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 - 墙头马上 - 時七
夜晚,星光熠熠。汽车在淮海路上缓慢的行驶,虽然国内局势不稳定。但是,富贵人家的生活不会改变。欢声笑语,夜夜笙歌;百乐门永远是最热闹的。
回到家里已经是21:00.我走进大厅,灯光太晃眼了。模模糊糊,我看到一个伟岸的身躯,是父亲。他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商人也是将士。他虽然慈祥,却也有严厉的时刻。他身旁站着的是三姨太,我真讨厌她谄媚的笑容。
此刻,她能站在父亲的身边全都是因为淼淼定亲。父亲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但是因为淼淼的婚事也看重起她来。
听见我进门的声音,父亲回过头来看我。我叫他一声,父亲。
他的眉眼里藏着怒气是淡淡的。他从沙发上起身,手里拿着的是长长的翡翠烟嘴的烟袋。他吸一口烟,像是得了极大满足一般。问我,公司很多事情?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语气冷淡,我的心里不舒服。他从不对我言语冷淡,也不会管我何时回来,在公司做些什么事情。他今天这样问我,很显然是听到一些什么,来疑心我。我可是他的女儿啊,我本来也该像淼淼一样有爱情,可是我没有。
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三姨太便刻薄道。那里是公司有多忙,她呀是想要一枝红杏出墙来呢。她身上穿着的是宝石蓝色的旗袍,上面的海棠花是用金线勾边。还有一头卷发,魅力十足。这是现下上海最流行的装束,比我回来第一次见她更多了一番妩媚。
我看着她的冷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且父亲也相信她所说的话,我还需要辩解些什么呢?
她手上金属制景泰蓝的手镯,灼的我睁不开眼睛。你且说说,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跟方一鸣在公司门口搂搂抱抱。你不看重脸面,我们 可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方一鸣已经跟淼淼订婚了,你要懂得避嫌才对呀。怎么反倒跟他暧昧不清起来。我以为你是留洋回来的,这些人情世故不要我们教就知道,谁知道你到底还是丢了老爷的脸面。
她说的句句话都把我打入深渊。父亲疑心病重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拔了我的羽翼,让我再也飞不起来。我怎么会让她这样子**我?即便她是庶母,我才不要让她欺辱。
我是留洋回来,你们的人情世故我的确不懂。但是三姨太也是上得了台面,见过大阵仗的人。怎么说起来这样让人理解不了呢?我不过拥抱,在你说来怎么就成搂搂抱抱,不自重了?我实在不懂,还请三姨太说说明白,也好让我知道错在哪里。
我也是咄咄逼人的,我跟方一鸣本来就没有什么。她看重淼淼也不应该在父亲面前拿我做文章。我的心里只有沈映年,可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他在那里。
我炫耀似得看着三姨太的眼睛,我以为她会说不出话来的。可她笑着一转头,风情万种。我自然知道你的见面礼貌,但是怎么有人告诉我,你说要跟他结婚?
她似笑而非的看着我,久久不说话的父亲把烟袋好摔在地上,有烟灰飞到空气里。地上粉身碎骨的是翡翠的烟嘴。这根烟袋再也没有用了。不过呢,他怎么会在乎。对他来说,家大业大,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啊。
他怒目圆睁的看着我,完全不再掩饰自身的愤怒。他的眉毛因为嫉妒的愤怒而扭曲在一起,他吼道,混账东西。
想到前一段时间的百般维护,而今天他愤怒骂我混账东西。我可不是东西吗。
不管你在公司做些什么,裁员也好查账也罢我都不曾说你什么。我一心想着你是留洋回来的,很多事情应该知道怎么样去做,所以也不多管教你。但是今天你居然登门问罪,你不会不知道程航远跟我的关系。他的病情虽然好了很多,但是过度激动还是会对身体有刺激,他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站不稳一样。
三姨太立马扶住他在沙发坐下来,给他倒一杯水。老爷子快喝口水不要说了,气坏自己身体就不值得啦。淼淼是要嫁人了,但是冉冉也可以管理公司的。你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的。
三姨太果真最会煽风点火,工于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引起父亲满腔的怒火。父亲喘着气看着我,是一只猎欲得狮子。他第一次跟我发脾气,我也是第一次恐惧他。我弱弱地喊他一声,父亲。
黎沐,你还不向你父亲道歉。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气死他!她的舌头上就像有一台风车,永远都是叽里呱啦的停不下来。
你闭嘴!父亲呵斥她。我的女儿我自己管教。
三姨太讪讪的走到楼上去。父亲平静许多,便向我招手,你过来。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他身边,在沙发上面坐下来。我虽然激怒他,但是也相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虎毒不食子。父亲。我平静的叫他一句。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跟沈印年的情谊他不会不知道的,他可以给淼淼一段婚姻,也应该给我的。
