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后会无期【4000+】 - 嫡妃倾天下 - 砚舞白
好精妙的算计……
羽天涯有些清醒,轻轻一动,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忽然想起来,爆炸前有人把她推开护在怀中……
他的脸埋在自己脖子前,那么近的距离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羽天涯心下不由微微一慌,
伸手拍拍他的背,“诸葛昭允,你怎么样……”
触手处黏湿冰凉,这地方深黑五指不见,只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媲。
羽天涯一抖,刚才那强烈的冲击波隔着人打在身上都感觉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何况他全部挡在自己身前,那些破碎尖利的石块和星盘碎屑岂不是都打在他的身上?!
不觉手脚一片冰凉,想查看他的伤势,动了几下便浑身冷汗湿透。她下意识到太子怀里摸火折,不过立即苦笑,太子登基,怎么可能揣着火折子啊丫。
嗯?真有?
一星火烛,地上人的背后惨不忍睹,鲜血淋漓已经看不出衣服的颜色,这样中的伤,眼见是活不成了。
指尖轻轻抚上那张脸。
羽天涯水眸颤了颤。
那样关键的时候,救她的竟然是礼辰夜……
羽天涯摸到他鬓发间,轻轻一挑,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落下。
她闭了闭眼,举起火烛,眼前一张俊颜冰凉苍白凤眸紧闭。
“夜非情……”
*
那个当她从死牢里脱身,在大槐树下大力一抱,将她纳入怀中给她火一般温暖的男子;却也在宫中将她处处算计给她痛苦难堪的男子;
两个极端,却是一个人。
如果羽天涯不那么拼命地要回去,甘愿用心头血送回钻,帝星就不会启动,爆炸也不会引燃。但她一旦决定要与他为敌,他便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他明明已经设好了局,可以坐收渔利,继续他清王殿下的夺国大业,却为了救她,冲进死亡的阴影里。
他已经全盘算好,却最终还是舍不得。
探他的鼻端,气息全无。泪水终于滑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
“……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声音低哑,羽天涯怔住,低头,夜非情伸手想帮她擦眼泪。看见她手中的人皮面具,脸微微一僵,收回手苦笑,“还是让你发现了啊。”
“嗯。”羽天涯抹抹眼泪,蹲在他身边,“夜非情,你没死啊。”
夜非情虚弱地咳嗽,“羽天涯,好歹我又救你一次……你就不会说点儿好听的。”
“这种地方……”羽天涯举起火烛看看四周,都是断壁残石,不像有出口的样子。“我先看看你的伤,你有药吧?”
夜非情拿出一包药,指指羽天涯还在流血的脖子,笑笑。
他倒是把那包药捡来了……
羽天涯鼻子一酸,他后背的肌肤没一处完整,都是迸溅的碎屑,有的大概入骨。她撕下内裳替他擦血取出碎屑上药,整个过程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夜非情又晕过去了。
羽天涯麻木地做这些事,不敢叫他,她害怕她已经再也叫不醒夜非情。最后,她伸手到夜非情胸口处,感到了微弱的心跳,终于松一口气。
有空碰了碰自己胸侧,一阵剧痛,估计是肋骨骨折了。她在地上摸了两根木条,要腰带绑在腰侧。在他身边蹲坐下来,黑暗中,静静看着他。
没有水源没有处理,伤口很容易感染。果然,不久夜非情便发起高烧,浑身发烫却抖得厉害。
羽天涯将外袍和自己的外裳都脱下来给他盖上,羽天涯借着火光看他的脸,凤眸紧闭长睫微颤,似乎极为痛苦。而薄唇的色泽却因为高烧更为明丽,比那三秋红叶还要艳上几分。
羽天涯看得心中一跳,碰了下他泛红的脸颊,滚烫。心下想着照这样烧下去就算能醒来也得烧傻了,把衣服替他盖好掖好,轻轻在他耳边道,“你等一会儿,醒来也不要乱跑,我去找点儿水来。”
夜非情没有反应,羽天涯眼中一黯,起身要走,他的手指却抓住她的衣角,唇微微动了动。
羽天涯心中一疼,趴在他唇边细听,低声道,“你说什么?”
没有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仿佛说的是,“母妃,我回来了……”
――――――
夜非情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蹙眉睡在怀里的羽天涯。
而且是他夜非情睡在羽天涯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
他错愕之余忽然感到自己就一直靠着那温软馨香,心里不由一颤,俊脸唰得红了,有些不舍地慢慢移开来。
他一动,羽天涯就醒了,夜非情倏地闭上眼睛。
羽天涯噗嗤一笑,将他环住自己的手轻轻捞开,“醒了?这下能松开了吧?”
她揉揉自己冻了一夜僵酸的肩膀,揭开搭在夜非情背上的衣服,“来,我看看你的伤。”
手指有些僵直,力度没分寸,竟将创口碰裂了,羽天涯缩回手。
一声轻笑,“天涯,昨晚抱着我睡,感觉如何?”
