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陌上杨柳谁许约 - 星穹传说 - 夕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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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rì后的一天，chūnsè宜人。
原青云却无心欣赏。
他伤势初愈，辞别母弟，急匆匆赶往原家庄，打算把一庄老少接到秘谷去，辟一个世外桃源！
狂奔之下，他的身影几乎化成了一道轻烟，随风飘过沿途的一座座山，一个个村庄。
当他远远地看到原家庄最高的烟囱时，长喘了口气。
终于到了！
正是chūn耕时节，庄户人家都在下田劳作，村里静悄悄的。
他推开老宅的大门，门竟未锁。
管事福伯紧紧倚靠在院中树下。
平常挂满笑容的圆脸上，眼球暴突，满口鲜血。
舌头竟被剐去，血肉模糊的一团，弃在地上。
他竟是被铁丝绑在树上，拼命挣扎之下，铁丝已深深勒进肉里。
树的另一边，他平素视若珍宝的女儿横躺在地上。
自胸口直至小腹、大腿，衣衫尽裂，白瓷般的身子上遍布青紫伤痕，可以想见她生前遭受过多么大的痛苦与屈辱！
主屋的门大开着，已可见影影绰绰的吊在屋梁上的尸体，轻轻摇晃，像是冤魂在无声地诉说：账房刘叔，厨房张婶，陈铁匠，王老倌……
人间地狱!修罗场！原家庄！
原青云五内如沸，双目尽赤，牙齿生生咬出了血：凶手是谁？是谁！！
化身简总管的兽族？不可能！他能不能活着逃回兽族领地还是两说，更何况他一心逃命，哪可能再杀个回马枪；而且，他隐隐觉得那个兽族骨子里极其高傲，必不肯屈尊去杀一群凡人。
土匪强盗？也不可能！原家庄方圆百里一直太平，从未听说盗匪！
那还能是谁？到底是谁！
静得怕人的庭院里只剩下了血滴坠地的嗒嗒声。
福伯的血。
原青云想到了什么，又转身望去：福伯的头并未垂下，脖颈不自然地扭曲着，似乎在竭力指出什么。顺着福伯扭头的方向望去……是一条路！是唯一一条西去的小路！福伯用他的命指出的路！
百里外的一片荒原上。
黑龙军统领徐荣率部归去。
他奉命去缉拿一个叫原青云的少年。
少年已逃，于是屠庄，鸡犬不留！
十年来他们都是如此，不问善恶，只杀人。这似乎是他们存在的意义，不用思考，也无法思考，只是杀戮机器。他们的情感rì渐枯竭，眼神rì渐呆滞，连周身的关节都似乎开始僵化。
前方的市镇遥遥在望了。
一个少年挡在前路zhōng yāng。
风吹过，他身形挺拔像一杆枪，眼神却比枪还要冰寒锐利！
“我叫原青云！”少年努力平抑着自己的呼吸，平静地说：“我想，你们要找的人应该是我。”
徐荣停立，他的部下停立，数百只眼睛霎时血红，毫无情感地汇集成澎湃的杀意向前卷去，目标原青云！
周围，数十把刀已将原青云团团围住，徐荣已抽出了他那把成名十五载的玄铁巨剑！
一息，原青云充满疯狂杀意的拳头将最近的军士爆成血雨，锥心刺骨的仇恨化作寒风呼啸蔓延，笼罩全场！
十息，原青云身形一晃，原地消失，两把钢刀抛上半空，两个甲士身躯碎成肉块，血沫横飞，没有人呼叫，那些挥刀袭杀的仿佛只是人形木偶。
二十息，十名兵士爆头而亡，脑浆四溅。
三十息，地上遗尸五十，血肉相混。
……
九十息，半截玄铁巨剑深深插入自己腹中，鲜血喷涌，身躯轰然倒地，徐荣死！微不可察地，他的头颅中逸散出一枚灰sè雾状晶针：这是一种控制jīng神的yīn毒术法，傀咒术。
一百息，满地残肢，血流成河，黑龙军尽死。
原青云力竭，几成血人，只是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他静立良久，任由血珠滴下。
忽然间，他深吸一口气，仰天大啸，两颊边泪珠滚滚而下！
“各位叔伯，乡亲父老，青云替你们报仇了！！！”
啸声如泣血诉魂，直震得路边的草叶簌簌乱动！
一个时辰过后，原青云将战场上所有完整的头颅砍下，用一条长绳串了，拖回原家庄，放在老宅主屋众乡亲尸骸之前：福伯，刘叔，张婶，陈铁匠，王老倌，小怜……
“我答应过你们，在柳枝抽芽的时候回来，一起留，或一起走！”
“我晚来了半rì，没有见上你们最后一面。这是我给你们的交待！”
说着，他五指齐张，抓住长绳上一颗头颅，猛然运劲之下，头颅爆成血泥。
血水滴下，他恍然不觉，双手不停，将头颅一个接一个生生捏爆。
始终，他目光平静，声音平缓，仿佛过往的记忆已经凝固，没有伤痛，没有懊悔。
原家庄没了，一百多口人的原家庄没了，那些憨厚的脸孔，淳朴的笑容，浓浓的温情，那些欢闹，那些嬉笑，那些酸甜苦辣，成为破碎的镜片，永远尘封石化！
“青云答应的，没能做到。现在，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
行至后山，原青云跪地，一下一下用手挖着土。
他要挖一个大坑，埋葬陪伴了他十六年的乡亲。
他挖得很慢很仔细，仿佛是在为亲人熨烫衣裳，准备行囊；故意没有运用元力，半个时辰，十指已是鲜血淋漓。
他仿若不觉，仿若无痛，仍然一下，一下，不停挖着。
他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让心头滴血的痛苦和入手指下的血泥！
雨，下来起来，雨水，血水，泥水……
夜幕降临。
此夜，在他心中，仿若永夜。
许多年以后，许多万年以后，这个雨夜，这个土坑，这个长跪不起的少年，成了天地间永恒的喻指，轮回里亘古的幻象。
然而，现在的原青云所不知道的是：
在原家庄屠庄惨剧发生的同时，万里之外的镜武国都。
一片宏伟绝伦、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的zhōng yāng大殿上，群臣肃立。
正中最高处，紫金龙椅之上，年届七旬的镜武皇帝面南而坐。
一切都与平rì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