瘟疫的办法。几乎让陈吊眼所部遭受灭顶之灾。这个仇。大伙一定要报。
“这两支队伍血债累累。这两支队伍对咱破虏军的战法。实力。还有长处弱点无不知晓。如果让他们与伯颜联系起來。咱们可能就要吃大亏了。所以。咱们北伐。即便去的人都回不來。能吸引住伯颜无法渡江。能让第一师和两个独立旅顺利把达春干掉。咱们就是一个换五个。这买卖。我认为值。”陈吊眼一拳击打在桌面上。大声道。
“值得。”诸将情绪完全被调动了起來。一同挥舞着拳头喊道。“都督。你下令吧。只要能杀了达春。咱们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次北伐。我只需要一个标弟兄。你们回去。把今天的话给所有将士说清楚。明天一早。愿意跟着我北伐的。到大校场上见。不愿意去的。自管留在营内。我陈吊眼决不勉强。解散。”
将领们站起來。同时向陈吊眼施礼。然后带着满腔沸腾的热血散去。过江龙。浪里豹等新人亲身体验了一场战前动员课。佩服地向陈吊眼抱了抱拳。跟着水师将士们回营休息了。李兴、陈双、许叔恒、刘康等主要将领留了下來。商议进一步动作。
看看众人走远。陈吊眼捶了许叔恒一拳。笑着骂道:“今天你小子演得不错。差点把我给弄蒙了。”
“是军师教得好。军师说咱们队伍中多为福建和两浙人。如果不能在战前统一军心。北伐的途中。难免会听到怨言。”许叔恒笑着。把幕后主谋交了出來。
“谢谢你。”陈吊眼感激地向曾琴投去一瞥。却看见对方扭过头。把目光放到了地图上。
“军师和你还分什么彼此。”陈双笑着打趣。几个核心将领全笑了起來。全军上下。知道曾琴是巾帼英雄的人不多。但每个知道的将士。都期望着陈、曾二人能有个美满的未來。
大伙说了几句笑话。调节了下气氛。慢慢把话題又转到如何北伐上。所有人都认为。北伐之师在于精。而不在人多。只要把鞑子朝廷震动了。逼得伯颜在短时间内无暇南顾。战略目的就达到了。因此。行动迅捷是保全这支偏师的第一要素。
“这次北伐。Www。。com我建议。由我领兵。大都督隔江坐镇。”两浙安抚使李兴走上前。说道。
“不可。此番北伐。必须我亲自领兵。”陈吊眼立刻大声反对。
“都督身份重要。不应该亲自冒险。”李兴望着陈吊眼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自从与陈吊眼搭档以來。他从未曾反对过陈吊眼的任何安排。唯独这次。李兴下定了决心要争一争。(本节七千字。为正版订阅者而努力)
“好兄弟。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陈吊眼推了李兴一把。感动地说道:“此去固然风险甚大。但陈某自幼打家劫舍。被官府追惯了。伯颜虽然实力强。未必能奈何得了我。而你李将军是出了名的善于防守。又做过地方官。所以。两浙交给你和军师。我才有个放心的后路。况且。范家军最怕的人就是你。你在两浙。那些残兵败将才翻不起大浪來。”
在陈吊眼的目光中。李兴除了坦诚外。看到更多的是信任。他又分辩了几句。知道自己终究争不过陈吊眼。叹了口气。说道:“也好。火枪手你全带上。还有。马匹和虎蹲炮全给你。陈双、许叔恒、刘康、武英、岑文杰他们几个。全跟着你北上。”
“许叔恒留下。他身子骨单薄。经不起长久折腾。另外。怎么把留在两浙的军队梳理好。把建制理顺、军官补充完整。他也能帮上你。等带着弟兄们回來后。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安定的两浙。一个焕然一新的第二师。”陈吊眼笑着叮嘱。
当天。破虏军即将北伐的消息传遍了全军。很多家在福建的士兵起初并不愿意再去更北的地方与敌军拼命。但听底层将官说了只有北上。才能创造机会全歼达春。都嗷嗷叫着请求参战。
第二天一早。建康府大校场上站满了人。除了第二师士兵外。一些江湖豪杰的属下。也挤到了队伍外围。期待着能有一个机会。参与元、宋战争以來。第一次在“敌人的国土”发生的反击。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复仇的渴望与期盼。
校场是蒙古人留下的。很大。点将台设得很高。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下所有人的表情。陈吊眼的目光从台下缓缓扫过。点了点头。对着斗志高昂的士兵们喊道:“今天。本督要选一个标的勇士北上去杀鞑子。有谁愿意随我去。”
“我愿意。”
“我愿意。”
“带上我。”
人群立刻沸腾起來。士兵们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纷纷举起兵刃请战。围拢在校场周围的百姓。江湖豪杰。也纷纷高举起手臂。唯恐陈吊眼不能看见。
“此去。敌军是我十倍。百倍。很可能要埋骨荒野。沒有人认识你们。后人也未必会记得你们的名字。你们还愿意去么。”陈吊眼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安静。声音放低。放沉。以一种沉重的语调继续问道。
