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篇:风卷云涌(下) - 萤火虫的冬季 - 吹落娇红故人颜
3·南风彻底变了,不但常常旷工、迟到,而且还终日酗酒打人,即便是出现在警署,也是迷迷糊糊的,“情这个玩意儿真是害人不浅呐”马大头唉声叹气南风的遭遇,同时也庆幸自己没被女人摧残过,玆纵担心南风继续折磨自己大好的前程会尽毁,心烦的他找来爱嘉音帮忙想对策,爱嘉音瞧着满脸胡茬、浑身脏兮兮、不修边幅的的南风,皱了皱眉头,无奈地摇摇头,“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自己走不出这段感情阴霾,外人也没有办法”
马大头仗义地对南风道:“兄弟,哥带你找那个见利忘义的女人出口气去”南风一脚踢开他,意志消沉地嘟囔了一句,尽管含糊难辨,玆纵还是听明白了,“滚开,是我自己没本事,没能耐,与其他人无关”
爱嘉音想了想,“大头,不如你带南风到公园里散散心,大自然的鸟语花香能有助畅通心情”马大头刚要说“两个大男人赏什么花,散什么心”但见爱嘉音暗示了一下心情低落的南风,忽然会意,便拉着南风的胳膊道:“兄弟,走,哥陪你逛逛”南风起初不愿去,但拗不过众人一再怂恿,只好硬着头皮随马大头去散心。
他二人刚走,福笙匆匆来报,“报告队长,有百姓上山砍柴时在西山山洞里发现一具尸体”玆纵闻听,急忙要追回马大头他们,被爱嘉音阻止,“南风意志消沉,让他去外面解解烦吧,我随你去验尸,跟了院长这么久,我也略学了些化验常识”玆纵想想也行,于是,偕同爱嘉音、福笙火速赶往西山。
南风和马大头沿着林荫小路百无聊赖地走着,空气的清新,偶尔的蝉鸣都丝毫提不起南风的兴趣,阳光实在太强烈,照的有些晃眼,懒得再前行,南风和马大头便找了个遮荫的茶棚坐了下来,这个茶棚的位置极妙,一边悠哉地喝着解暑的凉茶,一边还能欣赏到前方花坛里簇簇盛开的花卉,和那些争奇斗艳的牡丹、芍药相比,路边这些随处可见,任人随意践踏的小喇叭花委实显得微不足道。
芦席棚里,伙计殷勤地奉茶,“你们两位慢慢歇着,我们这儿干净,风景也怡人”马大头好奇地问道:“今天这儿的人怎么恁般多?”
“赏花呗,今天是百花节,花期最盛,您瞧,又来了位达官贵人”伙计抬手向前方一指,马大头顺着手势瞧去,,一辆汽车缓缓向这边开过来,后面还跟着四名挎枪的护兵,汽车就在眼皮子底下停了,护兵恭敬地将车门打开,及至那人走下来,马大头吃了一惊,连忙唤南风来瞧,南风不耐烦地昂起头,表情瞬间呆滞,从车上走下来的阔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胭脂,只见她身着竹青色绸缎旗袍,颈上挂着一串水晶项链,一阵风过,衣摆飘荡起来,南风看到了她脚上穿着的那双时下流行的西洋女式皮鞋,一千她也曾向南风提出想买一双这样的皮鞋,但南风薪俸微薄,又且要养家,根本买不起,而今她是如愿以偿了。
胭脂也同样看到了南风,惊讶地“啊”了一声后扶着车门又钻回车子里去了,马上汽车呜地一声就要开走了,马大头气不过,拉起南风就要找胭脂理论,“见钱眼开的女人,我非揍她一顿不可”南风却紧紧拉住他,“算了,这世道本来就是金子换人心,不是她的错”在这样叹息间,喇叭呜呜声中,汽车已远去了。
南风黯然地盯着远方,手摸着那茶杯,半晌无语,“兄弟,哥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为了她颓废不值得,从今以后,你只当她死了吧”南风最终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默然站起身,“茶水钱你付吧,别跟着我”马大头不放心,匆匆扔下一块大洋,加速去追南风,南风气急败坏地吼道:“我说了,别跟着我”马大头被他的气势震得立定不动,南风于是像个疯子一样撒腿狂奔,马大头再也没追上他,其实不难理解南风的心境,爱人背叛了自己,而今又亲眼目睹了她今时的风光,放在谁身上也一时过不去这个坎儿,南风能做的也只有借酒消愁吧。
尚未走进山洞,一股难闻的霉臭味便已清晰刺鼻,尸体已经腐烂,辨不出面容,姿势呈蜷曲、佝偻状,死前应该痛苦挣扎过,身体被脱光,一丝不挂,找不到衣物,无法确认其贩夫走卒、达官贵胄的基本身份信息。
爱嘉音戴上医用手套,忍着尸体散发的腐烂味简单为其做了尸检,“百会穴又咬伤痕迹,嘴角有明显中毒迹象,应该也是死于毒蜘蛛咬伤,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半个月前”
福笙从未见过尸检,于是也好奇地凑过去仔细观察,突然他尖叫了一声,“队长,他是小苏”
“小苏?”自从前任警署总长被害,小苏也下落不明,多方寻访仍杳无音讯,玆纵对于他的指认不禁疑惑,“你是如何确定他是小苏的?”
