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赐妾南王令 (万字更) - 邪王的逃妻 - 阡上菊
她这话一说出,五胡部族的首领跟他的部族将士不由一怔。便是十七的铁甲骑士,见了钟无双这变脸的功夫,也一个个都看呆了去、。
钟无双这人,素来便二脸皮奇厚。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更不会去看人眼色了丫。
“唉呀,领主受伤了么?”
她抬着望着五胡部族首领,似乎突然才发现五胡部族首领的下额流血了媲。
于是,她极为关心,极为善意地提醒道:“受伤了便得快快医治,否则这失血过多,可是会死人的。”
她就是不说,在场的兵士也没有不知道,失血过多会死人的道理。
可她这么一说之后,五胡部族将士的着急之情便溢形于色了。
只是,他们的担心,很快便被别一种担忧所代替。
因为那个妇人又樱唇微启,软绵地说道:“都说过门为客,既然领主都来到我南国的家门口了,不如随姬一块入城,就便清洗一下伤口如何。”
被十七暗里勒着喉咙的五胡部族领主,除了闷哼了一声外,也无法多做表达。
钟无双却甚是善意地回头冲那些五胡部族的将士道:“诸位将士休要担心,都散了吧!妾不过是请你们领主回去住上几日,就便养养伤罢了,诸位大可不必惊慌。”
说到这里,她施施然回到马车里坐好,吩咐了一声:“入城!”
就这样,十七率着他的二千铁甲骑士,胁持着五胡部族首领,簇拥着钟无双直接朝胡城奔去。
南宫柳早就在城楼上看到了这一切,虽然他可以确定对方是友不是敌,但他实在猜不出来,这支来得如此神速,又如此厉害,一招制敌的铁甲骑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准备号令守城将士正面冲击迎敌的时候,突然静止的战场上,居然有辆马车慢腾腾地直接驶入阵营之中。直到马车中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妇人时,他才心中一动。
随即,他便想到了那个远在北国,狡诈而大胆的妇人——钟无双。
尽管他隐约猜到是她,但是他仍然不太敢相信这居然是事实!
毕竟胡城之事非同小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北国会愿意插手其中。
可这些铁甲骑士,除了可能是北王的人之外,南宫柳再也想不到,妇人还能从哪里借到这么的兵士。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妇人,她是怎么办到的!
因为,无论是说服北国插手其中,还是让原本处于优势的五胡部族突然停止战斗。这两桩事中的任何一桩,都是极难做到。
可是,让南宫柳极为诧异的是,这个妇人,她怎么就做到了?
当然,南宫柳并没有怱略那些比铁甲骑士更为可怕的火牛。
因为直到现在,五胡部族的阵营中,还不时有惨叫声传来。
虽然南宫柳不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然而,不管这主意是谁出的,都不可否认,这出策之人,绝对是个不容小视的将才。
直到那些蒙面的铁甲骑士拥着那个妇人的马车,缓缓穿过五胡部族的阵营,慢慢朝城门驶来。
南宫柳按下心中的狂喜,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来的,一定是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妇人。
当蒙头蒙面的铁甲骑士,胁持着五胡部族首领,拥着那个妇人,远远出现在胡城楼下时,南宫柳终于明白,为什么北国的铁甲骑士会插手此事,为什么五胡部族的精锐之师,会突然停止战斗了。
原来,他南宫柳的妇人,不远千里,竟然胁持五胡部族的首领而来了。
原来,他南宫柳的妇人,比起那近在五百余里外的,不顾国家生死大计,只想看他南宫柳,成为五胡部族手中禁脔的俚城将士,更为英勇无畏。
这一刻,素来以淡然处事闻名天下的南宫柳,动容了。
望着那马车中端坐着的妇人,他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
他的妇人啊,竟然救他来了!
“打开城门!”
