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篇:雾里观花(一) - 萤火虫的冬季 - 吹落娇红故人颜
在我和你的海岸之间,隔着喧嚣的海洋,这便是我渴望要横渡的,我这汹涌澎湃的自我
-----泰戈尔·《流萤集》
1·身子将养好后,连城真的不再去布行,她不想被外界因素影响自己和烽火的感情,毕竟他们的婚姻当初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但烽火却变了,少了从前的温柔体贴,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自私、不讲道理,甚至因为疑心她和闵锐的传闻而嫌恶地不再和她同床,然而最令连城难过的是烽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连城除了每日默默流泪,黯然伤心,便只有等待,等待烽火的回心转意,可她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仅因为她生在穷人家吗?
烽火的父母似乎不将连城赶出家门誓不罢休,他们故意设计连城像是在无意中听到当年贫民区失火是烽火带人所为,连城顿时如晴天霹雳,她恨烽火的无情无意,恨烽火的丧心病狂,她更恨自己的愚昧,原来这一年多获得的所谓爱情不过是烽火给予的一场廉价同情,更甚说是烽火对她的自私占有,连城掩面痛哭,她对人生开始绝望,对烽火彻底失望,不再等待浪子回头,她决定为养父以及无辜受累的邻居们报仇。
如果以死来让仇人偿命,那么太便宜他了,活着,锥心地活着,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报复。
连城主动找到闵锐,他要让烽火最忌讳的事变成事实,当她和闵锐一夜缠绵时,连城和烽火曾经那段最美的爱情已经在千疮百孔的荼毒后荡然无存了。
----《刎心》
2·言宥祎在《咒》的官方微博上发了一条:猜,谁是黑寡妇?
3·近段时间,翦川为了拍摄《咒》和《危机时空》,需要两个片场连轴转,每天睡眠不足六小时,体力严重超支,言宥祎虽然心疼,可又无可奈何,今时今日,她是人微言轻,除了悉心照顾他,其余什么忙也帮不上。
在拍摄《咒》的一场夜戏时,翦川正在和饰演月灵仙的傅薇薇对戏,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险些晕倒,但由于需要赶拍戏份,翦川只能勉强支撑着。
“翦川,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了吗?”傅薇薇关心地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被翦川横臂挡住,“放心吧,撑得住”傅薇薇揶揄,“是因为初恋和你闹情绪,你玩的苦肉计吧”翦川不羁地笑笑,“薇姐,你是不是想撬行做编剧?真有想象力!”
几场戏拍完,已是一点多了,翦川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因为浑身烫得难受,虚乏地靠在沙发上,原以为休息一会儿便会没事,谁知身体竟瘫软得像一块烂泥,无论怎样挣扎也在站不起来,他掏出手机打给初恋,可她却关机了,再想拨给言宥祎,犹豫了半天,他放弃了。
言宥祎是准备叫车回家的,这几天陪着翦川东奔西走,熬夜上火,嗓子疼得连咽口水都费劲,结束工作她最想做的就是躺倒舒服的床上饱饱睡上一觉,可当她行经停车场时,却发现翦川的车还在,“搞什么?还不回家”面对这样的情形,言宥祎将其解释为翦川和初恋有事在谈,所以她准备跳过翦川滞留的问题,径自叫车回家,“这么晚了,会有车了吗?应该打电话叫骆驼来接我”
边前行边掏手机,然而走了没两步,她还是惦记翦川,“总要看过他的确和初恋在一起才能安心吧”故此,言宥祎折返回片场,无需挨个房间查找,唯一没有熄灯的只有更衣室,言宥祎怕打扰了翦川和初恋交谈,蹑手蹑脚地趴在门板上窃听,可听了半天,任何动静都没有。
“什么情况?”言宥祎懵了,心下一横,推开·房门,翦川像只被煮熟的螃蟹一样蜷缩在沙发上,口中呻吟着什么,言宥祎赶忙走过去,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不用体温计她也测得出现在他的体温一定超过38摄氏度,“喂,你醒醒”
翦川勉强睁开眼睛,“是你啊,怎么还没走?”言宥祎没解释,只是说:“我带你去医院”翦川虚弱无力地摇摇头,“我不去医院”边说有沙哑的喉咙间剧烈咳嗽两声,现在连吞咽口水都疼,常闻说夫妻两个才会同病相连,在一起共事久了,他和言宥祎居然生了一样的病。
“可你生病了”言宥祎因为紧张他的身体,尽管嗓子疼,也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反正我不去医院”翦川固执地坚持,“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你不会是害怕扎针疼吧?”言宥祎调侃地笑道:“小时候是不是有被护士姐姐扎痛过屁股,所以产生医院恐惧症?”
