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是六篇:青涩梅雨(下) - 萤火虫的冬季 - 吹落娇红故人颜
4·奉灵仙邀约,柯啸万般不情愿地乘车来到月林小筑,依旧轻车熟路底右后门进入,在雅室驻足,但今日不同的是,灵仙的月林小筑还有一位座上宾,柯啸冷眼打量了一下正在品茶的修殁,讥讽地道:“想是我来得不巧了,改日再约吧”
不及修殁开口,灵仙已先他一步叫住转身欲走的柯啸,媚笑着道:“柯少帅,你多心了,我正是要向你引荐这位狼帮新任帮主”狼帮易主,燕九莫名失踪的事,柯啸略有耳闻,尚未等他启口,修殁已起身礼貌地拱手,“柯少帅,我们又见面了,上次的事多有误会,您请海量”
灵仙也附和道:“少帅不是嫌我这庙小了吧?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柯啸掸了掸椅子上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款款落座,“修帮主约我,只是为了道歉吗?”修殁朝灵仙递了个眼色,灵仙会意地退出房间,并将房门紧紧关拢,修殁并排落座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道:“修某是想同少帅合作”
“哦?”柯啸挑挑眉,十分不屑地道:“凭你和灵仙的熟识,应该是觊觎我的十几万大洋吧?”柯啸心中甚是恼火,觉得自己被修殁和月灵仙联手算计了。
修殁不怒反笑,且答非所问,“我可以助少帅铲除嬴赫昆,自掌帅印”他抛出一个诱人的饵,柯啸顿时怒拍桌子,力道之重,险些将茶案从中震裂,“大帅待我恩重如山,你竟敢煽动我造反?其心可诛!”说着,便要从腰间拔出手枪。
修殁不慌不忙,嘶哑着嗓音道:“少帅息怒,您自己也说凭我和灵仙的熟识,我岂有不清楚您的心思?”柯啸一声冷笑,笑他自作聪明,“那我就更留不得你了”他持着手枪,枪口已对准修殁的眉心,修殁镇定自若,他平生最忌讳别人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单今日他破例了。
“如果我说燕九是被我杀死的”这一点,柯啸也猜到了几分,近这一年,燕九最常来的地方便是月林小筑,他的突然失踪自是和灵仙脱不了关系,但柯啸万料不到在灵仙的背后还有个痨病鬼修殁,柯啸已经开始抠动扳机,然而修殁的下一句话却令柯啸收了手,“燕九持有的半张地图现在我手上”
“此话当真?”柯啸将信将疑,“若是没有筹码,修某也不配合少帅谈合作”修殁恢复了最初的谦恭之态,柯啸微眯着双眼,似是在考量着什么,“你同我合作,要得到什么好处?”
“嬴赫昆的人头”修殁目赤欲裂,吐出这六个字,“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因为不肯轻信,故而追根究底,“恕修某暂且保密,但绝不会妨碍到少帅的前程,以及···”修殁顿了顿,道:“您和赢家二小姐的姻缘”
柯啸沉吟片刻,道:“咱们一言为定,事成之后,我要天下,你要人头”会从容地答应与他合作,柯啸自有打算,等到军变以后,修殁若肯尽心效忠留他尚可,若不然,必定铲之而绝后患,至于嬴赫昆的首级,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做伤害嬴守的事。
“自然”修殁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筹备军火,发动军变,因为嬴赫昆正在勾结日本人贩卖鸦片,一旦资金凑足,便会大量采购军火,我们一定要抢先一步,先发制人”
柯啸闻听,脸色骤变,声音转寒,“他在和日本人做鸦片生意?我怎么不知道?”修殁沉声回道:“因为他已经不信任你了,他指派的人是祭殿,还有高翔,他是你的亲信吧?”
柯啸拳头紧攥,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明日我会派贺东送来一封我的亲笔书函,你亲自去一趟天津,拿着我的信函,何老板定会接见你,谈妥了价钱,我们火速购置军火”
修殁点头,且不忘叮嘱:“高翔暂且不要动他,以免打草惊蛇”柯啸邪佞地瞧着他,嘴角扯出一记嘲讽的笑,“果然有点本事,居然猜出我心里的想法”
“过奖”
吩咐鸿药送走柯啸,灵仙绷着脸进来,发觉出她的神情不对,修殁忙问道:“仙姐,谁又惹到你了?”灵仙怒瞪他:“你!”修殁笑而不语,在她面前,他向来恪守弟弟的身份,无论她发多大的脾气,无论多么刺耳的指责,他都会谨遵一个信条,仙姐是为了我好,所以他一直逆来顺受。
“柯啸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值得你谦恭下士,以礼相待?”灵仙恼的是他在柯啸面前失去了风采,堂堂一帮之主,理应和柯啸那个伪少帅平起平坐,如此都是给足了柯啸的面子,“你和他是公平合作,各取所需,而非咱们求他”
修殁一直赔着笑脸,“是我盲目报仇,冲昏了头脑,仙姐你就别发火了,免得伤了身体”灵仙的确不忍心再斥责他,剜了他一眼,道:“你今后好自为之”修殁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乖乖点头。
“你当真相信你助柯啸篡了权,他会让你手刃嬴赫昆?”修殁不解地反问:“仙姐,你的意思是?”