南宫柳高声令道,尔后转身一甩广袖,率先朝城门走去。
随行将士,竟然从素来淡然的南侯公子的语气中,隐约听出一丝颤栗,狂喜。
那支奇特的队伍施施然,缓缓然地越过了五胡部族的阵列,来到了胡城之下。
“滋滋——”
当他们出现在城墙下百步处时,铁铸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慢慢打开。
一队南国的将士谋臣出现在城门后。
这些人在看到钟无双这支队伍时,同时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来。
不等他们开口,一阵大笑声传出,笑声中,一个皮肤白净,五官端方的中年文士,踱着方步缓步走出。
他一边走,一边向旁边那人笑道:“南宫柳呀南宫柳,直到今日,我才算服了你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俊美飘逸,容光慑人的少年郎君,可不正是南宫柳?
此时的南宫柳,嘴角微扬,似是带笑,只是他那极清澈极高远的双眸中,闪耀着一抹异常明亮的光芒。
他大步走出。
看到他走来,十七率二千铁甲骑士连忙翻身下马,齐刷刷一礼,同时叫道:“我等护送南侯公子之姬前来胡城,幸不负使命。”
南宫柳知道这些北王的铁甲骑士碍于五胡部族首领在场,不宜暴露身份,他便也不多说,仅是冲十七一众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过头,看向钟无双的马车。
为了名声着想,钟无双并没有下车,也没有掀开车帘,此刻已经戴上纱帽的她,只是在车上冲着南宫柳盈盈一福。
南宫柳深深地凝视了马车中的钟无双一眼,随即朝着尚被十七禁锢着的五胡部族首领灿然一笑,点了点头,笑道:“库司贵为五胡部族领士,然而我的妇人却不晓事,竟以这种方式请您前来胡城,实在失礼,还请库司勿怪。”
那库司一噎,心里想道:这个南侯公子,与他的姬妾倒是绝配,便是睁着眼说起瞎话来,也是一等一的相像。
那五胡部族首领心里正气恨,南宫柳又微微一笑,“不管如何,库司既然已经到了我胡城,还请入城速速更衣疗伤。至于边界之事,便等库司伤好再说。请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五胡部族首领知道,自己理亏在前,难得这个南侯公子还笑脸相对。可见这个南侯公子,较之现任南王而言,倒是个可以与之相谋的对像。
再说了,事到如今,如果这个库司还不能顺着南侯公子给出的梯子下,那么五胡部族这个蛮族小国,在天下诸国之中,只怕再无信义可言了。
到时,天下诸侯,更是人人俱可以对五胡部族诛求无已。
想到这里,库司终于低头示好:“南侯公子果然是闻名天下的贤公子,我库司真心佩服!此次,我五胡部族理亏在前,难得公子不计前嫌。如此,我五胡部族中人,也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丈夫,库司重南侯公子是虚怀若谷之人,愿与公子就边界之事坐下来详谈。”
“如此甚好!”
南宫柳扬声一笑,继而又大声说道:“想我南国与五胡部族的边城子民,经年承受流年战乱之苦。库司若能放下成见,与我南国求同存异,岂非快事一桩。”
大笑声中,他一扬广袖,高声喝道:“库司,请入城!”
“请。”
南侯公子和五胡部族首领库司,在百数个士族的筹拥下,浩浩荡荡地进了胡城。
随着城门‘滋滋——’地关上,十七手下的两千铁甲骑士同时松了一口气。
想他们征战这许久,还从没有哪一次,于万人之中轻松活捉其首领,赢得如此轻松!
无疑,这样的战役对一个能战之士来说,是无上的荣光,是终身难忘的记忆。
他们强行压抑着欢喜和激动,那蒙在黑布之下的脸不自禁地露出自豪的笑容。
他们被百数南国士族围拥着,在胡城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缓缓进入了胡城内。对他们而言,这种慎而重之地迎进城来的这种风光,直是闻所未闻。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居然有个中年端方的文士,郑重其事地当街对着他们行叩拜大礼。
那人朗朗笑道:“想不到五胡部族六万大军,居然被众位壮士二千铁骑所破,在下一定要将诸君风采,传遍天下。”
随即街坊之中又有议论声传来,有人说:“想我们南侯公子,连个姬妾都有如此风范,我真不知道,当世中人还有谁能比得过我们南侯公子的风华绝代!”
