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北王的幕僚(一万五千字) - 邪王的逃妻 - 阡上菊
她知道,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中,在所有贵人的面前,司马宣的颜面尊严,会大过一切。
因此,自己的举动就算会令得他不满,他也不得不为自己出头丫。
钟无双一句话说完,腰背挺得笔直,双眼炯炯地与司马宣对视。
司马宣懒洋洋地看着她,懒洋洋地看着。
在一片安静得连呼吸都压抑的气氛中,他终于缓缓开了口,“姬,所说之言,都是事实?媲”
他愿意为自己出头了!
钟无双低低地吁了一口气,她再也硬撑不下去,连忙头一低,身子向前一伏,五体投地,无比恭敬的朗声说道:“皇上英明,诸位贵人俱在,妾不敢妄言!”
司马宣看着她伏在自己脚前的后脑勺,淡淡地说:“姬,虽是南侯公子托付给朕代为照顾的,但姬却忘了,在北国,姬还当听朕之令行事。姬无视本王善意,擅自出行,才导致今日之事发生,说起来,姬亦有错。你就跪着吧!”
“诺!”
钟无双低低地应了一声后,便一动不动地继续这样五体投地地跪着。
很显然,这是司马宣对她的惩罚。
司马宣处理了钟无双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他从几上端起酒樽,慢慢品了一口。
一片安静中,他淡淡一笑,“夜蓉贵为公主,却不能为民之表率,整日设宴纵乐!本王竟然不知道,我北国的公主,已奢侈至此了!”
所有参宴的贵人都低下头去,一个个不敢对上他的双眼。
司马宣转过眼,缓缓的,面无表情地盯向夜蓉公主。
夜蓉公主杀人无数,狠毒非常。可她与众人一样,在对上司马宣那平静无波的俊脸时,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排山倒海的恐慌。
不知不觉中,她颤抖起来。
以夜蓉公主那样的体积,一颤抖,顿时她身前的几都撞击得摇晃起来。
司马宣盯着她,终于开口了,“夜蓉,你乃夷族人。自从你的妹妹成为我父皇宠姬,举族归我北国,也有半年了吧?”
夜蓉公主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道:“是。”
司马宣低垂着眉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几面,淡淡地说道:“这半年来,你购得童男童女三十,全炮烙而死,头骨做成酒器!可有此事?”
司马宣淡淡的声音在夜空中流转,在一直跪伏在地上的钟无双的头顶上流转。
他的声音很淡,很淡,俊美的脸上也很平和。
然而夜蓉听了,脸色却刷地变得惨白,她肥厚的鼻孔连连扇动着,薄唇抽了抽,想要说什么辩解的话,却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叩叩叩叩……”
一阵急促的牙齿相击的声音传来,却是夜蓉公主的牙齿在打颤。
她颤着颤着,肥胖的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了,只听得‘呯’地声巨响,她重重向后一倒,重重地压在了身后的几上。
侥幸的是,那些贵女命妇,跟她隔得稍远了些,倒没有被撞中。
司马宣没有抬眼,他细细地抿了一口酒水,继续平缓地说道:“夷族不过是蛮夷之地,虽拥甲三万,然而,我司马宣只需要三千军士,便可将它夷为平地。当初父皇心存仁善,不欲起杀戮,便许了你们归降。现而今,你在我北国施残暴之举,令得各地贤士,说我父皇如纣王一样无道!”
他的声音很平和,很平静。
可是,那淡淡的,冷冷的声音,却在一片寂静中远远传出。
不知为什么,众贵人齐刷刷地又打了一个寒颤,直觉得周身冰冷。
司马宣眼也不抬,继续说道:“仁德,乃为人君者之基石!为北国计,为父皇计,我不能容你。”
他刚说到这里,感觉到死亡危机的夜蓉公主再也顾不得害怕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尖着嗓子嚎叫道:“司马宣,你敢杀我?我妹是你父皇最爱的宠姬!我弟身为太师!我夷族为北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敢杀我?”
她的声音又尖又嘶,那带着绝望和尖厉的喊声,在夜空中远远地传出,直如夜枭的啼叫。
司马宣没有理会,他直等到夜蓉公主嚎完了,才淡淡地喝道:“拖出去毙了!”
