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敲门——谈野人诗歌的诗学意义 - 温暖的瞬间 - 苏晋石
现代诗歌在逐渐剥离某些传统构意趋向的基础上,不断引发更为系统的构拟与开启机制,而诗人的尝试则使这种原发成为可能。现代诗的本质属性,是将有限的人生经验提升到无限的精神境域(世界),这必然导致了现代诗掌握世界的方式,要通过意象化途径,采取表层具象投射至深层意境的隐蔽途径,从而升华诗人的至情至性,将有限的人生经验体验提升到无限的象征意蕴境界。现代诗歌在散失某些功能的同时,却逐步向着“否定之否定”的“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趋近,也许诗歌技艺的多维发散行将确立。野人先生的诗歌作品即是对这种确立的呼应与表征。而同时,诗人在对现代诗歌技艺表现的探索之路上也演进得更深远,这种思维拓展、多维构意的萌芽使现代诗歌在多向域探求语境中绽放出某种更为自由而深邃的表达界域,也使某种方式萌生。
“嗡嗡震颤的工地/密集尘土像道铁甲/光被拒在门外 人在尘暴中/涂画着各种坐标/而躺在坐标怀里的人/承受着光的温暖”。Www。。com《在工地上》表现出这种趋向。语言厚实,凝缩,却深沉灵动。这首诗运用“意象――象征”的建构表现手法,通过对意象的交互作用,从意象关联中将希望深层地赋予。在诗中,“光”的意象前后呼应,似乎是诗人喻指的核心,而以“坐标”为参照物,将“光”的意象联结,近而展现诗人富于哲思的思考与对受众的启示,建立起诗人与读者之间隐秘而必然产生的联系。诗作开篇用“工地”作为泛指,反映或者预设某种大环境或者大背景,使展开的意象在这种具体语境中生机勃勃,影射出虚实相应的空旷效应,之后诗人巧妙地将试图表现的事物核心隐秘其间,像铁甲的尘土蒙蔽着人,也蒙蔽了规则。而人在这噪杂无序(或许是悬中的有序)的大环境大背景中,却“涂画着各种坐标”。“坐标”本身也许即是规则的边缘,但这“坐标”却是“人定”的,“人为自然立法”的哲学含义蠢蠢欲动,但“人定”与客观有序的规则始终无法完美重合,人对于这种重合乃至仅仅构建“趋近”的追求从来不曾止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因而才会出现“躺在坐标怀里的人/承受着光的温暖”,诗人试图表现的事物核心再次浮现,也许这个核心只有在“人定规则”之外才真正熠熠生辉,活力充盈。这个核心又是什么呢?
而诗人在《读风》和《碑》等诗中又将探询的触角伸向对历史、传统、文化真相的思索。《读风》将“喻指”和“象征”因素运用得更加娴熟,营造的介入空间更加阔展。开篇首先将“夜”引入诗中,让“夜”富含了更具发散性的寓意,如同时空衍行的矢量。而风则似乎被具指为“传统和文化”,通过对“风”这一意象的表述与解析,透露出诗人探询事物本质的希望。“风这本书/很沧桑/我读得很幼稚/思绪在沮丧”,任何人触摸历史的传统和文化都难免因其厚重与芜杂而产生莫名的敬畏,但既成事实的历史巍然耸立,我们无法也不能抹杀任何“既定发生”,但我们试图求解“边缘”,诗人的困惑由此而生,历史究竟是什么?“书里涌出人的气味/而世界/却在风的怀里”,“人”创造着历史,而这历史却在传统和文化中喘息,诗人利用了历史与传统、文化之间的悖论,有效避开了争议的质询,试图逐渐揭开迷雾。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当我读到第三章/心变得恐慌/我看到上帝/攥在屠夫手中”,行文至此,诗人意图表现的事物戛然而出,“人”创造的历史本由“上帝”规范,但它为何却被“攥在屠夫手中”?“恶”或者说“无限多”推动历史进展的观念豁然涌现,尼采的影子在这里匍匐。难道这就是诗人创作的深意所在?紧接着,诗人又将“绅士/学者/占有者/还有他们同居在一起”这些人铺陈出来,他们与历史有直接的关联,但他们脸上的表情为什么却是“呆呆的”,是近乎理性的无情还是意图左右历史、切近虚无的批判而使他们畏缩?“我把书合上/风站在窗外/夜很湿/夜在恐惧”,诗人的行文至此终止,但思维却在延伸,“夜”何以“恐惧”,它恐惧的又是什么?