这些街坊的议论声,让五胡部族首领库司的脸,青了又白。心里,却隐隐惧了。
他不由有些后怕地想到:今日只看这南侯公子姬妾的能耐,便当知道,这个南侯公子虽然生得如珠如玉,然而委实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捏揉的软柿子。看来,以后边界谈判之时,我可不能招他太甚。这样一个风华绝代之人,一旦真的动怒,只怕我五胡部族中人,也没那么容易善了。
南宫柳自然也将众人的表情,跟沿途的议论听在心里。
瞟了一眼这些北王的铁甲骑士,把他们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后。
随即他转过头来,看向了马车中的钟无双。
那个坐在车中戴了纱帽的妇人,一派雍容,贵气逼人。南宫柳那满心满肺的柔情,便溢上心头。
望着这个妇人,南宫柳心里甚至有些许的骄傲和得意。
他想着:这天下,也只有我南宫柳的妇人,才有这等胆识跟智谋了。
终于,五胡部族首领库司,被胡城的城主带去疗伤休息了。
北王两千甲士也被守城将士另行安置了。
南宫柳的随侍谋臣也悉数退了下去。
南宫柳方回头望着钟无双的马车,笑容浅浅地说道,“下来吧。”
钟无双掀开车帘,她巧笑嫣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这个时候的她,浑然如无事一般,显然刚才的那一幕,于她而言,算不上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南宫柳望着她,也不询问,便这般转过身去,长袖一甩,“进去吧。”
“是。”
钟无双笑得得意,应得清脆,跟在他的身后向里面走去。
钟无双一进入城主府,便有侍婢上前将她带去梳理更衣。而南宫柳广袖一甩,又离开了。
钟无双知道现在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处理,也不以为意。
梳洗完了之后,她坐在书房靠角落处,低着头,一缕阳光透门而入,照在她前面的虚空中,浮尘在光线中起起落落,便如人生。
钟无双看着那道光,不知不觉中给看痴了去。
如果说她在入城之前没有怕过,那是假的。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死血战的钟无双,又岂能不怕。
但是她不能怕!
因为主意是她出的,如果她自己都不能表现出十足的信心,那么十七与两千铁骑甲士又对这次战役,如何会有信心。
但是现在,在这没人的时候,在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的时候,她才可以体会到那种后怕。
直到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挡在她的前面,也挡住了那道光线。
钟无双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南宫柳温柔的双眼。
他盯着她,慢慢地倾身向前,慢慢地伸出手掌,将她的双手包括在自己的大掌中。
他的手宛如春风一般,柔软地包括着她现会儿有点冰冷的手掌。
手指的主人含着笑,温柔地说道:“你这妇人,甚是大胆。这生死之地居然也敢跟了过来,你就不怕,这胡城会成为你我的黄泉之地?”
声线浅浅的,温柔中透着嗔怪,有着宠溺,有着纵容,便如那夜间的风,轻轻地一拂而过。
钟无双由着他静静地握着自己的手,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坚持要来这胡城。
因为,她想他了。
她想这个如珠如玉的郎君了。
她在开始担心他。
她在担心他的生死安危。那种担心,甚至于超出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以她便这么不管不顾,任性而为地来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明了,让钟无双一时怔怔的,心里百感交集,然而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这时,南宫柳移开榻,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头也不抬,清声喝道:“备酒,容这最后半日,我要与姬一醉”
最后半日?