几个剑士如鬼魅一样,从黑处走了出来,拖着还在嚎叫的夜蓉公主朝外走去。
钟无双怔了怔,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司马宣已经离开榻几,缓步向大殿外的马车走去了。
也不等他吩咐,钟无双三下并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干净膝盖上的灰尘,赶紧地,屁颠颠地向司马宣身后跑。
不一会,钟无双便跟着他消失在黑暗中。
钟无双屁颠屁颠地跟在司马宣身后,见他施施然地跨上了马车,她不由犹豫起来。
司马宣只是一个人前来,他的身边除了一个驭夫便再无他人。钟无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也上马车。
上马车吧,说实话,她的心虚着呢,一见司马宣她的心就乱得慌。
可不跟上马车吧,这么乌漆抹黑的,而且这地方离她住的府阺还不知多远,以她的小身板,不会跟丢吧?
钟无双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反正表现也表现了,得罪也得罪了,干脆上去得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攀上开始启动的马车车辕,纵身跳了上去。
车厢很大,司马宣正靠在塌上,双眼似闭非闭地养神,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钟无双地到来。
钟无双挂在脸上的谄笑,他居然也没有看到。
嘿嘿两声,见没有人理会,钟无双连忙跨上两步,在车厢的角落处盘膝坐下。
马车缓缓驶动。
钟无双老实地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只当自己是只老鼠,是根木头一样呆在角落里。
饶是如此,这不大的空间中却充塞着司马宣身上的体息,以及威严!
这气息和威严从钟无双的呼吸间,眼睛处,耳孔里,一丝丝地渗到她的心脏,令她不由自主地更缩小几分,只差没有把自己和头和脚地,抱成一团成粽子状。
正在钟无双努力地把自己想像成一只小老鼠时,司马宣动了动。
那西西索索的衣袍拂动声一传来,便令钟无双一惊,下意识地先在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再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司马宣双眼微闭的冷脸。
他依然瞟也不瞟钟无双一眼。
这张脸俊是俊到了极点,威煞之气也到了极点,钟无双只是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开始不安起来。
她闷闷地想:这厮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同我秋后算帐?
不过,这么从生死场中经过两回后,她已经觉得司马宣没那么可怕了。
就算明知道他会跟自己算帐,钟无双也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钟无双真的觉得这小小的车厢中,到处弥漫着他浓烈的雄性气息!
浓烈得,那气息顺着每一个毛孔,逼入她的心脏深处,令她有点心慌意乱。
钟无双忍不住向车厢的角落深处,又缩了缩。
她努力把自己抱成一团,百忙中还不忘想道:司马宣之俊,跟南宫柳一样,都属于那种世上罕见的。不过是南宫柳儒雅一点,他勇武一点。这世上,只要是个正常的人,估计没有哪个少女能抵挡住这美色的诱惑?就算我现在觉得他长得帅,小心肝多跳了两下,那也是正常的事,我毕竟是一个正常的,正在怀春的少女嘛!更何况,司马宣这厮,原本便是这副躯体的本尊——钟离的夫主呢,或许这小心肝跳得欢,是因为这身体的原因,跟我无关。
果然,钟无双这么自我开导了一番后,心中顿时一松。
正当她轻松了少许,心脏的跳动也开始变得规律时,司马宣低沉地声音传来,“姬,好大的胆!”
钟无双颤抖了一下。
她咬着唇,直觉得刚平复的心脏,这一下又急剧跳动起来了。
它跳得太猛,太凶,很有破腔而出的架势。
钟无双紧紧地在嘴唇上咬了一下,在疼痛中想道:这么快就要开始算账了?躲是不可能躲过的,不过古人有句俗话,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知道如果我就着他那马屁使劲拍,再装得可怜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混过这一关。
她想到这里,便双膝并跪,身子向前一伏。
这样的跪拜姿势,令她的屁股拱得高高的,宛如一只猪。
钟无双以头叩地,声音有点颤抖,也有点坚定地说道:“北王大恩!若非北王驾到,钟无双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车厢中鸦雀无声,钟无双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倾听着司马宣的反应。听了半晌,她啥也没有听出。
顿了顿,钟无双又哑着嗓子做感激涕零状。
她原本是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挤眉弄眼了好一会,也只是把眼睛挤得酸痛,却连半滴眼屎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声音尽量压低,再加上少许鼻音,说:“妾蒙北王大恩,得已捡回一条命来,如蒙不弃,妾愿为北王效犬马之劳!”
司马宣依然没有开口。
钟无双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事实上,就算看到了他的表情,钟无双也不能从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出啥端倪来。
因此她咬了咬牙,索性请求道:“妾的夫主,已经回南国了。且他归国之后,俱事待定,一年半载之内,定然无法顾及到妾的安危。妾今日得北王相救,虽心生感激,但是,却更多了几分忧患。妾知道,如果妾不能为自己暂时找个依靠,那么今日之事,随时都有可能会重演!妾的夫主曾说过,妾见识出众。北王是重贤之人,妾求北王,允我恢复北王勇士之身份,妾,愿为北王效犬马之劳!”