“愿意。”人群用更大的声音回答。
“驱逐鞑虏。驱逐鞑虏。”有老兵喊起永安之战时。大伙曾经喊过的口号。刹那间。一个民族在危急时刻发出的吼声传遍四野。Www。。com
“你们的妻儿呢。谁來照顾。你们的年迈高堂呢。谁來将养。”陈吊眼的语气突然一变。喝问。
很多人楞住了。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題。破虏军士兵战死。官府有抚恤金给妻儿。但冰冷的白银无法取代亲人之爱。况且有些事情。并不是钱能解决的。
热情之火被现实浇冷后。人们心中涌起的是困惑。有人依旧喊着“驱逐鞑虏”。但声音已经沒有那么决然。有人依旧说着愿意。但手臂挥舞得已经不那么起劲。
“我等父母已死于鞑子之手。妻儿也丧于战乱。都督去报仇。我等愿誓死相随。”人群中。挤出几十个福建籍的破虏军老兵。站在点将台下。大声说道。
“我家兄弟两个。”一个小伙子从百姓队伍中挤出。占到了老兵身侧。
“我们早就沒家了。”几个江湖豪杰大笑着。走进陈吊眼的视线。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点将台前。乱了建制。乱了队伍。却沒有搅乱台下的军心。百人。千人。渐渐地。台下分出了层次。
“我等有家。也要去。战死了。子孙也知道其父辈不是胆小鬼。”几个低级将领冲上前。喊道。
这句话鼓舞了更多的人。顷刻间。台下的士兵都尽力向陈吊眼面前挤。场面于热闹中现出些许混乱。
“弟兄们。不要挤。听我命令。”陈吊眼向下压了压双臂。大声喝道。
“大都督有令。不要挤。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大都督有令….”几十个传令兵策马人群前跑过。快速将陈吊眼的话传开去。士兵们虽然求战心切。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队伍。慢慢地恢复了秩序。沸腾的人声在军官们的努力下。也慢慢平静了下去。
“此番北上。只需要一个标。所以。我命令……”整个校场上。回荡着陈吊眼浑厚的嗓音。
“家中是独子的。退场。”
“父母需要奉养。妻儿需要照顾的。退场。”
“父子都在军中。兄弟同在行伍的。父亲和弟弟退。儿子和兄长留下。”
士兵们慢慢分开。向前后两个方向聚拢。被选中的。满脸决然之色。被留下的。心里却涌起了淡淡的遗憾。
“我们也去。我们战死了。家里有人照顾。”几伙本來已经退到校场外的士兵。又不甘心地冲回來。向陈吊眼请求参战。
更多的人跟着挤回來。请求加入勇士队伍。台下的队伍又乱了。人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向前挤。
“弟兄们。此去。并不需要人多。跟我去的。固然是好汉子。留下的。也是好儿郎。你们留在两浙的。并不是要刀枪入库。而是要跟着李兴将军保卫地方安全。用保护你们父母的孝心。保护别人的父母。用善待你们妻儿的心思。对待别人的妻儿。如果能这样。就是对北伐最好的支援。弟兄们。你们能做到么。”
“能。”士兵们高呼着。为陈吊眼。也为自己今天的举止而感动。而自豪。一些不能加入出击者队伍的人向后退去。目光。却紧紧定在点将台上。仿佛要记住陈吊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好。陈双、刘康。伍英。岑文杰。下去把北伐勇士们重新编队。分派将官。明天一早。咱们出发。”
陈双、刘康、伍英、岑文杰四位将领跳下点将台。向筛选出來的士兵走去。愿意追随陈吊眼北伐的士兵和江湖豪杰甚多。足足聚集了一万余。陈双、伍英等人根据士兵的身体状况和他们的马术技巧。又劝退了三千余人。剩下的七千人整理成一个标。重编建制。根据级别和资历。把其中的军官打散。分配到各团、营、队当中去。足足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整顿出一支像样的队伍。好在大多数士兵都出自第二师。知道如何与基层军官配合。因此。这支临时拼凑起來的队伍虽然组织上有些散乱。但从外表看去。气势却不输于任何一支沒打乱编制的军旅。
第三天一早。陈吊眼带领将士用罢战饭。早早地上了船。建康附近百姓知道他们要去北伐。扶老携幼送到了岸边。在父老乡亲的祝福声里。战舰升帆起锚。切开水波。径直向北。
陈吊眼站在第一艘战舰的首艛。举头四望。只见大江之上。白帆点点。两岸青山。苍翠欲滴。奔流的江水将大地切成两半。南岸是期盼的人群。北岸。却是冲天的烽火。
看着眼前的景色。想想此后的战局。不觉豪情满怀。正拔剑欲舞之时。无意间却看到岸边栈桥上。立着一个俏丽女子。修身。长腰。一身福建女子出嫁时才穿的红衣烈焰般随着江风飘舞。江岸边人声虽乱。却沒有任何景物能遮住此人绽放的颜色。
“军师。”陈吊眼楞了一下。认出红衣女子的身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