翦川有些不耐烦,“让你走,罗嗦什么?”言宥祎朝他扮了个鬼脸,居然真的转身走了,翦川以为她会坚持送自己去医院,抑或会留下来陪着自己,她却在他种种假设外抛弃了自己,这让翦川心里突然有了好大的落差,更甚说是一种失望,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已习惯了言宥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而且人在生病时,心灵更是脆弱,更是渴望他人的照拂,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翦川开始后悔撵走言宥祎了。
万幸这是生活节奏快捷的二十一世纪,药店都会二十四小时营业,若是换成是自己笔下的民·国年代,恐怕某人生了恶疾,偏又赶上风雨交加的夜晚,全身湿透的亲人拼命拍打着药铺的大门,却被无情地拒在门外,最后某人不治身亡,多么凄惨的情节!某祎咂了咂舌。
言宥祎步行来到附近一家大型连锁药店,购买了体温计、退烧类药、碘伏、9%氯化钠溶液、输液针管、注射器、某霉素针剂等等,总之言宥祎是拎着一大袋的药品回来的。
房门再次响动时,翦川忍不住好奇地抬起眼皮,“你不是走了吗?干嘛还回来?”因为气她先前离开,翦川有些语气不善,“为了钱啊,你若有事,我这经纪人的饭碗不就丢了吗?”言宥祎故意将自己说的很势利,“你买这么多药,谋杀啊?”翦川也故意绷着脸挑毛病。
“给你打针用的”翦川环顾四周,不解地问:“医生护士在哪里呢?”
“我会打针,好吗?”言宥祎不耐烦地开始兑药,“你是专业吗?你有学过吗?”翦川似乎不放心,“以前在家时,妈妈总是生病,可去医院打针又太贵,所以我就特意去学了静脉注射”言宥祎的药已经兑好了,也找好了支架挂上了吊瓶,“可以开始了?”
翦川仍是焦虑不安,“真的不会有事?”