她这是求司马宣重新恢复她北王勇士的身份!
像司马宣这样的人,聪明之极,又见多识广,心智过人。钟无双在他面前时,不逢生死大事是绝不敢使花招的。
因此她这几句话都很朴实,很直接,为了自保,她这是在向他乞命。
钟无双说完后,再次把头在车板上重重一叩,等着他的回复。
等了半天,直到钟无双的额头开始渗汗时,司马宣开口了。他说:“姬不仅识字,还很聪慧,会审时度势。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时之间,钟无双眼前一黑,胸口突突地连跳了几下。
她隔着衣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跳动!
再次重重地朝自己的嘴唇上一咬,令自己清醒了少许后,钟无双心思电转:他不可能怀疑我的来历了!我伪装得这么好,他不可能怀疑了!对,他没有怀疑,是我说了要重新为他效力,所以他要我自报家门。
对,一定是这样!
定了定神,钟无双不敢迟疑,忙说道:“妾乃蒙国人,无兄弟,母早亡,父为行商。妾自幼好学,又自小随商队游走各国,不仅增长了见识,还结识六胡之人,故而也识得些字。数月前,妾父亲的商队遇上盗匪,财产尽失,父亦重伤而亡。妾幸得路过的麻衣剑客相救,得以逃脱。后遇北王招募勇士……”
说到这里,钟无双便停了下来,意思是: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说谎实在是女人的天性,钟无双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么编故事的时候,口中已滔滔不绝地说出来了。
她这故事编得实在是挺高竿的。总之就是一句话:家里的人全死光了,已无出处可查了……
一口气说完后,钟无双再次以头点地,动也不敢动。
司马宣精明过人,她不知道他到底相不相信。
许久,司马宣的声音沉沉传来,“姬,果然狡诈。”
他,他这是不信了?
黑暗中,钟无双目瞪口呆的,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司马宣才好。
她一动不动地跪着,本来以为司马宣还有后话的,哪里知道他却又一声不吭了。
直过了好一会,钟无双这才在心里万分的懊悔地想到:他说我狡猾,我干嘛不以死相争!怎么也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清白才行?好了,这下好了,我不声不吭的,他肯定以为我是默认了。
她苦恼之极,更不知道司马宣会如何处置自己,于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钟无双这一跪,便跪了一路。
她有几次想动一动,可刚刚晃了晃,便感觉到头顶上灼灼逼来的目光。为了不触怒这位北王,她只得又老实地跪着了。
直到马车回到北王宫,直到司马宣下了马车,他才半转过头,在灯笼光的照耀下,他俊美的脸半明半暗的,让呆呆仰望着他的钟无双,心脏又小小地跳了一下。
司马宣盯着她,淡淡说了句:“随侍。”
直到他转过头去走得远了,钟无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答应自己的要求了。
可……可自己不是请求恢复北王勇士的身份么?这随侍,不就成了他的贴身小厮了?自己是南侯公子的姬,却来服侍他的起居,这……这说得过去吗?
再说了,自己曾经对他不敬,又威逼于他,还对他说谎了,为什么他不恢复自己北王勇士的身份,反而让自己随侍左右?他,他不会是想把自己留在左右,再慢慢想法子折腾吧?
钟无双才这么一想,随即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不对,不对,司马宣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不会这么无聊。
司马宣一下马车,便有十数个侍女侍从围了上来,他们筹拥着他越去越远。
钟无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揉搓着跪得铁青的双膝,慢慢地跟上了那庞大的队伍。
北王宫里到处火把熊熊,因为北王的到来,时不时看到成群的侍女和剑客出来行礼。
不一会功夫,众人簇拥着司马宣来到了他的主殿里。
钟无双这两天来,过得既是郁闷又是提心吊胆的。昨天一宿没有睡好,加上今天又没吃好,到了现在已是睡意沉沉。
她伸袖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紧跟几步,拂过三层珠帘,踏入主殿的玉石地板上。
终于,众侍卫退下,侍女们围着司马宣来到一侧的议事殿里。
司马宣一踏入议事殿,众侍女便围上前,焚香煮茶,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他那低沉优雅地声音传出,“姬何在?”
钟无双正在打哈欠。
哈欠这玩意儿就是一病,她是越打越凶,越打越双眼睁不开。
饶是她强行命令自己紧张些,精神振作些,却没有一点作用。恍惚中钟无双都有点不明白了:自己这是怎么啦?来到司马宣身边,成了他的贴身小厮,可是极不安全的啊,可怎么,自己就放松成这个样了?