钟无双嗖地抬起头来。
她定定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
她知道南宫柳有太多的大事要忙,自己这种时候过来,如果不是碰巧替他解了围,那便是实属不应该。
只是,钟无双才确定自己的心意,她没想过这么快便要与南宫柳分开。
南宫柳没有看她,他拿起酒壶,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和她满上。
这时刻,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白净俊美的脸上,使得那浅浅的茸毛,那温柔的笑容,清楚可见。
钟无双垂下双眸,嘟着嘴,说了她自见到南宫柳之后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是最后半日?那甚么见鬼的库司,不是已经都愿意与夫主坐下来商谈边界之事了。眼看诸事可期,夫主为什么这么小气,妾护夫护国有功,夫主竟然小气到只给半日的功夫陪妾,何其不公!”
这是南宫柳自认识钟无双之后,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一个正常的,动了心的妇人该有的表现。
他不由呵呵清笑,一时通体舒泰。
至此南宫柳才确信,他的姬,终于爱上他了!
就在钟无双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时,她的手心一暖。
却是南宫柳端起酒杯,把它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没有移开。
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地勾住她的中指,甚至,还在轻轻摩挲着,随着他地动作,一种异常的酥软透体而入。钟无双强忍着,没有收回手指。
南宫柳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敛,给他那俊逸无双,容光照人的脸,添了两个小小的弧形阴影。
他专注地抚着钟无双的手指,低低问道:“姬为何而来?”
声音很轻,很淡,宛如一抹吹过天地的夜风。
钟无双抿着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她总不能告诉南宫柳,我想你了,担心你了,所以就来了!
南宫柳抬起头来,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等着她地回答。
半晌,钟无双咽了咽口水,别扭地,尽量用自然的口吻说:“你是我的夫主,我不投靠你还能投靠谁?”
话一说完,钟无双便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南宫柳低低笑了起来,他把她的中指勾起,轻轻包住。
一边用自己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指尖,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极轻极温柔地说道:“我说过待诸事一定,便会前去以夫人之礼迎你,姬又何必前来胡城,赴这必死之局?”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温柔,他的指尖有点粗,这般摩挲着,令钟无双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颤栗,一直颤到了心尖上。
钟无双咬了咬唇,压抑住心头涌出的异样,低声说道:“不一定是必死之局。”
她说到这里,悄悄地抬眸,看向南宫柳。
南宫柳俊美高远的脸上,神色淡淡,他似乎没有听到钟无双语气中的笃定,只是一笑。
慢慢地,他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南宫柳站直身子,俯视着钟无双,笑容淡淡的,却含着万般情意。
他说:“姬今日冒死前来胡城,夫主我又焉能不知姬的心意。在南宫柳心中,姬已不是姬,而是可以与我南宫柳行结发之礼的妇人。这样的妇人,我岂能让你自奔为妾?!姬长途拔涉,一路劳累,这半日时间,你便好好睡上一觉。少时,你便随北王的铁甲骑士原路转回。我南宫柳在此立誓,待诸事已定,当以九媒六聘之礼,前来迎夫人回国。”
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立誓,说要以夫人之礼迎娶自己!