“你倒挺惜命”言宥祎轻蔑地撇撇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拼命地接戏?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结婚、养家、生小孩”翦川理所当然地回答,言宥祎不再和他浪费时间,开始准备为他输液,“一针”
“什么一针?”翦川尚未明白她的“一针”意思,言宥祎已经准确无误地将针头扎进他的静脉血管,“就是不会让你的手背疼两次”言宥祎将沙发收拾利索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叠成四方形,放在他脑后让他枕着,“睡一会儿吧,我给你看针”虽然习惯了她的照顾,翦川还是又一次被她感动了,一股暖流涌在心脏血管内,在心的位置,是发自灵魂的动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说了是为钱嘛”言宥祎大咧咧一笑,随后打开电脑,“我会很小声,不会吵到你”
“我有些冷,能不能枕到你腿上把外衣披身上?”翦川故意提出这个要求,言宥祎有些脸红,但若是拒绝,会显得自己好像思想龌龊,不过被翦川枕着双腿,言宥祎着实极不自在,翦川因为不记得往事可以无所顾忌,然她并没有失忆,揣着一颗爱着他的心和他这般亲密接触,总是别扭的,无奈,言宥祎只好将精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她随手点击了一部欧美电影,可刚开头便是一段**内容,言宥祎好不尴尬,但翦川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她羞到想钻地缝,“没关系,你继续看吧,我可以睡觉”
“我点错了,好不好?”言宥祎急忙胡乱地点击了一个音乐颁奖礼视频以掩饰慌乱,台上表演的是一个拥有八名成员的组合(请不要对号入座),他们唱跳兼具地洋溢着青春的风采,但言宥祎一句也听不进去,因为翦川挪动了一下身子,却反而将头靠向她身体更近,,一股电流冲击着她周身,好像万千蚂蚁啃噬一般。
“这种组合蛮好的,等我哪天心血来潮也加入一个组合,你会喜欢吗?”翦川一语双关地问道,言宥祎回过神,“哦,有什么好?群魔乱舞似的,还是看电影吧恐怖的”言宥祎点击了一部希区柯克的老影片《惊魂记》。
“你好像心不在焉?”翦川不同寻常地打量她,“哪有,你先睡一会吧,明天还得工作呢”翦川“嗯”了一声,闭上双眼,良久,呢喃地问道:“你会唱《摇篮曲》吗?我睡不着”
“是‘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那首吗?”言宥祎漫不经心地问道,“不是,是东北那首,你一定会唱”言宥祎刚要否认,翦川狡黠地补充一句:“因为你是东北人”
言宥祎一脸黑线,尽管嗓子痛,却还是唱了,“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儿啊···”翦川终于睡着了,她长吁了一口气,仰靠在沙发上,她也有些倦了,想着小睡一会儿,但当言宥祎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翦川的腿上,这一惊,吓得她急忙坐起来,瞪着在发短信的翦川,结巴地道:“怎···怎么回事?”
“你睡着了,药点完了,回血了,疼醒我了”翦川一派轻松地解释,精神也不似从前的倦怠,言宥祎懊恼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手指,连忙伸手去拉他的手,“给我看看,有没有事?”翦川却反抓住她的手,“骗你的,我醒来时药刚好要点完,不过···”翦川定定地盯着她,严肃地道:“你要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在自己的左手割一道和我一样的掌纹?”
言宥祎尴尬地将手挣脱,“巧合吧”说着,急急起身要走,翦川不依不饶地拉住她,“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明知故问吗?你应该知道我有男朋友”言宥祎强迫自己的心不要被他沉沦,“你是指落寰亨?”翦川不确定地问,“不然呢?”言宥祎再次挣开他的束缚,“我得回家了,若是让他知道我和你这样待了一宿,会很麻烦的,记得按时吃药”言宥祎尽量让自己在翦川的视线下显得很自然地走出房间,可她的心却在一次又一次抗拒这种伪装,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扑进翦川的怀里,郑重地告诉他,她是多么爱他,但她不能,她怕她的爱带给翦川的是再一次的伤害,“言宥祎,你只是一只丑陋的小乌鸦,即便涂上金色的羽毛,也变不成炫目的凤凰,你能给予翦川的只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默默的祝福”