她仰着头,袖子挡着小嘴,一个又一个的哈欠打得欢时,突然感觉到殿内的气氛有点不同了。
发现这一点并不容易,要知道她的大脑几乎停止了工作。
钟无双傻傻地闭上眼,傻傻地放下袖,傻傻地一抬头。
她一抬头,便对上嗖嗖嗖十来双盯向自己的目光,围在司马宣身边服侍的婢女们,正用怜悯惊愕地眼神盯着她。
钟无双眨了眨眼,大脑终于清醒了少许,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扭过头看向司马宣。
司马宣正侧对着她,取了冠的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流泄到肩背,衬着他身后的珠串薄帏,简直如梦中神祗。
他微微侧头,深如星空的双眸定定地瞟向钟无双。
到处燃烧着的蜡烛光下,他俊美的五官时明时暗,宛如精心雕刻出的山棱河岳,无一处不是上苍杰作。
司马宣看向钟无双,对上这妇人有点迷糊,有点怔忡的水漾双眼时,他薄唇一启,再次叫道:“钟无双?”
“妾在!”
钟无双这次应得很响亮,她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司马宣身前,以屁股拱得老高的方式叩跪着,说道:“妾无礼,还望北王恕罪。”
她想在声音中加入一些害怕紧张的,可实是睡意还在,一不小心,语气中便只有含糊迷蒙。
司马宣盯着钟无双的头顶,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终于开了口,“姬是妇人,本王若为你恢复北王勇士之职,恐怕招来朝臣非议。但是,为了姬的安危,这段间,你就留在本王身边,暂行幕僚之事。”
“啊?”
钟无双高兴得大叫了一声。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因此这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实在也有点太大声。
她高兴地想道:原来不是做随侍呀!
司马宣皱了皱眉,慢慢的,他半蹲下身来,随着他这个动作,那一头乌发如水一样流泄到钟无双的头上,脸上。
感觉到发丝拂来时的淡淡清香,钟无双忍不住脑袋瓜里又开起了火车:也不知他是用啥法子保养的?头发这么顺,这么香?
这个不受控制,根本不应该出现的念头,当然也只是一闪而过。
“既然南侯公子都说了姬见识出众,想必本王如此安排,群臣应是无话可说。”司马宣弯下腰,脸微微倾向钟无双,他的表情显得有点莫测难懂,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钟无双听了有点心花怒放。
司马宣对上钟无双笑意盈盈的秋水眼,清楚地看着她眼中的雀跃和狂喜,不由薄唇一勾,缓缓问道:“你不怕我了?”
他说话时,吐出的温热的气息都扑在钟无双脸上,耳朵上,发际,令她觉得痒痒的难受。
然后,痒着痒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又开始跟着起了哄。
心脏开始只是起哄,到后来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近距离面对着司马宣英俊得人神共愤的面容,钟无双终于明白了窒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不敢吸气——一吸气便会满心满肺都是他的味道。
一时间,钟无双所有精力跟意志,都用在抵抗他那无孔不入的雄性气息上,尽量控制自己在司马宣面前能表现得正常一点。
本来就因为疲惫和饥饿,而显得神思缓慢,理智削减的钟无双,直呆怔了半晌,她的脑子才开始工作。
钟无双连忙垂眉敛目,低低地说:“皇上大量!妾已经二天没有吃好睡好了,现得皇上相救,险死还生,心中一松便生倦意。”
她说到这里,再次以头叩地,声音清脆地说道,“请皇上允许妾告退,明日早朝之时,妾再入宫侍君。”
司马宣缓缓直身,他盯着卫洛的后脑壳,“来人,让嬖人管事安排两位宗师,送姬归府!”
钟无双简直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但她还是强自抑制着嘴角下拉,有板有眼地朝司马宣伏拜下去,朗声道:“谢皇上恩典!”
“去吧?”
莫名地,司马宣的声音里,突然带了一丝不耐烦。
只是,这时的钟无双已经高兴得小脸上像是绽开了一朵花,司马宣语气中的不耐烦,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抬起笑得弯成了一个月牙儿的眼睛,钟无双对着司马宣朗朗地道:“妾告退!”
司马宣已经嗖然转过身去,再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钟无双呵呵傻笑了数声,屁颠屁颠地,才退到大殿的门口,司马宣的声音,又冷冷地传来:“姬虽是本王名义上的幕僚,但是却不必上朝,每日午后入宫便是。”
呃!