“他大腿上那块疤我认得,小苏曾让我看过,说是小时候被蛇咬的”福笙肯定地道,玆纵托着下巴凝神思考,“既然是和前任总长一起遇害,凶手为何要费力地将尸体挪到这里?此人目的何在?”
“也许是在扰乱你们的思维,小苏生死不明,你们要么会误将他当成是凶手,要么会认定他是目击证人,总之会将精力对准他,这样给了凶手再次作案的充裕时间,商会的副会长,原先长庆戏班的名角凤锦,不都是死在这期间吗?”爱嘉音井井有条地分析、揣测。
“不错,越来越有我玆式风格了”玆纵打趣地夸赞,爱嘉音吟吟一笑,“音音,你对蜘蛛了解多少?”
爱嘉音摇摇头,“我是很怕这种多脚节肢动物的,若想多了解,还是要请教院长,但是···”爱嘉音欲言又止,“但是什么?”玆纵追问,“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院长脾气古怪,拜访频繁了,他会厌烦,就会发火”玆纵知道事情绝非她说的这么简单,但爱嘉音一向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也不再追问,但心里的疑团促使他决定暗访一次罗德神父。
4·罗德神父的家位于圣玛利亚教会医院后面,是他从当居民那里花钱买来的,因为地点偏僻,一向比较安静,而且面积很大,周末的时候,罗德神父便会召集信徒们聚集于此,向他们讲经授教,传递主的福音,俨然成了一座小型的教堂。
今天不是礼拜,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吃过晚饭,罗德神父捧着罐子走到院子中的大柳树下,将罐中的蜂蜜用小刷子均匀地涂到树干上,不多时,嗅到蜂蜜甘甜的蚂蚁成群结队地赶过来,黑压压地覆盖了整块蜂蜜区,罗德神父轻而易举地捕获了上百只小蚂蚁。
将蚂蚁们收入瓶中后,罗德神父扭身回到屋里,取出一个手编的铁丝笼,笼子里装着几十只不同颜色种类的蜘蛛,由于笼眼编的密实,最小的狼蛛也钻不出来,它们有的在向上爬,有的在相互角斗,罗德神父用小棉棒卷起几只蚂蚁由笼口伸进去喂给蜘蛛们,而后静静地观察它们如何进食,如何在抢食过程中向对手发起攻击。
“明天,我应该再捉几只麻雀观察它们如何采取攻击,将这些记录下来,或许会对玆队长破案有帮助”正在罗德神父一边用钢笔记录蜘蛛动态,一边琢磨时,突然感觉手臂上一麻,一只装有药液的注射器扎进了他的手臂,药液不多,但基本都注射进了体内,罗德神父急忙从手臂上拔出针管,放到鼻子上嗅了嗅,“肾上腺素?”医学专科毕业的他如何不清楚这种药物对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的伤害。
尚来不及自救,玆纵已破门而入,扫视着笼子里的蜘蛛,痛心疾首地指责:“想不到你才是真正的蜘蛛杀手,外表道貌岸然,内心却狠毒、残忍,你说为什么要杀人?”
药性发作,罗德神父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着桌子,心脏开始衰竭,呼吸也开始困难,断断续续只说了三个字:“我···不···是···”便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倒在了桌子上,“你不能死,没有审讯之前你不能死”玆纵急忙跑上前背起罗德神父飞奔向离此不远的圣玛利亚教会医院。
院长性命垂危,医护人员们也相当紧张,连忙将他推进手术室抢救,不足半个时辰,爱嘉音满脸哀伤地走出来,遗憾地告诉玆纵:“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扩散了,院长是死于心脏病突发”
玆纵不禁疑惑:“他以前有过心脏病史吗?”爱嘉音想了想,摇摇头,“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像这种心肌梗塞往往都是突发性的,哪怕从前没有过心血管方面的病史”
“是作恶太多,得到了主的惩罚吗?”玆纵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我一直很好奇他为什么要杀人?又是如何用蜘蛛杀的人?只可惜···”爱嘉音坐到他身边,安慰道:“别苦恼了,虽然有很多谜团解不开,但至少查出了真凶,也算是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爱嘉音自从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落寞,眼神中也充满浓浓的忧郁,“一个有着虔诚信仰的信徒,他应该以天父的名义拯救世间受苦受难的贫苦大众,他应该有着天使的翅膀,播撒爱的福音,为何人心竟是这般恶劣?到底是为了什么将灵魂出卖给撒旦?为了什么让一双救死扶伤的手变成结束脆弱生命的魔掌?”种种的费解,玆纵委实想不通,爱嘉音以紧紧的拥抱代替无言的宽慰,此刻,耶稣应该正在十字架上哭泣,泪,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