4·爷爷最近病情好像加重,有时虚弱的连太阳也晒不了,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由护工定时帮忙活动肌体,以免造成肌肉萎缩,往日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变得浑浊无光,言宥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握着爷爷苍老、长满茧刻的手,她难过地轻语:“爷爷,你一定要坚强,要和死神抗争到底,虽然这样要求对你很残忍,因为如果你败给了死神,就可以和奶奶、爸爸团圆了,可你允许我自私一次吧,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的金国爷爷都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而对我很凶,很刻薄,好不容易和您团聚了,您也是真心疼我爱我,所以您千万不要让我们相聚的时间太短暂,您不反驳,我就当您默认喽”言宥祎决定和爷爷耍一次无赖。
“哦,啰嗦了半天,忘记正事了,明天是言氏的周年庆典,可惜你不能出席,不过我已一定会协助骆驼将这次庆典办的成功,绝不让你失望,记住,明年的周年庆你不可以再错过了”
言氏周年庆将会在晚上举办一场嘉年华酒会,因此各个剧组停工一天,但《咒》为了配合晚间的播放进度,上午必须还得赶拍一场戏,言宥祎原是在帮落寰亨筹备酒会相关事宜,却被翦川以身为自己的经纪人却怠忽职守的罪责给叫回了片场。
直到言宥祎乖乖出现在片场,翦川方才满意地开始继续拍戏,间接地因为言宥祎被大耽误了足有半个小时,向来时间观念极强的周导不禁有些恼火,强忍着不发作,刚喊了一声“Action”,助理琪琪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导演,饰演牧姑的那个演员今天没来”
“打电话催啊”周导这下真的火了,“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净出状况”琪琪嗫嚅道:“她···她不演了”
“什么?”周导火冒三丈,“那还不赶快找人补位”幸好牧姑的妆需要倒模,临时换角也不会轻易被瞧出,“临时找恐怕来不及了”琪琪拧着眉头,有些为难,“不如在片场找吧”
“片场找?”周导狐疑地将头左右转了一圈,不明白她指的是谁,琪琪悄悄将递给导演的目光扫向呆坐在一旁无聊地摆弄手机的言宥祎,不过怎么说她也是个千金小姐,亦且又非专业演员,让她扮演个鸡皮鹤发的驼背老婆子,是委屈她了吧。
经她提醒,周导也引起了兴致,上下打量了言宥祎一番,身材和之前那个差不多,由她饰演的确合适,“就是她了”周导兴奋地敲定琪琪的提议。
“什么?让我演牧姑?”言宥祎听完周导的安排,惊得瞪大了眼睛,“我自己写的丑女角色让我自己来演,我这叫自食恶果吗?”
周导耐着性子劝道:“祎祎,你若不答应,今天的戏就拍不成了,你也不想因为一个角色耽误大家的时间,对吧?不就是一个角色,画化了妆,没人认得出你是谁?”言宥祎摆着一张苦瓜脸,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吧---”早知
道是由自己演,就应该将牧姑写得美一点儿。
当满脸皱褶,头发稀疏的扎成一个道姑髻,背有驼峰的言宥祎出现时,全剧组的人都忍不住大笑,尤其翦川笑得最为狂肆,言宥祎又气又羞,脸色铁青地威胁:“再笑,我就不演了”这才止住了众人的笑声。
仅有的一场戏总算顺利拍完,但翦川的笑声始终没有断过,甚至在言宥祎卸妆时,他仍忍不住在旁边调侃:“喂,你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搞笑,手上再加一个拂尘,可以给人算命了”
言宥祎绷起脸,不悦地说道:“我当然知道很滑稽,因为我丑嘛,如果换上一个大美女来演,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不过,牺牲小我,娱乐了大家,也算我功德一件”说完,言宥祎悻悻地起身离去,“喂,生气了?”翦川追上去,太阳却打西边出来,言宥祎没有搭理他。
僵局一直持续到嘉年华酒会开始,几乎所有言氏员工都到齐,首先是聆听池恺洋代表生病的言董事长上台讲话,“假仁假义,虚伪造作,卑鄙无耻···”言宥祎坐在台下,将池恺洋骂的狗血淋头,“喂,谁惹到你了?不是在骂我吧?”翦川凑到她身边,他是来讲和的,言宥祎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池恺洋的官方演说终于结束,大家开始尽情娱乐,一姐薛珍媛更是在台上大秀热舞,引起台下尖叫连连,唯一沉默的恐怕只有落寰亨,独自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言宥祎不忍见他落单,走过去坐到他身旁,“骆驼,你怎么了?”
落寰亨的脸上尽显憔悴,人也似乎变得有些苍老了,他摆摆手,“我没事,去和他们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