钟无双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司马宣这厮表面说是请我为幕僚,实际上却打心眼里瞧不起我,怕我上殿早朝丢人现眼。哼,等找个机会,我一定要让他见识一下,女人也是可以顶半边天的。
就算钟无双再有理想有抱负,现在的她却又累又饿心脏很弱。
她又等了等,见司马宣再没有交待,便赶紧地退了出去。
离开大殿,钟无双一边往广场上走,一边正犯难刚才没有跟司马宣求辆马车时,远远地,侯在那里的两位宗师已经冲她一叉手,高声唤道:“姬请这边来。”
钟无双一看,居然连马车都准备好了,忙不无欢喜地迎了上去。
她一边走,心里尤想着:司马宣这厮虽然气势吓人,实则心地还算不错。又英俊得人神共愤,这样的妖男,我便是见了春心荡漾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啊!
后知后觉的钟无双突然想到,说起来自己现在也是有夫主的人了,看到司马宣这妖男时,总是小心肝乱跳,不知道这样究竟算不算精神出轨?
这个让钟无双觉得颇为困扰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因为上了马车之后不过一刻,她便不敌周公的召唤,轻松入梦了。
北王宫的偏殿,顶很高。
巨大的穹形顶,让人行走在其中隐有回声流荡,哪怕是呼吸,也似被放大了许多倍。
大殿里,侍婢已经退了出去,司马宣静静地坐在榻几前,看似平静,只是,他粗重的呼吸出卖了他。
一个白须白发的宗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殿之中,他旁若无人地来到司马宣的榻几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刺刺地拿了一只酒樽,替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樽酒,仰头便是一番牛饮。
“皇上对那个已死之人动心了。”
直到樽中酒尽,老宗师才一抺白须,淡淡地说道。
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他话音才落,司马宣低沉有力的笑声便传来,“卑贱之人而已,不值得在意。”
老宗师深深地望了司马宣一眼,又自顾斟了一樽酒,仰头再次一饮而尽,沉声道:“既然如此,便让老朽亲自动手杀了她,以绝后患好了。”
司马宣缓缓抬头,对上老宗师紧紧盯视的目光,微微一晒,懒洋洋地向后一靠,淡然道:“既是已死之人,那个妇人对本王而言,便不再是羁绊,何必再劳具公出手。”
在具公锐利的逼视中,司马宣坦然自若地补充道:“妇人已是南侯公子的姬,又是本王受托要照顾的人,如在我的手上断了性命,于南北两国之间,并无益处。具公应该知道,南侯公子对此姬颇为看重。”
具公突然将手中的酒樽重重地放在几上,大笑出声。
司马宣神色未变,他只是静静地,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淡然,冷眼看着具公。
少顷,具公止了笑,他深深地望着司马宣,语重深长地说:“我皇,自小便英武果断,妇人这等小事,原不该老朽多嘴。然,我皇既然立志图霸天下,有些人跟事,便当能舍能断。我皇如能从中原正统大国的公主之中,挑选贤能貌美的妇人为后,日后的雄图大计,便可事半功倍。妇人之事,虽是小事,但是却事关北国兴衰成败。所以老朽便难免多说了几句,还望我皇不要怪罪。”
司马宣手持着四方青樽,脸上浅浅而笑,可那笑却很淡,似是而非。
缓缓替自己满上一樽酒,他抬头目视着具公,一晒。
随即他举斟朝具公一晃,左眉微挑,笑得十分优雅温和,“具公于司马宣而言,不只是开国元老,不只是护国宗师,更是我司马宣的恩师。司马宣对具公而言,不只是北国君王,不只是宗室晚辈,更是您的弟子。公之言,何罪之有?”
司马宣语落酒尽,具公布满沧桑的老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掠过一丝动容。
司马宣施施然放下酒樽之时,具公已是神色如常。
他呵呵一笑,长身而起,缓步离去的同时,他微晃着脑袋感叹道:“罢了罢了,我皇已成大器,问鼎中原,不过是迟早之事。老朽,却是多虑了……”
风吹帘动,便是那远远飘散开来的话语,也随风而去。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一室清静。
司马宣原本噙在嘴角的笑,慢慢地,慢慢地,僵住了。
具公说得没有错,自己对那个本来应该死去的妇人,真的动心了。
这个妇人,当她的小脸上挂着委屈和可怜,那种狡黠中混合着怯弱,隐藏着妩媚的风情,竟是难描难画。
便是阅女无数的自己,也闻所末闻,见所未见过。
这个妇人,时而胆大包天,时而迷糊率性,时而世故圆滑,时而娇柔怯弱……
这个妇人,比起寻常的妇人来,似乎有好多个面,然而,却无一处不吸引他,让他欢喜。
所以,自己才会在得知妇人有难时,不顾一切地赶了过去,竟然连个剑士随侍都没有带,就这么赶了过去。
所以,自己竟然动了逼她承认自己身份的念头。因为只要她承认了自己是白骊国公主的身份,那么,自己便可以以一副不计前嫌的姿态,重新将她纳入自己的后苑。
所以,明知道让她成为自己的幕僚会招来世人非议,自己却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到如今,他已不能容忍她再受到些许的伤害!
