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仇怨难了结2 - 冷灼君华 - 苍槿
冬天冷得刺骨。王宫里。无论是婢女。奴才。还是臣子大将剑客。都换上了厚厚的裘衣。然而。王宫花园里。小径旁。依然鲜花怒放。树木青青。简歆來的头一年。见到这样的景致曾惊讶不已。后來被告知是水源之灵滋养的缘故。温暖之水入根。使万物不至于枯萎。
破晓时分。邵柯梵起床來。早已经习惯身侧不是她。然而他还是看着空荡荡的床叹了口气。再过一个时辰。便要按例上朝议事。苍腾国君穿上白色的衬里。再穿上红色狐裘。系上那条明泽的腰带。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红裘料子。因光滑柔软的质感露出了笑容。上次士兵山中狩猎。猎到的十只珍贵红狐。都恭敬献了上來。
微卷的长发。如被隔开的水那般从梳齿间流过。被玉梳扯起的头发。梳子滑过末梢时。纷纷落下。缱绻过陶瓷般的颈部。
按例。国君就寝前和起床时是需要人服侍的。然而。他却拒绝了这条历史以來无需言的惯例。
不似女子。他并不带多少感情地梳。只为了以干净的模样出现在天下人的面前。然而。一个场景却在他脑海里浮现。
那是半年前罢。他去月钰殿住了一晚。早晨起床來。舒真犹豫半天。执梳为他梳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被他不待见地推开。她一脸漠然。一言不发地走出寝房。大清早独自饮起酒來。
“唉……”邵柯梵叹息一声。心里有一丝痛楚泛起。
舒真。如今又在哪里呢。他总感觉绝桑就是她。要知道。邪娘子是什么人都可以去找。什么人都可以帮的。
正在惆怅的苍腾国君并不知道:一个亡灵正在逼近他。并且。是专门來娶他命的。
“这副模样。该是思念简歆了。”秦维洛冷冷地想。本欲以赤炼臂将他一拳毙命。然而。忽然想到赤炼臂的至热之气会使邵柯梵警觉。并且。手臂变大变长得需要片刻时间。这足够让他作出反应。
亡灵之躯可穿过障碍物。秦维洛一动。
手指略微弯曲。形成爪状。一团狠厉的炽热之气在掌间旋转。中间却是一只静止不动的眼睛。透出阴枭的冷光。对准苍腾国君的心脏部位。
确定自己运尽了十成功力。秦维洛的手。朝着那颗心。以最快的速度逼去。
然而。在碰到苍腾国君胸膛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反弹回來。将他震飞。虽是轻飘飘地落地。他却感到一阵剧痛。
邵柯梵的身上。下了符。
其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上次被“无形的人”暗算后。苍腾国君红裘遮掩住的前胸。贴上了一张灵忌符。
第一次。对方來盗雪麟。开始时赤手抢刀。并不用武。而后虚张声势。不出强招。他的猜测里。不排除简歆亡灵到來的可能。第二次。对方每招都袭向他的要害处。欲置他于死地。他知道上次來的不可能是简歆。
本來想贴上噬灵符。突然想到:万一两次來的不是同一个亡灵……犹豫良久。他终是选择了灵忌符。并命令请來的五十名法师赶画五十万张灵忌符。打仗时每个士兵贴一张。以防万一。
谁知道郑笑寒会出什么馊主意。
之所以为士兵选的也是灵忌符。为了避免战争发生后。在莽荒之渊飘零的心爱女子不小心撞到某一个士兵。顷刻间魂飞魄散。
莽荒战争即将开始。反对战争的她很可能会出现在战争中。悲哀地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失去生命迹象。
“啊。。”秦维洛悲恸地大呼起來。为何以前都在说服自己平静和看开。为何不早点动手。
他的身上下了灵忌符。亡灵。无论力量强弱。皆无法与灵忌符相抗衡。
灵忌符是克阴符之一。五百年前。克阴符始祖道尊为了避免亡灵向人间复仇或是无端危害人间。专门创立了灵忌符。阻挡一切阴世力量。包括地狱。
可惜。邵柯梵在三年前才找到隐居多年的法师重烛。不然。七年前。面临魇影的威胁。他可以使用灵忌符。看地狱如何“乱天下”。从而留住宣薇的魂魄。那以后。又是另一种故事了吧。
不少事情。当拯救的可能性到來时。事情的本身。却是來不及了。
拯救总是慢于不幸的。
想到七年前。那美丽的魂魄在怀中消散的一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依然痛苦不已。
方才。感到有一股快速袭向胸口的力量又被灵忌符挡开。邵柯梵的嘴角露出冷而讥诮的笑容:不知好歹的家伙。又來了啊。然而。心里却冒起一丝寒意:方才那股力量强大而迅疾。他“感到”时。已经逼到胸膛。是不可能及时阻止的。要是沒有灵忌符挡着。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怕是已经整颗被摘了下來罢。