灵仙讪笑道:“凭我对柯啸的了解,他想篡夺嬴赫昆的督军之位,无非是为了嬴守,江山,美人,他更倾向于后者,试问你有什么把握会不让他过河拆桥呢?”
修殁沉默无语,灵仙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的确是自己考虑欠妥,眼下他也真的无计应付柯啸的变卦,难道要公开自己和嬴守的兄妹关系?“借助柯啸之手找到秦镜,夺了嬴赫昆的督军之位,再灭了柯啸,假道伐虢之计可是一石二鸟,既手刃了仇人,又取了天下”但修殁并不认同,灵仙的计策是妥善解决之道,然而修殁无心和柯啸动干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决不会杀了柯啸。
5·一群嗜赌如命的赌徒聚众在赌坊里,嘈杂地围在案前,七嘴八舌地喊着:“大,小”清源衣着光鲜地坐在赌桌前,优雅地压着赌注,“这不是清源老板吗?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了”说话的是金钱豹,专靠开赌坊,妓院以及放高利贷为营生,因与狼帮有勾结,向来是横行无忌。
清源连忙起身,印曾向金钱豹借过贷,所以清源不敢怠慢,“豹爷,您抬举了”
金钱豹一脸的横肉,用鼠目上下打量着他,“这是在哪里发财了?”
“哪里是发了财?就是和省城的亲戚做了点小买卖,幸好没亏本,便又想着来试试手气”清源不敢再逗留,急忙收拾了桌上的大洋,道了声“告辞”后落荒而逃。
“亲戚?”金钱豹啐了一口痰,“准是挎上了哪个娘们”
6·嬴守最近不知因何故对养花提起了兴趣,为了讨她开心,嬴赫昆特意吩咐家奴在她房间摆进了十几种盆栽,有紫罗兰,夹竹桃,丝兰,仙人掌,杜鹃,千叶莲,样式繁多,不胜枚举,但没过几日,这些盆栽便都逐一枯死了,只剩下仙人掌和千叶莲,尽管如此,嬴守仍是终日浇水,精心呵护。
璎珞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进来,“小姐,喝药”嬴赫昆听人说北京城有一位八十高龄的老中医,此人曾在清廷做过御医,他祖上传承着一副秘方,对嬴守的病颇具疗效,故此嬴赫昆派人火速赶赴北京,费了不少银两,总算求到秘方,这几日一直在熬给嬴守服用。
嬴守正拿着剪刀像模像样地给千叶莲剪枝,其实若再剪下去,恐怕原有的枝繁叶茂会变成光杆了。“放在桌上吧,凉了我再喝”璎珞从不担心她吃药,每次来收碗,都是空的,待璎珞走后,嬴守将剪子放回枕头底下,端起冒着热气的药碗回到花盆旁,小声嘀咕:“你们生病了,爹爹说这个药可以治病,我每天都喂给你们,为什么它们都死了?你们别嫌苦,喝吧”于是,她将汤药悉数倒入千叶莲和仙人掌花盆中,只留一滴用食指蘸着抹在嘴角处,完成后,嬴守有若无其事地回到桌子前,放下药碗,等着璎珞来收。
这一切,让躲在房间外的嬴婳尽收眼底,心中不免产生疑惑,“嬴守费了这么大劲做这些,她到底想掩盖什么?”晚间祭殿回来,嬴婳找到他和他说了白天看到的事,祭殿不以为然,“你要说明什么?”
“你有没有怀疑过嬴守?也许她的智力是正常的”嬴婳对此虽不敢肯定,但凭着直觉,她认为其中有蹊跷,“扮成一个痴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这么做目的何在?如果她是授意嬴赫昆,可他最疼爱的便是嬴守,有可能会让她背负着痴傻的身份,被人耻笑吗?”祭殿与她持着相悖的观点,“将药倒掉,兴许是她一时兴起,或是感觉药苦难咽,根本说明不了其他任何问题”
“你太武断了,不要因为你的私人感情干扰了你的判断能力”嬴婳多余的话也不想说,证据是最好的说辞,走出祭殿的房间,嬴守又在梦游,嬴婳越发觉得匪夷所思,她决定顺则既有的线索查下去。
刚刚起床,尚未来得及梳头,嬴婳便笑意盈盈走进来,“守儿,姐姐今天陪你玩好不好?”嬴守无精打采地问道:“玩什么?”嬴婳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剪刀,故作神秘地告诉她,“剪窗花”因为从未玩过,嬴守当真提起了兴趣,迫不及待地吩咐璎珞,“快帮我梳头”,璎珞早已候着多时,嬴婳却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守儿,姐姐帮你梳”细致地帮嬴守理着青丝,嬴婳不禁由衷夸赞:“守儿的头发真好看”嬴守有着如瀑布般及腰的长发,确实令人羡慕。
绾好了发髻,嬴婳便坐下来和嬴守剪窗花,边剪,嬴婳也会边向嬴守不着痕迹地问一些问题,例如“守儿,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或是“娘亲去了哪里?”等等,面对每一个问题,嬴守都会歪着脖子努力地想,可想了半天,最后也都是傻傻地笑着回道:“我不记得了”
嬴守拿着嬴婳用灵巧的手剪出的不同形状的窗花,笑得非常开心,看着她纯真的笑魇,嬴婳有一丝动摇,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了。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和修殁合作的事,兼之偶尔还要替嬴赫昆去衙门,有好些日子没能来陪嬴守,因此趁着今天回来得早,特意买了些酥糖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