明明不该是这样子的,可是,感情的事,便是来得这般诡异,它便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来得这般突然,这般意外,这般让人,措手不及……
司马宣静静地坐在塌上,左手支着下巴,侧头寻思着。
他俊美的脸在随风跳跃的烛火中,半明半暗,仿佛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直坐了大半宿,他似毅然下定了决心,在将几上的残酒一饮而尽之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清冷而决然地说道:“天下共主之位,是多少诸侯霸主经年来的夙愿,我司马宣岂可因为一个妇人而置百年功业于不顾!具公说得没错,为了日后的雄图大计,我得快些从中原正统大国的公主之中,挑选一个贤能貌美的妇人为后。或许,如此方能逃过这孽障!”
第二天,钟无双如司马宣吩咐的那般,直到下午才进宫。
不知道那守门的甲士,是因为那两位随行宗师的缘故,还是其中一个宗师手上持的那个令牌起了作用,总之,钟无双在那两个宗师的护卫下,通行无阻地进入了北王宫。
让她惊讶的是,当她被宫人引着来到北王议事殿时,却见到两个侍婢在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大殿中其余的侍婢,有焚香去垢的,有煮茶温酒的,还有在替司马宣整理外袍的。
这一切,虽然井井有条,但是,却透着怪异!
这是议事殿,按说司马宣不会在这里置换衣袍?
钟无双正觉得疑惑,已经让侍婢们整理好外袍的司马宣,在系紧玉带时,徐徐吩咐道:“唤具、邪、盿、疍四公速来议事殿议事。”
“诺!”
候在殿外的嬖人大声应诺着匆匆去了。
钟无双轻轻地走上前,再次像猪一样,拱着屁股对着司马宣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心里却无比痛恨地想着:我恨下跪!我恨这种像猪一样下跪的姿势!
钟无双心里还未感慨完,司马宣已冷冷地令道:“起罢!”
望着挥退众婢,往榻几前一坐,自顾品起茶来的司马宣,钟无双忙不迭地起了身,跟了过去。
可她过去之后,却又为了难。
因为她发现,好像这议事殿中,并没有适合她坐的位置。
就在刚才,司马宣随随便便说到的这四个人,不仅是北国的开国元老,更是这世间闻名的顶级宗师。
这四个人,无论是谁,那资历跟辈份都要高出钟无双老大一截来。
在这时世,像钟无双这样一个小小的姬妾,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这样的开国大勋平起平坐的。
可现在,司马宣坐在主榻上,他前方的榻几虽然是左右排开的,钟无双便是坐在哪一方,对那方的人而言,都会被视为侮辱。
钟无双稍为思考,便轻手轻脚地朝司马宣走去,然后像个侍婢一样,在他的身后坐了下来。
正凝神静思的司马宣,像似浑无所觉。但是,当钟无双悄悄坐下去时,他的嘴角,却不自禁地弯了弯。
这个妇人,果然聪慧!
虽说自己给了个幕僚的名头给她,但是,确实没有指望她一个妇人能给自己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未想到这个妇人倒还有点眼色,知道要放低姿态为人。
自己明明已许她为幕僚了,但她却能自愿自觉地将自己置于侍婢的位置。这样一来,便是具公他们见了,也会无话可说,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口舌。如此甚好!
司马宣正想着心事,具公一行已经入了殿。
不待落坐,具公上上下下地将司马宣审视了一番后,便缓缓说道:“老朽听闻皇上遇刺,正急急赶来,不想半路便接到皇上口谕,看来,皇上洪福齐天,没有大碍了。”
啊!司马宣刚遇刺了?
钟无双突然想起刚刚见到那两个侍婢在清理地面上的血迹,不由生生打了个颤。
望了望坐在自己身前,腰背挺得笔直的司马宣,钟无双心想:这厮无事,看来那血迹是刺客的了。
这时,钟无双又听到司马宣轻笑道:“未想到他们居然忍到今日才动手,倒也有几分聪明!哼,暂且便让他们如愿罢。”
钟无双听到这里又是一怔,听司马宣的口气,他早就料到有人会刺杀他了?