这种话,钟无双不是第一次听南宫柳说起。
就在他离开北国之时,他也曾气恨恨地警告过她,让她不得再有找面首的想法,说是诸事待定之后,会以夫人之礼迎娶她。
只是那时,钟无双听了这句话,远没有现在这般感动。
直到知道他身处险境,有性命之忧的消息时,钟无双才隐约觉得,自己竟然不能放任这个男人坐视不管。
那时她还想着,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对自己有恩的缘故。
直到刚才,在入城之际,她一眼看到那个俊美飘逸,容光慑人的少年郎君时,钟无双才骤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思念,渴望,竟是如此的强烈。
不同于司马宣带来的那种蛊惑人心的悸动。
那是一种钟无双无法判定的,是属于这身体原主钟离的,还是自己的悸动。
让钟无双没有想到的是南宫柳。
这个一直以自己夫主的身份存在,一直让自己觉得温暖,让自己觉得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在这异世,如家人般的存在的少年郎君,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成了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
而这个在钟无双的生命中,视同家人般重要的郎君,他竟然说她已不是姬,而是可以与他行结发之礼的妇人。
钟无双清楚,在这时世,女人自奔为妾,行过六媒九聘之礼的才可以做夫人,做正妻。
才可以享受到时人的尊敬,可以站在她的夫主身旁,享受着夫主赐与她的荣光跟尊重。
所以,南宫柳才会要她跟北王的铁甲骑士原路返回。
因为,他已经视她为可以与之结发的夫人。
因为,骄傲如南宫柳,已经不能容忍世人对钟无双有所轻慢。
因为,他要钟无双站在他的身旁,享受着世人赋予这个身份的荣光跟尊重。
望着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阳光下的背影,钟无双直过了许久许久,才慢慢在榻几上坐了下来。
她的心,因为南宫柳的话,甜蜜如斯,快活如斯。
然而,在快活甜蜜之后,现代人特有的忧患意识又渐渐漫上钟无双的心头。
她用手缓缓抚上心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钟无双,你需要好好地静一静,仔细地想一想!虽然你的感情让你选择了这个男人,然而,你能接受这时世的爱情观,婚姻观么?你能忍受,在以后的岁月里,去跟众多的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么?你能容忍,你以后的孩子,只能以庶子的身份活在嫡子的阴影下么?
半个时辰后,钟无双走出了房间。
这时刻,城墙外面,五胡部族的叫嚣声,战马的嘶鸣声,人语声混在一起,显得十分嘈杂。
她走出院落时,发现过道上人影稀疏,偶尔看到几个仆人,也是奔跑着,显得又急又乱。
似乎整个城主府,最冷静最能保持平和的,便是南宫柳的院落。
走了一阵后,钟无双看到了一个南宫柳的谋事,连忙问道:“公子何在?”
那谋事来去匆匆,也没有细看问话的是谁,手一挥应道:“在城楼上。”
“多谢。”
钟无双大步向城楼走去。
不一会,他便看到了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南宫柳。
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他的身前身后都是人,明明城里城外都是喧嚣一片。可他站在那里,钟无双便觉得天高云淡,唯有伊人独立。
钟无双走到了南宫柳的身后,低头看了一眼正叫嚣着,要南宫柳放了他们领主的五胡部族的兵士。
望着那些扬言再不放了他们领主,便要攻城的五胡部族的兵士,淡淡地问:“夫主何不招库司过来,让他安抚一下五胡部族的将士,以免他们行之过激。”
她突然出声,直是惊醒了南宫柳。
他转头看来。
见是钟无双,他双眼一亮,嘴角浅笑隐隐。
歪着头,静静地盯视着她,南宫柳突然伸出手来,朝她一摆,“愿携卿手”
他说这话时,语调有点慢,表情有种异常,似是在做出某种承诺。
钟无双笑了笑,将自己的小手伸入他的大掌中。
南宫柳笑了笑,将掌中的小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他搂着钟无双走近城墙边,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城下,漫不经心地说:“不用着急。库司现在在我手中,这些五胡部族的兵士便不敢轻易有所动作。便由着他们再叫嚷两天罢,他们越是着急,这边界谈判于我们才更为有利。”
钟无双朝南宫柳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夫主是在想,让我跟着北王的铁骑甲士,什么时候离开最为妥当么?”
