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 墙头马上 - 時七
黄包车在家门口停下来,而春雨霏霏也渐渐小下来。我从车上下来,给了车夫5块钱大洋,不用找了。他兴冲冲的走了。
我走上石阶,里面仍旧是灯火通明。还有长一声短一声的哭泣。我驻足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三姨太担忧的声音。她这么自私的一个人,除了淼淼还有谁能够让她伤心呢?
老爷,你跟巡捕房的人说说吧。我在外面听他们的谈话,看不到他们的面部表情。
混账!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使唤的动他们。现在是杜月笙的时代,谁还理我这个糟老头子。他每次这样讲话都让我觉得他是在撇清关系。他喘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忘了昨天晚上黎沐是怎么样羞辱他们的吗?就算他们派兵,也未必是真心做事呢?
方家知不知道?快,管家赶紧去知会一鸣一声,也让他们出出力。我的淼淼啊,这可怎么是好。
陆叔叔向往我这边跑过来,却被拦住了。我听着声音,是冉冉。
三姨太糊涂了,这样丢人的事情自己知道不成还要说出去让别人笑话是不是?你不要忘了,一个女子的贞洁,在男人看来是多么的重要。方一鸣多得是女伴,淼淼这个样子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全看你了。
原来淼淼还没有回来。生死关头她们还能够侃侃而谈?淼淼不需要方一鸣的怜悯与同情,而黎家是需要的。
三姨太又嘤嘤泣泣,那个声音听着让人伤心。
还是冉冉识大体。你在这里哭也没有用啊。大太太说,你早上不是说她跟同学出去踏青了,是哪一位同学。不打电话过去问问嘛?
三姨太止住哭泣,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叨扰老爷清净的。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气氛好像凝固住了,她们不再说话。只有啜泣的声音。
老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他们一些钱或许更好办事呢?你又不让我跟方家说,这个事情还能怎么办呢?三姨太的哭声凄婉也动听,可是父亲却不为所动。
钱?我们哪里还有钱。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一样不是要用钱买的。你不当家,是不知道我们家如今的这副田地了。太太冷漠的说。我想不是有多么的缺钱。而是,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虽然,杜月笙掌握了上海滩大部分的经济流动;但是,黎家好歹是受民国政府优待的。
我想了想今天看见淼淼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们呢?陆元晚上那么急匆匆的,会不会是要去找淼淼?
我走进去大厅,看到三姨太在沙发上面哭的梨花带雨。而父亲沉静的抽着烟袋,他又换了一根翡翠烟嘴的烟袋,还是那样长长的。我不知道这一根什么时候会被他摔碎。冉冉跟太太一副高傲样子,冷眼旁观。
听见我走进来的声音,三姨太猛地一回头。是不是淼淼回来了?那一刻的发自内心的高兴与担忧,再看到是我之后又变成一副刻薄的嘴脸。昨天晚上要你去逞强什么,有太太跟冉冉在哪儿,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步。现在好了,得罪了巡捕房的人。连累的可是淼淼。
三姨太惯会取笑的。你忘了父亲说的,承担家族大业吗?我看,你是在怪我昨晚上的蛮横吧?又是冉冉替我出头,也只有她的话三姨太还会顾忌一点。
在外人眼里我的确是承担家族大业,实际上我不过是个扯线木偶罢了。他们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他的耳光我不想再承受了。
父亲却抬头看我,吸一口烟及其享受的说,啊,是黎沐回来了。坐到我这边来。他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过去。
我绕开她们,坐到他的身边。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我的心头。难道是因为我察觉淼淼跟陆元而不告知他们吗?我想,不是这样的。
淼淼还没有回来吗?我问他们,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我还是决定,在她们面前装一装。我不想告诉他们我见过淼淼这件事。
黎沐啊。这件事情还得要你去跟巡捕房的人交涉一下。他居然透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来。
他说的得我去交涉。不过是让我仗着黎家掌权人的身份去低声下气罢了。毕竟,昨天晚上是我让他难堪的。
昨天被我羞辱的李队长为我挡了一枪,已经死了。他们都露出一副极度吃惊的表情来,只有冉冉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三姨太绝望的呢喃,怎么会,怎么会。我的淼淼到底在哪儿?
父亲的吃惊转瞬即逝,你没事就好了。即然这样,方家那边就不必知道这件事情了。
不必知道?他就这么确定淼淼没有生命危险。原来,他除了会算计我,也会算计其他的人。淼淼只有嫁给方一鸣才是一颗棋子,如果她做不到,生死他亦不会担心的。
你记着一定不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彻夜不归。我的脸面方家的脸面还是要顾忌的知不知道?你应该不用我教你怎样做吧。他说的那么的平静,他最会做的就是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他有能力给我权利,也有本事收回我的权利。
难道淼淼的生死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她的性命重要?我忍不住这样问他。我居然忘记昨天晚上把他激怒挨得那一巴掌。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的看着我,就像在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的那种气势。
我极其不悦的对他说,是我失言了。你的话我会照做的。他这才收敛那种目光,继续抽他的烟袋。
好了,黎沐今天一天折腾的你也够累的了。这些事情就明天再去做吧,哪能不休息呢?太太怎么知道我今天的折腾,我看着她慈祥的目光,瘆的慌。
黎沐,淼淼失踪这样的大事你能够睡得着?当真是没良心!三姨太想我现在就出去找淼淼。我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陆元对她那么的真切。她们不会私奔了吧?
我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我跟你一块去吧?冉冉起身问我。
我推脱她,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好好休息。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淼淼跟陆元的事情。
我坐上黄包车就后悔起来,我想去找陆元,但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住在那里。烦躁。我对车夫说,去南京路丹卷。我想他工作的地方应该有他的住址,而且我还想看看沈映年的车还在不在哪里。
刚刚受到枪袭的丹卷冷清急了,没有半分生机。而沈映年的车却还停在门口,显得阴沉。
我走进去丹卷,里面一片狼藉。有不少的巡警在给李队长的尸体进行拍照,我顾不得这么多,找到那个骂陆元的男经理。他的身材有一点魁梧,但是模样却是难得的清秀。这样的身材搭配真怪。
我跟他提及陆元的时候,他忿忿不平的说,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下班,等他回来我一定扣他工钱。
他也不知道陆元的地址,我失落的走出去。却跟陆元撞一个满怀,他还是穿着湿漉漉的工作服,马甲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目光空洞,就像丢了魂魄一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黑色的英伦小皮鞋,是女士的。
我认出它来,是今天淼淼穿的那一双鞋。你为什么拿着淼淼的鞋子?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
是我对不起淼淼,他满腔的自责,低下头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如果,我早一点到的话。
你们想要私奔?我隐约猜到了,淼淼在约定的地方等他,他因为我而迟到。淼淼也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只鞋子。这是灰姑娘跟王子的故事,但是在这个风雨动摇的上海滩,王子能不能找回灰姑娘呢?
他点点头,我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淼淼就不见了,只有着一只鞋子。我以为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她不会来了。所以,我也不看重没有按时到达。
你们约定在哪里?我迫切地想要知道淼淼消失的地址。
淼淼怕被人看见,所以在民生路的弄堂里等我。我们不在说话,招呼黄包车载我们去。
我又回过头去看沈映年的车。此时正有一个风姿绰约,妩媚动人的妇人靠在他的车上抽着烟。她的神情含着极大的满足一样。她的肩膀上面披着的是极其贵重的水貂披肩,颈间是一串圆润的珍珠。她的身旁还有一位面相萎靡的男子,一看就是因为长期吸食鸦片造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