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温馨如梦 - 不悔相忆两茫茫 - 孤小茧
“今天我们在幼儿园门口碰见了魏叔叔。多亏他把我送回來呢。”芊芊扶着发烧的脑袋眉开眼笑。“魏叔叔。你还沒有來过我们家吧。我一直都希望你能來做客。进來坐一会儿。陪陪我吧。”
吴若初试图阻止这种荒诞事的发生。“芊芊。你要去床上休息了。魏叔叔也该回家了。他工作很辛苦……”
芊芊呜呼一声。耍赖地扯住了魏荣光的袖子。“就让魏叔叔呆一会儿吧。我有辆遥控汽车掉了零件。怎么也装不回去。还指望着魏叔叔能帮我修呢……不修也不要紧。就陪我几分钟吧。等我睡着了再走。”
“当然沒问題。我一定帮你修好遥控汽车。”魏荣光笑得让吴若初大为光火。
“芊芊。妈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乱邀请……”吴若初还沒说完。就听见保姆和家庭医生在旁边交头接耳地合计开了。
家庭医生告知保姆。徽野正是夙达最近打得火热的合作伙伴。而这个男人在徽野身居高位。是个贵客。保姆立刻答复。家里有邵局长上星期送來的一盒极品茶叶。正好用來招待。
吴若初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若是她此时坚持把魏荣光轰走。反而会成为保姆和家庭医生眼中的怪事。
先不论魏荣光是聂家生意场上的朋友。光凭他几次关照芊芊。不让他进屋坐一坐也有违待客之道。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却不肯留客。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芊芊的手指像是木桩一样卡入了魏荣光的袖子。掰都掰不开。真不知道她生着病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魏荣光被芊芊拽着。连带着也跟吴若初靠得特别近。他的手臂都已经贴住了她的腰侧……
这样在大门口耗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吴若初开始妥协了。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进了屋。芊芊去自己的小床上窝着。让家庭医生听了诊。吃了一剂退烧药。吴若初去厨房灌热水袋。可是塞子不知被谁拧得太紧。怎么也拔不开。
魏荣光拒绝了保姆要给他泡壶好茶的提议。走到吴若初身后。易如反掌地替她拔开了那只塞子。吴若初心头一软。两人傻傻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芊芊的卧室传來一阵忙乱。
芊芊病了一整天。最终还是吐了。邱灿华昨天逼迫她吃下的高级菜品。对她來说无异于毒药。这样的事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芊芊的房间顿时被吐得一塌糊涂。吴若初给芊芊换了干净衣服。把她转移到自己在楼上的卧室。
魏荣光略一迟疑。见沒有人拦着自己。便借着“芊芊希望我陪她”这样的理由自我麻痹。当着保姆和家庭医生的面。跟在吴若初后面稳步踏上楼梯。以男客的身份进入了女主人的卧室。
吴若初的卧室并无繁复的陈设。看不出什么豪门之气。一张目测只有两米宽的红木床。铺着薄薄的单色被子。
床的对面是梳妆台。嵌着清澈的大镜子。宽阔的台面上沒有放置太多瓶瓶罐罐。萧条得很。魏荣光知道吴若初向來不爱化妆。过去恋爱时。她总是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天生丽质无需雕饰。每每引得他一边取笑。一边揉乱了她的头发。
房间左侧有一整面墙的衣柜。柜门沒完全关上。可以看见里面的衣服大多是乏善可陈的工作装。黑白灰是主色调。魏荣光想起多年前魏家的后院总是晾着吴若初的各种花裙子。在青空下随风扬落。心中不由得产生一种今昔断裂之感。
不过。令他宽心的是。这个房间里沒有出现任何看上去属于她丈夫的东西。彻头彻尾是她独居的空间。聂鼎就这样将她安置在这里。给她一方不受搅扰的净地。也难怪她如此感念聂鼎的好。
这五年。如果不是聂鼎施以援手。即使这援手伴随着价码。她和女儿还不知道会过得如何艰难。
芊芊已经搂着妈妈的枕头睡熟了。像是抱紧尾巴酣睡的小松鼠。魏荣光坐在床边拆卸着她那辆坏掉的遥控汽车。零件在他手上就像一块块多功能的拼图。吴若初走过來将冷毛巾敷在芊芊头上。不软不硬道。“她睡着了。你该走了吧。”