困惑在延续。Www。。com《碑》则从一个特定的维度,试图解答诗人的困惑。“虱子被套在车上/在裤裆里疯着”,创造历史的“人”像虱子一样被套在车上,在欲望笼罩的氛围里蒙昧地疯着,套车的又是谁?诗人没有道破,却给出了驾车者的意象,“驾车的是跳蚤”,在人类社会衍展进程中,暴力和强权似乎从来都是历史的掌控者、界定者。“一手紧紧抓着虱子皮肉/另只手扬着未来的鞭子”,是他们主宰着“虱子”的生存状态并界定方向。从哲学意义上讲,这种界定必将影响着历史的进展,历史也许并不仅仅存在惟一的方向。当历史的洪流呈现多向性、多元化的趋向,沉没于洪流中的历史界定者们却依旧沉浸在他们昔日的幻想中,“口在嘟哝着/发霉的经文”。而诗人的这种解答又是惟一的吗?或者,仅仅是可能中的一种?诗人在试图探求自己困惑的同时,却无意中发觉出多维的困惑。而对这种困惑的解读,也许就蕴涵在诗的意象里。
这或许也是野人诗歌的特质,在对意象营造的基础上,使语言更浓缩,意象更抽象,而其中凝聚的大量信息所聚合成的语境,则直接趋近于事物隐秘的内部本质,或者说先于本质的存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野人诗歌的不可多得之处就在于对平淡的意象呈现同时,却暗含着突破的动力。
“清晨/我在排队 前面只有风/后面是我的影子 清晨/我在排队”
《我在排队》是一首相当均衡的短诗,题旨指示“现象”,很容易将反复强调的排队视为作者的心得意蕴。“我”与风似乎构成一种对应,且通过中介事物一一影子,进行双向交互感应,从而取得一种适当的“换喻”和“借指”,在轮回转换中,三种不同的事物,以其平静的意蕴,并列三种截然不同的存在(秩序)。它所造成的对应式空框结构,可以任凭诗人将主观情思、意念、理念进行巧妙“充填”,一个空间被豁然开启。这种空间缔造的特点就是总也不安分,总会依据现有的实项内容而统握或抛投出某个浮现于实项之上的、有稳定性和普遍性的意义,构造出个超实项的观念之物或意向对象,并通过这意义和观念指向某个东西,这样就使有限的个别具象大幅度提升到普遍的精神领域,使表层内涵产生超越具象文本的容量而指向形而上境界。Www。。com
我们几乎认同这样一个事实,被称为大师的艺术家,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一、他的代表性作品应该对他生存时代的社会现实、人性现实和经验历史有着深刻独到的感悟和发现;二、他应该而且必须具有自己个性化的艺术语言体系,不仅将自己与别的艺术家区别开来,而且丰富和拓展了语言文学的表现系统;三、他应该有自己独特的思想精神领地和体现这种思想精神的独特的艺术文本创造。
野人诗歌作品正是对世界境域的开启和确立,如同胡塞尔指出的,存在者之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中。真理在诗歌作品中表现为“风”“影子”(自然事物)与“我”(意向性意识)的“排队”“争执”(联系及影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而艺术创作就是让作为“万物之争”的真理在“形象”中“固定”下来。在作品中实现的世界境域的运动(或存在者之真理的发生),同时也正是物之自在存在的开启。这就使野人诗歌赋予了现象学的意义。也正是这样,使野人的诗歌自然而然地从个别走向普遍,从具体走向抽象,从有限走向无限,从感性走向理性的渊深而又宁静致远的精神境域。
自我和责任,既是差别,也是差距。使命感和责任感促使诗人超越有限的私人境域(私人世界)而进入天地之间无限的共同境域(世界),去接近自在自持的事物,去揭示事物的真相。
“夜很黑/响着蛐蛐的幽咽/谁在敲门 打开门/门外/只有路旁的树/相互磕碰着/发出争风吃醋的声音 关上门/敲门声驱散了睡意/心有些疼痛 瞬间/门声又响起/再次开门/门外只有夜神秘看着我 如此重复/索性把门开着/看着门外 夜很黑/夜在痉挛/门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