因为下意识里,钟无双便有着要让这时世的男人,对女人刮目相看的念头。于是,坐在暗处的钟无双,静静地听着司马宣跟四位宗师的谈话,一边却在心里快速地将大脑收集到的信息加以分析。
随着司马宣与具公他们谈话的深入,钟无双慢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了个大概。
原来,有人要行刺司马宣这事,不仅他早就料到了,就连具公他们,也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而且,钟无双还知道了,这次行刺司马宣的,正是夜蓉公主的父亲,夷族的首领。
因为从司马宣继位之后,北国对夷族的援助,便在逐年减少。
从前,因为夷族落败而献上的夜芙公主,甚得北国先王的喜欢,所谓爱屋及乌,老北王对夷族的要求,向来是来者不拒。
正因为如此,这才将夷族人的胃口养大了,也养刁了。
可司马宣即位以后,不仅对夷族的援助锐减,反过来,还要求他们自此以后,要逐年按时上贡牛羊粟粮。这让野蛮好战的夷族人越来越不容忍了。
钟无双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想道:看来司马宣昨天因我而杀夜蓉公主,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说穿了,这厮之所以杀了夜蓉公主,完全是敲山震虎呀!
“邪公。”
就在钟无双心里暗自盘算的当儿,司马宣的声音缓了缓,隐隐带着几分悠闲地交待道,“还请你前住太师府一趟,扣下夜萧,多加为难,就说刺客已经交待,说这次行刺,全是他的父亲所为!”
“诺!”
“盿公,您将我伤重的消息散布出去,同时多抽调甲士前往王宫,故意做出高度戒备之态,务必要让夷族人知道,我司马宣的命,已经危在旦夕!”
“诺!”
“疍公,您暗中调集一万甲士,作好出征的准备,一亘夷人有所动作,我威武之师便可马上开往战场。这一次,要么就让夷人彻底臣服,要么就一举灭之!”
“诺!”
三公一一领命,司马宣这才含笑转向具公,轻笑道:“这段时日,本王不宜露面,朝中之事便有劳具公了。”
“诺!”
具公高声一诺后,又缓缓颔首道:“我皇英明,谋事无一不周。老朽自当尽力辅君!”
听了这许久,钟无双终于有点明白司马宣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可想而知,司马宣制造出这许多的假像,便是想让夷族人先动手,继而好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去攻打夷族人。
不过司马宣这厮也甚是狂傲,居然敢以一万甲士去对跟人家的三万甲士对阵,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想到这里,一直静静地坐在司马宣身后的钟无双,突然出声说道:“妾以为,兵贵神速!皇上既然准备用一万甲士去对跟夷人的三万甲士对阵,何不先将这一万甲士布署在前沿要害之处。一旦夷人有所动作,便可迎而战之,取得先机,出奇制胜,一举歼灭。”
钟无双话音一落,殿中的四公俱是一惊。
然后,四道锐利的目光,便直直地射向那个坐在司马宣身后的妇人身上。
大殿中,除了具公等人,就数司马宣还算镇定。
饶是如此,钟无双的话,却也小小地让他震憾了一下。
要知道,这个时世的出征,程序很多很复杂,不但要沐浴更衣问卜上苍,还要准备粮草。通常各种准备做好时,已是半年一年之后的事了。
这一次,虽说司马宣早已有了进军夷族的打算,并且提前作了万全的准备。
在司马宣的计划中,若战事一起,他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就做好一切应战的准备,可在身为现代人的钟无双看来,出兵应该贵在神速,这样,还是慢了。
在她看来,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要出兵侵犯自己了,还傻傻地等着别人动手,在挨了打之后再出兵,就算最终能获得胜利,可前期终究还是吃亏了。
如果早就将这些甲士队伍拉到前沿去,一旦夷人进犯,便可以狠狠进行打击。
到这种时候,司马宣要问卜上苍,或是再向天下人宣布夷人不仁在前,北国要兴兵讨伐不义之国也罢,一点都不耽搁战机,还能速战速决!
其实战争之事,拖得越久,对一个国家的不良影响也就越大。
钟无双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北国在对付夷族的战事时,不仅师出有名,还能在不受损失的情况下,打夷族人一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地解决同夷族的战事。
在座的四位宗师与司马宣,都是经历过沙场血战之人,然而,他们却被这个没有经历过血战的妇人的一席话,震惊了!