杀妹。杀身之仇。灭国之恨。还有自己心爱的女子……
邵柯梵已经向寝房外走去。秦维洛灵机一动。朝他的后背袭去。然而。终究还是再次被震飞。灵忌符虽贴在胸口。却是护周身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绝望地呆住。
知道亡灵从背后偷袭他。并且掌势比第一次弱了不少。欲出手的国君耐住性子。想让亡灵知道它无论如何伤不了他分毫。
“呵呵。”邵柯梵转过身來。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目光却准确地落在秦维洛绝望的脸上。“玩够沒。省省力气罢吧。”
秦维洛攥紧拳头。恨恨地看着邵柯梵挑开门帘。走了出去。唯独他。在不属于自己的房间。任巨大的悲凉将自己包围。
那仇。此世是无法报的了。而他沒有來世。只有无穷无尽的炼狱火城的惩罚。时间无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宇宙尽。才是惩罚尽的时候。
那将是怎样一种煎熬。
离去地狱不远了。他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子渊已经四岁了。正在昭涟怀中背诵苍腾史书四字口诀。。《苍腾史概》。背着背着抬头看到母亲一脸怅然地看着大门。便停了下來。
“怎么不背了。”昭涟倒是对这个举动比较敏感。以为孩子又偷懒了。
“母亲又在想念父亲了么。”子渊睁着明澈的眸子问。虽然父亲会來看母子俩。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子渊懵懂的心灵。逐渐明白“逝去”的含义。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忧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昭涟笑了笑。笑意里悲凉无限。“母亲在想子渊乖。以后好出人头地。所以子渊要好好背书。”
“嗯。”子渊听话地接着方才中止的地方背了下去。
昭涟依旧看着门外。秦维洛差不多两个月沒來婕琉殿了。以前他一个月给她写一次信条的。
她担心他出事了。或是。不再理会他们。他失约以來她一直在这两个可能之间徘徊不定。
书房的书柜里。摞着的一叠信纸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抽了一张出來。条桌上干涸的砚台里也自动加了些许的水。墨锭慢慢动了起來。待磨出黑亮的墨汁。干燥的毛笔在墨里润了片刻。而后。轻轻提起。在展开的信纸上写下了一段话。
期待已久的情况出现了:一张墨迹未干的信纸从书房飘出。递到眼前。昭涟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指头差点把信纸戳了一个窟窿。
“昭涟。转世投胎快要轮到我了。今世种种。即将烟云。以后无法再來。勿念。勿悲。望多多保重。”
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这句简短的话。昭涟的手颤抖得越來越厉害。最后差不多拿不住那薄薄的信纸。只任泪水扑簌簌地落下。那墨迹未干的内容稀释开來。成为脏乱的一片。
“父亲写信了。母亲念出來给子渊听。哎呀。母亲怎的又哭了。”子渊又急迫又难过。
昭涟紧紧握住信。忍住啜泣。在子渊耳边平静地道。“父亲要很久以后才回來。叫我们等呢。”
“母亲不哭。无论多久。子渊和母亲一起等。”子渊依偎进母亲的怀抱里。小肩膀却抖动起來。呜呜有声。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秦维洛半跪下身体。前倾抱住母子俩。不断用手捋起昭涟的长发。再让头发缓缓落下。以求让她感知。
果然。看到自己的头发无风兀自起落。昭涟激动得喊起來。“维洛。我知道你來了。真好……你不要走好不好。求你了……”
“昭涟。对不起。今生对不起你。”秦维洛凑近她的唇。致歉之后。给了她深情一吻。而后。飘出婕琉殿。
头发不再扬起。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已远去。昭涟也不外顾及儿子。恸哭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