“你沒看见我在修车吗。”零件在魏荣光五指之间翻转。“我答应她一定要修好。等她醒了就能看见。”
吴若初望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由于房里开了暖气。所以房门是关好了的。
楼下传來噼啪炒菜声。是保姆在准备晚饭。家庭医生已经去附近的药店买小儿胃药了。眼下像是多出來的一片空旷。沒有其他人涉足。只有他和她。还有女儿。三人在床畔相对。
吴若初的声音糊在轰隆隆的暖气声中。“魏荣光。我已经告诉过你。芊芊不是你的女儿。你又何必这样假惺惺。”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望定她。“我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她至少是你的女儿。”
他已经不打算再对芊芊的身世穷追不舍。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即使那个答案不是他期望的。他也会继续像现在这样对芊芊好。只因这女孩的妈妈是他在这世上打了死结、深爱入骨的女人。
他接着埋头对付那辆遥控汽车。而她静坐床头。揪着被单上的穗子。芊芊翻了个身向里侧睡。被子暖暖和和地罩了半颗小脑袋。床头灯的浅光下。吴若初能看见魏荣光的睫毛根根分明地微动着。
这样的场景竟如梦中所见。从前相爱的时候。明知不会有。可她还是无数次想象过。以后她嫁给了魏荣光。要为他生一个孩子。然后就会有许许多多个夜晚。两人一块儿在床边哄孩子睡觉。看着孩子在睡梦中香甜地流口水……窗外的海棠树枝一下下敲打着院墙。孩子就像父亲一样。身上带着极浅的海棠花香。最好还有一点桔子的甜味……
魏荣光会是个很好的爸爸。她知道的。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孩。碰到邻居间的小朋友。总是掏钱给他们买冰棍吃。还会用摩托车载着他们在旧城区的破街上兜几圈。他们的家长怀着近墨者黑的心态让孩子别跟杀人犯的儿子來往。不过。凡是懂点事的孩子都明白。魏荣光对他们是发自真心的喜爱。
当时他对吴若初说过。“如果我们以后会有孩子。我想把我失去的都补给他。”
可“如果”毕竟只是如果。
魏荣光修好了遥控汽车。将它端端正正放在床头柜上。却沒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他向前躬着身子。双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揉了揉脸。从下方望着吴若初。眼神就像只被她丢掉的流浪猫。那凄切的样子。她一时还以为自己才是负了他的人。
“夏芬告诉我。五年前。你可能怀孕了。她责怪我对你太疏忽。连这也不知道……若初。我不求你现在把什么都告诉我。我只是……只是觉得很内疚。”
“夏芬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当时我的样子很憔悴。五年前我和你把日子过成了那样。我身体当然不太好。她误会了。我根本沒有怀孕。”吴若初草草否认。
魏荣光无言。她的说法是如此破绽百出。他却沒有任何力量去揭穿。
过了一阵。吴若初又踌躇着开口道。“小陈和夏芬他们……跟你是一条船上的了。前几天我在聂家的大宅看见了小陈。他跟在袁劲后面。难不成……是你安插的间谍。魏荣光。你可真不简单……”
魏荣光将视线移向昏淡的床头灯。“我……我沒有让他帮我做什么。”
“你把事情都告诉他了吗。”
魏荣光摇头。“我不想跟他分享这么沉重的秘密。”
“如果他知道你要干这种引火烧身的事。他一定不会來徽野趟这个浑水……”吴若初怅笑。“他在聂家看见我的时候很惊讶。不过沒说什么。临走之前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和夏芬的电话。我到现在也沒有打过……我嫁了人。变了太多。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你也看见了。他们现在还是那么幸福。可我和你……”
她还沒说完。魏荣光就忽然伸出手。不由分说覆在她的手背上。无声地握紧。再握紧。像焊死的钢铁一般挤压着她的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