她没有听到回话声。
钟无双回过头来。
南宫柳正侧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夕阳下,钟无双清丽的脸给染上了一层金色。她的双眼是那么明亮,年轻的肌肤是那么的具有活力,便是那掩在宽大衣裳下的身躯,也有一种被压抑住的激情和生命力。
她总是比一般的妇人要自信,总是比一般的妇人要张扬,总是比一般的妇人要聪慧,总是……
钟无双,她总是比这世上的妇人多了那么一点与众不同,她还总是比这世上的妇人,多了那么一点灵动。
这样的钟无双,总是不时地,让南宫柳有着随时都会失去的危险。
想到这里,那抺隐约的不安,又爬上南宫柳的心头。
他上前两步,将钟无双轻轻地搂在怀里,柔声说道:“姬与我已共过生死,这份情,不是这世间任何一个妇人可以取代的。夫主之所以要姬速回北国,实在是夫主我不能再等。”
南宫柳说到这里,将他灼热的嘴唇轻轻地涮过钟无双的额角,又柔情款款地说道:“等此间事了,快则两月,慢则三月,夫主一定会迎你回国。”
他的意思,钟无双明白了。
他之所以要她赶快回到北国去,那是因为,这问媒纳聘都需要时间。
不管南宫柳能不能当上南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娶自己了。因此,他的媒聘可能随即就会前往北国,到那时,自己这个正主儿不能不在。
钟无双心头泛过一丝甜蜜。
她担心的,忧虑的,在这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
因为南宫柳说了,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所以自己在他心中,已经无人可以替代。
他还说了,自己是可以与他行结发之礼的妇人。
他都对自己承诺如此之多了,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
何况他也是知道的,自己是个想要独霸丈夫的妇人,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却还肯给自己一个承诺。如此,自己又还犹豫什么呢?
也罢!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这一刻,南宫柳的心里只有我。至少在这一刻,南宫柳是完完全全地属于我。这样就行了!
人的一生,太过莫测。
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异世,就像自己遇到南宫柳继而爱上了他,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
至少在这一刻,我是开心的,快活的,便行了!值了!
心里想明白了,钟无双便让自己完全放松地偎入南宫柳的怀中,咬了咬唇,她终究还是忍不说道:“这次妾不远千里,不计安危地前来救夫主,可夫主连个赏赐都没有,便让妾空手而归,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抬头偷看了一眼眉间一头黑线的南宫柳,钟无双嘟了嘟嘴,不无幽怨地再次抱怨道:“妾为了夫主,可是连北王赏的五百金都搭进去了,夫主便忍心让妾两手空空而归?”
南宫柳拧着眉看了钟无双半晌,这才哭笑不得地说道:“姬好像说得极有道理。夫主我差点都忘了,我这姬,从来便是爱财如命,又从不做吃亏之事。你倒是说说,按功,夫主该给你什么样的赏赐方为得当?”
“夫主真的愿意赏赐我?”
钟无双大喜过望。
她那原本就生得如墨玉一般的大眼,连着眨了数下,这才似反应过来了。不由情急地碎碎念道:“不行,我这夫主精通阴谋之道,向来又以捉弄我为人生乐事。如果我讨要钱财,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又让他变着法子要了回去。不行不行,金银财帛拿在手中,太无保障……”
说到这里,她恨恨地瞪了南宫柳一眼,虚张声势地叉腰做出茶壶状,伸手直逼到南宫柳面前,不依不饶地讨要道:“我要夫主给妾一个信物,这物件要足以保证妾以后不受夫主欺侮,妾若向夫主讨要一些东西,夫主不能不给不许不允。妾这次立在大功,当得夫主予以重赏。”
南宫柳故作为难地拧眉想了良久,这才状似不情不愿地从腰上取下一方玉珮,递给钟无双,苦笑着感叹道:“唉,这原本便是夫主要给姬的订情信物,如今居然是被这般强要了去,这可叫夫主我情何以堪呀!”
原本喜孜孜地接过去的钟无双,正拿了玉珮在手中翻来复去地看着,听了南宫柳的话,她不由皮笑肉不笑地凑上前,问道:“夫主贵为皇胄,身边什么样的玉珮没有。妾只想知道,妾若手中有了这玉珮,从今往后,是不是夫主都不能随意欺压于我,于我所求之事,不能不给不许不允?”
“此物乃太祖所赐的南王令,持此物者,可免生杀,可得富贵,可自由来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