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弑母之徒 - 不悔相忆两茫茫 - 孤小茧
芊芊抱紧怀里的小熊。一边开了床头灯一边就要大叫起來。却被女人率先截断。“别瞎吵吵。是我。”
台灯投出光去。芊芊这才发现那是一张认识的面孔。是大伯聂栋的老婆。
“婶婶……你怎么在这里……”芊芊才只六岁。危机意识也不是沒有。但眼前的女人毕竟是一个相熟的亲戚。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坏事的……
“听说你们搬了新家。我特地來看看的。”聂栋之妻以掌挡唇。只用气息说话。像在跟小孩子玩着不能喧张的探险游戏。“我路过你们家的时候。老远就发现你窗台上这盆花特好看。芊芊。这花是谁买來的啊。”
“不是买的。是一个叔叔给我种的。”
聂栋之妻张开了描着唇彩的血盆大口。“是不是……那个姓林的叔叔。”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呀。”芊芊怯怯地将玩具小熊抱得更紧。“爸爸只说他是叔叔。也是家人。”
“那就沒错了。”聂栋之妻的血口几乎弯到了耳垂。一切正如她的猜测。聂家之所以有今日。她之所以会落魄如丐妇。都是因为聂鼎把胳膊肘拐向了林阡那个变态。包括二太太吴若初。还有在徽野得势的魏总。一个个的都难辞其咎……
这四个人。是绑在一处的利益共同体。是把聂家推向灭亡的真凶。
“你妈妈住在哪个房间。”聂栋之妻猛跳进屋來。
“我妈妈不在家。”
“去哪儿了。”聂栋之妻不怎么信。
芊芊回想自己睡迷糊时。听见妈妈的低诉。“她好像说。要去找魏叔叔。”
轰地一声。大块的雨团砸向敞开的窗户。窗帘如寿衣飘飞。芊芊“啊”地低叫了一声。聂栋之妻已从窗口翻了出去。楼下似有接应她的人。就在此时。房门被扭开了。聂鼎人未到声先闻。“芊芊你怎么还不睡。在跟妈妈说话吗。”
他走进來。顿了很久才问。“你妈妈呢。”
雨夜。海边的观景亭中。
“你想听听这段录音吗。真带劲啊。”魏荣光神态兴奋地滑屏。但屏幕上根本沒有任何显示。
这只手机早就坏了。天底下只有他和梁忠文二人知晓其中的隐情。这便是梁忠文临昏迷之前对他说知的内容。
几个星期前。梁忠文在医院静待庭审。久病无事。常常翻看先妻的遗物以消长昼。偶然的一次。手指乱点之下。误入手机中一个不甚明显的文件夹。一段从未开启过的新录音闯入眼帘。日期正是先妻亡故的那天。
梁忠文插上耳机听了听。才知里面竟然录下了袁劲弑母的全过程。
梁忠文如遭重创。当即一病不起。手机也脱手摔出。被抢救他的护士数脚踩烂。后來经过魏荣光修补。只能让屏幕亮起來。内部的存储空间已遭全毁。什么都找不到了。
其实这段录音最初是袁母自己设置的。原意是偷录下她和梁忠文的一次电话交谈。当时他们夫妻处于离婚纠纷中。牵涉了许多财产分割问題。她便在某次通话互骂的时候开启了录制模式。想抓到梁忠文的一些话柄。作为呈堂证供。
两人离婚的起因要追溯到袁老爷子去世之后了。
那时梁忠文渴望开设一家大规模的汽车公司。这是他毕生的才志所在。若不完成。人生版图就好像少了一块。
但袁小姐说什么都不同意。她讨厌他和汽车扯上干系。更讨厌他对汽修厂里那段青春岁月的怀念与悼念。纵然她算不上多爱他。但她非将他缚牢不可。因为她想要赢。想要处处胜过那个叫魏念萍的女人。
梁忠文的心思压根沒有放在袁氏企业的运作和革新上。却想借用袁家的声威去替他自己实现什么不三不四的愿望。袁小姐如何肯依。就这样争执了几年。梁忠文终于厌倦了半辈子的寄人篱下。在袁小姐骇愕的目光中提出了离婚。
反目夫妻最后一次互通电话时。梁忠文决计想不到妻子会在十分钟后死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一贯弱点。非要等到妻子过身后。他才开始反思自己对她太过薄义。这些年他在袁家何处不依仗她。凡事都是她來独当一面。最后只换來他的得鱼忘筌。
死者为大。他已不愿再去厌恨她什么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把她的遗物保存至今。
那天妻子正独自一人在袁家的泳池里泡着日光浴。喝着夏日饮料。一边引诱他在电话里说出难听话。最好是能谈谈婚后有无出轨之类的重头戏。
刚讲了十分钟。她就听见门口传來了袁劲回家的钥匙声。自然不好当着儿子的面继续隔空骂战。正要说句结束语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梁忠文已经气得摔掉了手机。
其实梁忠文向來不太会使用电子产品。一般只接触它最原始的功能。而且有个习惯。跟人通完电话后从不记得去按下挂断键。每次都是随手放在一边。全等对方先挂。
这次也不例外。
摔完手机的梁忠文哪里会知道。泳池中的妻子下一秒已沒有了挂掉电话的能力。录音还在持续中。数年之后。梁忠文垂暮于病床。瞪圆了眼睛听着耳机里传來激战般的水花声。妻子的呼救忽而尖厉。忽而又被吞沒在水下。“袁劲。袁劲救我。妈妈抽筋了……”
梁忠文告诉魏荣光。袁家泳池的深度只有一米二。袁小姐自幼常有抽筋症状。千叮咛万嘱咐让设计师将它做得浅些。可是对于发作严重的人來说。即使一米左右。也是不可逾越的天关。后來据法医指出。袁小姐那日的症状十分剧烈。
由于死因已经明确。便无人去注意她的头顶似有被谁践踏过的伤痕。
耳机中响起了刮擦金属和瓷砖的指甲声。由于刚打过电话。袁小姐的方位多半是在泳池的边缘而非中心。自救的生存率理应大些。她不断骇呼扑腾。却一直沒能脱险。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阵脚步声渐响。漫游似地踱來。來者浑然沉默。仿佛瞎了聋了、根本沒发现泳池内有人需要施救。
又一段几乎击穿耳膜的水音后。袁小姐大口喘气开始断续说话。似已握住泳池边的抓取物浮出了水面。“袁劲。你怎么不救妈妈……你哪根筋搭错了……脑子出问題了吗。妈妈腿疼死了……啊。”
“我踩死你。踩死你。踩死你。”魏荣光充满表演欲。在亭中咬牙顿足。深黑色的眼睛里堆出狂笑。“做鬼去吧。我的好妈妈。袁总。你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错了一个字吗。要不要我现在再给你播一遍听听。”
乱雨锤落亭顶。袁劲面如灰土。“不……不要。把手机给我。”
魏荣光知道。袁劲是不可能让这段录音当场播放的。弑母的实况即使搁在他这种狂徒的身上。也是不愿再回首的梦魇。更何况。此时身在户外。海边随时会有值夜班的码头人员冒雨走过。顺便听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