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 - 牧歌与春水 - 青衿心上意 非包月作品
“绿儿,且住!”
身后那人压低声音,面如冠玉,眉眼如画,竟是二师哥!我虽然抽回缅刀,但心中疑虑更深,他新婚燕尔,为何蹈此虎穴,难道是为了贪功夺玉玺?朱宸温和地摸了一下我的头,软语道:
“绿儿,我受了伤,你先送我出去好吗,有的事,我会和你说明的。”
我这才发现他左手捂着小腹,热血汩汩从指缝间流出,心中一疼,袖口一振,拍出一包止血散,敷于伤处,皱眉解释:“二师哥,如果不及时止血,循着血腥会有人发现的。”正说话间,早听得破空之声,一枚漆得暗幽幽的暗器准确定在墙上,我一拉朱宸:“马上走,如今皇子身份所在,他们再怎么追,不会到妃嫔寝宫,自御花园至延禧宫人少,你就从那里取道!“可是你怎么办,你有事我怎么向倩尔交代?”朱宸神色犹豫,我突然露出一丝笑:“你到这儿来已经没有办法向姐姐交代了,还在乎这点吗?”朱宸一阵尴尬,不敢多言,贴着墙缓慢移动着向西。我取下那枚暗器,从怀里找出一枚令牌,一齐向东扔去,自己却攀住屋檐,柔身贴住屋檐,那枚令牌本是九贝勒的亲信凭证,我在柳格瑜入殓前从她身上搜到,想不到此刻却派上用处,只是如今我自己都身染血迹,生死难保,听得獒犬的吠声越来越近,我暗暗抱怨,怎么没想到这几只畜生嗅着血气早晚会找上来呢?孰料环佩声响,宫灯明亮,竟然是有人从后头向这边过来了,我不由得心头一喜,不管怎么样,是宫女还是内侍,都是绝好的替罪羊,杀心一动,袍袖内捏紧了海棠引蝶散,如大漠中鹰隼扑猎一般,准确扼住那人咽喉,以袖口封住那人口鼻,确保没有声音泄露在夜晚湿冷的空气里,所幸此人似乎是孤身前来,并无随从,我干脆利落地与此人换了衣物,隐没在重重宫墙之后。
虽然一身冷汗,但宜绵总算没有醒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翌日清晨,几位打扮简便清丽的姑姑便早早起来教我们宫中规矩,训话,只是末了,几位姑姑临时加了训诫,嘱咐各位小主不可随意走动,昨日宫中一位贵人被人杀死,宫中人心惶惶,不过,皇宫是一个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场所,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我暗暗放下心来。
复选渐近,秀女们流行起了写家信,或是要家中疏通关系,或是要新奇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来得贵人欢心,相互攀比,莺啼燕喳,我也寻了梅花玉版笺,准备写些事体,宜绵早早提了支亳毫,嬉笑着折了花枝到前,说道:“绿姐姐要写些什么?”我眼波一转,已经写完,把手一摊开,戏谑道:“左不是那些小儿女言语。”宜绵一把抢了去,念道:“随身婢女服侍不周,未若女儿幼时小婢竹郴如人意,女儿素日所喜核桃酥酪,宫中亦有,食之,颇念当年乳母冷氏风味,如舅母上京,可带冷氏随行,一解彼此思念。”宜绵读了几句,直笑得喉头的血糯米莲花糕都噎住了,我忙忙亲自端了荷叶汤来,她才理顺了气,说道:“姐姐你就这么写,查信的公公非要笑死不可,只是想自己侍女,乳母,姐姐怎么不要一些东西打点,也不关心复选的事,咱们可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要是运气好,被贝勒爷们看上是好事,要是运气不好,可就要老死掖庭了。”我眉毛轻轻一扬,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宜绵直笑得新换上的坠珠照水步摇上流苏状的珠子乱晃,向我抱拳一拜:“按照你们汉人说的,富贵也勿忘记。”我点了点她脑袋,一撇嘴:“那叫‘苟富贵,勿相忘’。”宜绵一听不高兴了,忙忙解释:“我可不知道你们‘狗啊,猫啊’,额娘讲了,要是能进府里,可别和你们这些汉人姑娘对上,你们的心不知道是什么长的,要生出七八个窍来,对上了,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心头暗笑,我随身携带着十种程度不一的毒药,要是真的和我对上,也的确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只是,我写的可不是家信,可是寄给洪门京城兄弟的暗函,我信中所言:“竹郴”谐音“朱宸”,“冷氏”指代“冷冽”,这几日的事情让我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冷冽身世虽然扑朔,却也知道他是蒙古人,处心积虑取玉玺想是为了他自己的部族,而朱宸本是我洪门子弟,深夜入宫所为何事?遇上我,又是刻意还是巧合?本是进京,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容易,好在此二人都是我洪门子弟,如今我向舅舅写信,便是想要将此二人留在京城,辅助我行事,想来他们有什么举动也有所掣肘,而我也便于监视此二人。只是此中真意,自然是不能对宜绵说道了。我只能笑语盈盈呷了一口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