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面圣 - 将门闲女 - 满山红遍
太极宫宣政殿,偏殿。
半下午没旁人,空旷的屋里有点冷清。御案上左边摆着几大摞奏折,右边放着朱砂、朱笔;眼前放着一本书,《九潭火氏始源考》;前面再放着一盏茶,一叠点心,看着挺精细。
御案对面龙椅上,坐着当今圣上,一身玄色织金龙袍。
本朝以为得水德,色尚玄,又加以金、赤二色为饰,穿着挺酷挺有型。圣上明年五十圣寿,全天下都在忙着;看起来还不到四十,男人四十一枝花,正是最有魅力时。
一双凤眸,平静时如温柔大海,波澜不惊;不平静时波涛汹涌、巨浪海啸,水德天威。
周广放下女儿走了,内侍也走了,除了圣上就剩桌脚下一个小奶娃。
周芣苡换了一身黑底白菊缎袍,小模样儿精致又大气;头发用金赤二色缎带一绑,头顶戴一支翠玉金凤簪,简约不减贵气;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没去看圣上。
圣上一直平静的看着她,就见小奶娃把鞋子脱了,爬上龙椅;两手趴着桌子,捡起《九潭火氏始源考》瞅瞅又丢一边,好像能看懂似得;然后踩着他大腿利索的爬上御案。
周芣苡翻个身坐下,差不多、不对、视线比圣上稍微高了一点,俯视当今圣上。
圣上捏捏她的小脸,这小奶娃人小鬼大,太逗了,难怪周广守着媳妇娃上朝都不愿意。
周芣苡挥着小肉手把他爪子拍开,瞪他一眼:严肃点。
圣上看懂了,乐,捏捏她小胳膊小爪子,自己生那么多龙子龙女,就没一个这么有趣的。
周芣苡瞪眼拍桌子:“跟圣上你说话!看看你现在混得这叫悲催,那女人斗死敬贤皇后,害死文德太子,又摧残虐待皇长孙;完了又公然要毒死武昭仪,弄死你子嗣,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说你这皇帝坐在这都做什么?你觉得挺圣明,坐天下握江山,掌控无数人命运,但自己老婆孩子的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
周芣苡拍开他爪子:“其实很简单,我姑且一说,你先这么一听。你皇位不是上天给的,也不是地里长的,是赵家祖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如果你不做皇帝,别人来做,天下还是这天下,江山还是这江山,老百姓没有谁日子还得过。想起来挺残酷,但事实如此。”
圣上将她抱到跟前,好好看着她大眼睛,心想这话究竟是周广教的,还是她自己说的。她自己说没关系,若是周广教,就有问题了。
周芣苡眨眨眼睛,很认真的跟圣上讲:“你确实是圣主明君,我才敢说,与我爹无关。但你首先也是一个人,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也会生老病死,也有喜怒哀乐。那就别把自己当圣人,天天惦记着天下如何,那是骗别人的。先把自己弄明白,老婆孩子,赵家江山,该怎么着。说破了,你将赵家当一个氏族,如何把它经营起来,传承千年,这样就赢了。”
圣上点头,这话说得好,有见地;小奶娃很可爱,来亲一口,软软的香香的。
周芣苡狂翻白眼,还好现在太小,否则以为圣上太邪恶,自己也别想多了:“江山究竟是什么?它就是一件宠物、一块地、一个娃,今儿归你管,明儿不归你管,江山都不是你。把自己位置摆清,然后把江山经营好、把地种好,有一天赵家比火氏强了,就不用担心他们了。赵家拥有江山天下,名正言顺,想变强办法很多。去试探的人可能头破血流,但固步自封、裹足不前,最终肯定死路一条。就看你有多大决心,愿承担多大后果。”
圣上再亲一口,这话说的人热血沸腾;但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值得深思。
不过光这还不够,想必小奶娃还有更多想法,得先给点好处:“除了取消赐婚,你还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朕帮你得偿所愿。”
周芣苡皱皱鼻子:“我想杀了那老妖婆,替天行道。”
圣上一惊:“这暂时可不行,皇后轻易动不得,否则会引起天下动荡。”看小奶娃没动静,想想下决心,“朕尽快处理霍家,保证给你一个交代,给太子一个交代。”
周芣苡听着还像回事:“太子薨逝几年了,东宫还留着做什么,反而让人盯着皇长孙,你又保护不了他,谋你位子的哪个能容他,早晚不得好死。不如给他封王再赶出去,将来有本事自己挣回来,没本事就尽量保住一条命。”
圣上是愧对嫡长孙,现在想想,这样确实没好处:“朕立刻给他封王。”
周芣苡声音更软了:“那我睡了,下回再找你唠嗑。”头搁在圣上肩窝细微的鼾声响起。
圣上一愣,这么快就睡着了?朕生了几十个娃都没抱着睡过,皇长孙倒是尿了朕一身,那都快十年了。这抱着软绵绵的,但心里一堆事,刚被她勾起来的。
圣上只得喊道:“来人,把周小姐给周广送去,有空再抱来。”想想又添了一句。
很快进来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圣上直属骁果卫,个个武功高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