兵贵神速!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涵了极为高深的战术内涵。
他们没有想到,这么高深的战术,却是这么一个没有经历过血战的妇人娓娓道出来的。
这让他们对司马宣身后这个侍婢,不由得打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跟好奇。
钟无双冒然出声之后,心里正忐忑不安,司马宣却微笑着说道:“南侯公子的姬,果然见识出众。看来,本王让你暂为幕僚,不惜为明智之举。”
妇人是南侯公子的姬!
原来并未在意的具公等人,又是一惊。
他们没想到,司马宣居然将这个妇人已经收为己用,让她成了北王的幕僚。
具公等人正自疑惑,松驰下来的钟无双却在榻几上盈盈一福,脆声道:“皇上惜才,妾才有用武之地。妾,自此当用心谋事,以酬皇上的知遇之恩。”
若说在昨天之前,具公对司马宣急匆匆前去救她的行为还有那么一点担心,那么现在,在钟无双一席话之后,他的顾虑已经全部打消了。
毕竟这个妇人,从她刚才那番言论便足以看出,她已不仅仅是“见识出众”几个字可以评价的。
妇人刚才也说了,司马宣之所以将她留在身边,足以说明,他们的少年明君,是个惜才之人!
在具公看来,就算司马宣对这个妇人有点心思,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妇人有才,现在就算将她是白骊国的公主的身份挑明了,事已至此,她也注定不可能再成为北国的皇后了。
只可惜,妇人现在已经是南侯公子的姬了,而且又极得南侯公子看重,可惜了……
具公心里虽然觉得可惜,但是比起北国与夷族人的战事来,区区一个妇人,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此,他们转而又就北国与夷族之战中的各种可能,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至于钟无双,让堂堂北王及当世宗师,见识到了女人不可轻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鸣惊人之后,她便恢复了初时的安静。
她知道,男人可以欣赏女人的才华,然而,却不见得能容忍女人的才能在自己之上。现代的男人如此,这时世的男人,只怕犹为过之。
司马宣与具公等人,经过紧张的讨论之后,终于确定了最终的方案。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司马宣遇刺的事越闹越大。
先是传来消息,北王司马宣遇刺身受重伤,已经有十数天没有上朝了。
然后又传出消息,北国的开国四大护国宗师,已经向夷族发出了指责。
钟无双当然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明示暗示夷族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出兵征战北国了。
果然,又过了五六天后,钟无双听到了夷族首领夜沵,已经向诸国发布了告北国书,历数北国历年来对夷族人的掠夺跟杀戮。
至此,夷族人正始向北国宣战。
夷族首领夜沵,带着他所有的三万披甲之士,征讨北国,誓言要夺回失地,为夜蓉公主报仇!
从夷族人行事之迅速,足可以看出来,他们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要攻打北国的。
自从司马宣对外宣告身负重伤之后,便一直躲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或许是他太过空闲了,所以,之前他曾对钟无双定下午时进宫的规定,几乎便成了一句空话。
这天,钟双无正在吃早餐,可怜她一碗粟米粥都还没喝完,便有个剑士急匆匆地进来通告道:“皇上请姬速速进宫。”
钟无双不由诧异,这也忒早了点吧!
尽管她还只吃了个七八成饱,但是没有办法,谁叫她现在端的是司马宣的碗呢,所以就算心里不太乐意,却也只能随着那剑士往北王宫而去。
在去的路上,钟无双不由试探性地问那剑士,“君可知皇上这么大早的找姬,却是为何?”
那剑士策马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皇上今日设宴款待宗族世子。”
设宴款待宗族世子?
这可是皇室家宴,叫我去干嘛?
百思不得其解的钟无双进了宫,跟着侍婢转过九道回廊后,来到一处大花园入口,笙乐声阵阵,由那里传来。
笙乐声中,几个男子放荡的笑声不断传来。
钟无双转过一个桃花林,来到一处湖水处。而湖水的中央有一个小岛屿,笙乐和笑声便是从那里传来。
她跟在侍婢身后,走过石桥,来到岛屿。又转过数十丛桃花树,一大处草地,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岩石便出现在她眼前。
在那草地上,设塌,布几,美人穿行其中,剑客守在其外。十数个贵族打扮的青年正在欢声谈笑。
钟无双只是一眼,便看到了一袭黑袍,玉冠束发的司马宣。
那个对外宣称的将死之人,此时正在哈哈大笑着。阳光照在他俊美得如雕塑出的五官上,顿时华光四溢。
钟无双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去。
她也不用那侍婢再吩咐,轻手轻脚地从后面走过去,悄悄地来到司马宣的身后,然后在离他稍远处站好。
这时,一个侍婢无声无息地搬来一块塌放在她面前,钟无双安静地跪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