他忽而慈祥的拍我的手背,沐沐,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儿女私情的。我忽然感受到他对我的期望,虽然他也疼爱黎冉。他应该不会是想把公司归还给黎冉的。黎冉受不了挫折。
他又继续说,我知道公司内部很混乱,也很难管理。但是有些事情你不需要计较这么的清楚。大家都在装糊涂,你一个人清醒有意思吗?与其把这些污秽挖掘出来,还不如把它永远烂在心里呢?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我怎么不懂,但是身处乱世就应该不感染它的污秽。我打断他的话,但是这不是一笔小的开支,他根本就没有用它收购服装原料。你为什么也不肯相信我,这一笔账目你是知道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不为所动,眼角里面都是自嘲。我又说,服装公司的业绩向来都不好,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大的一笔账目的。我去过服装公司了,装进仓库的材料都是一些破败的过时布料。根本就是他自己利用服装公司的名义中饱私囊,他损害的不仅仅是公司的利益,还有其他董事的知情权。
他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黎沐,做生意这样计较是赚不到钱的。你以为我们家还跟以前一样吗?你也看到了,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带枪进来抓人。我不过是个被卸职的军长罢了。我已经失了权势,我只能够把财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
他说的是我被污蔑栀子的那一件事情。局势动荡,受影响的何止是他?他维护自己的利益,也应该为其他人想一想。它损坏的是黎氏本就风雨动摇的声誉。
你想要我放手?居然这样,你为什么把一切都推给我?你不应该找我做你的傀儡,这个职位冉冉合适的很。
冉冉是谁?她的嫡女,人人都说他最疼我,我也相信。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他不过是在利用我。利用我来完成他的勃勃野心,他的黑账,他想我给他背黑锅。淼淼年纪尚小他也给她婚姻,而我终究被他捆绑。他最疼爱的人是黎冉,他找我做这个傀儡,是不想让黎冉接触到污秽。
他勃然大怒,不由分说的一个耳光就朝我劈下来。我感受不到疼痛,就麻木起来。原来,怒火中烧的时候是不会有痛觉的。
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你该有什么样子的态度你自己想想清楚。他又看我一眼,我的头发散落下来,狼狈至极。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忤逆我。
方一鸣的话在我的耳畔响起。
你什么时候才有觉悟?你以为他真的甘心愿意放权给你吗?
原来他的话不好听,也是最真挚的。起初,我居然还不相信他。我捂着半边脸,去看他。
他的眼睛满满的都是阴翳。我说,那是因为她们在你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而我,从来都不有求与你。我没有母亲,也不想委身于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突然惊愕的说到,呵,多么像的一双眼睛。跟合珍的一样绝情。
合珍是我母亲的名字,何必珍珠慰寂寥。可是,她是合起来的合。他从来都不跟我提及母亲,今天却说一句这样的话。
脸上的麻木渐渐的淡去,火辣辣的感觉又袭来。唯独,我不觉的痛。他的温柔模样本就不应该对着我,只有我才会忤逆他。
我冲他吼道,你不配喊她的名字。我受了他一巴掌,还有什么承受不了?从此,我只有一腔孤勇,还有你给我的手枪。映年!
他却不予理会,落寞的起身。他的背影全是寂寞,他喃喃的说道。我再也不打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根本就不艳羡他的权。用一巴掌来还他肮脏的事业,亏了。
他突然回过头,又对我说。你要跟方一鸣结婚?那就取消他跟淼淼的婚约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句话只有颜卿听到了,三姨太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是谁告诉她的。
我冲他摇摇头,我没有说过这句话,取消婚约对淼淼的名声也不好。我虽然受了三姨太的羞辱,但是我不会让淼淼不快活。
他点点头说,好,这样才是大家风范。
我本来就没有做出什么越矩,是他枕头风吹得太厉害了。我回到房间,看到窗户外的的一弦新月,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个弧。却还是让我心生思念。
我想起沈映年给我的手枪,我拿出钥匙打开抽屉。枪,居然不见了。
抽屉里面空落落的,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我的心跳声音。我不敢想象。
谁会有我抽屉的钥匙?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手枪呢 ?
我的头剧烈的痛起来,真是烦恼。我睡不着,也没有心思入睡。
虽然与三姨太争执颇多,但是她没有那个胆量去偷一件东西。而且,这件东西不同寻常,她不敢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