“滚……是你非要抱着我的好吧,”羽天涯搓搓手,小心解开绷带,“是你非要抱着我,喊母妃。”
伤口被重新上药,夜非情俊颜有些紧绷,羽天涯低声哄劝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过刚好,抱着你也很暖和,免费的火炉一只。我不计较你占我便宜了。”夜非情眸光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意味有些深,“我介意,我占了你便宜,当然该负责。”
羽天涯上药的手一抖,“不用了。”
“你说不用就不用?”
“我被占便宜,我说不用就不用。”
“……那我唤你母妃,是你占了我的便宜,我要求负责。”
羽天涯手一甩,却听夜非情喃喃道,“我母妃是后宫最美的妃子,父皇很喜欢她的。”他握了握羽天涯的手,“不过我不会像父皇那样,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只会对她一个人好。”
“母妃受宠,其她嫔妃很嫉妒。当九洲要求太和送一个皇子去做客的时候,所有妃嫔都借机要父皇送我去。母妃在他寝宫门口跪了三天,父皇本想答应,却耐不过朝臣劝阻,干脆不去看她直接把我送走。我不知道,母妃从那时就开始卧病。”
“做客?就是人质?”
“嗯,也算吧。不过人质是有交换的可能还有回来的一天。这种做客在实力有悬殊的两国中很常见,就是送死。”
“我第一次来到九洲,只有五岁,诸葛毅让我住在杂役厮,做太子伴读,所以在那时候,我就见过了诸葛昭允。只是他是太子又是独子,所有功课礼法都有特殊固定的太傅教授,根本不需要伴读。时间久了,诸葛毅似乎都忘记了我这个人存在,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可以欺负我,随我而来的宫人被他们活活打死。整整两年,我要干最重的活计,却常常一天吃不了一顿饭。有一次,寒冬,我饿了两天,太监把我的饭倒去喂狗,我去抢,却被宫人打晕了丢进结冰的荷花池里,冻了大半夜,后来我又自己爬上来了。”
他声音无害,羽天涯手心冰凉,低声道,“怪不得,你痛恨整个九洲皇族。”
“不……还不是那个时候。那晚我爬上岸,碰到了深夜回宫的诸葛昭允,他救了我。至于痛恨,那是后来。”
羽天涯眼睫一颤,一个孩子,这样耻辱还不够,还有后来?
“对了,那之前我认识了真的礼辰夜,我和他年纪相仿,同样落魄。我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他。你知我为什么熟悉九洲皇宫地道?还有他母妃的事,就是那时候,他告诉我的。”
“真的有这个人?”羽天涯惊奇,“那他……”
“嗯。他死了。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那次太和派使者来,诸葛暄在中和殿宴请来使,我太想去,礼辰夜就和我一起从地道里去了。我却听到母妃病重的消息,来使请求带我回去,让母妃见我一面。而诸葛暄,他竟然不肯。”
夜非情的声音有些遥远,“他竟然不肯……我当时很急,想从地道里爬出去求他,被礼辰夜死死拉住,可是动静还是太大,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跑,我眼睁睁看他从地道里失足摔下去。”
“他死了,我却从他摔下去的地方找到了通向宫外的出口,大概也就是今天的……这里。”
羽天涯心下微紧,反握住他的手,哑声道,“那你回国时……”
“回国的时候,母妃已经不在了。我和母妃的最后一面,竟然是五岁那年,她端了冰梅汤来看我,我想出去玩,胡乱喝了一口就吵着冰梅汤太酸,将她推走了。”
母妃,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一定乖乖将酸梅汤喝完。
“其实原来我都很乖,那是我第一次对母妃这么任性吧。这辈子母妃给我的最后一碗酸梅汤……我还嫌酸,我连一句谢谢母后都没有说。”
“所以以后我再也不敢任性了,我演礼辰夜很像不是吗?我这次来九洲,我答应父皇,会阻止诸葛昭允登基。”
羽天涯苦笑,“可是你这次又任性了。”
夜非情凤眸微扬,合上眼。“嗯,所以这次你欠我欠大发了。”
羽天涯将衣物替他拢好,“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充礼辰夜呢?棋行险着,暴露在明处,诸多不便。如果只是夜非情的身份做这件事,你在暗处,胜算要大吧?”
“……用夜非情的身份中伤诸葛昭允,我害怕,你永远不会原谅那样一个我。”
―――――
地面之上,太和殿外百官及使臣摇头晃脑地听着百鼓齐奏,觉得今日的鼓声一起一落,铿锵有力,分外威武,真是长脸!
罗八卦心悸上前,“殿下,昭阳宫里的人是兰琪儿,太子妃她……”
举世风华的男子站在裂开的石缝边,长指微颤,握了握手,淡淡扫了周围礼官史官一眼,“鼓停,大典,继续。”
史记:九州太子诸葛昭允于二月初八在太和殿御极登基,改年号为乾元。
册沧海青鸾殿殿主宫岑为后,原太子妃羽天涯为帝妃。
是夜,灯火煌明热闹无比的九洲帝宫,养心殿里却空无一人。
反倒是离帝宫三十里外的丛丛山林间,那本应该用皇后同寝的一袭雍容身姿却跪在空亭外的雪地里。
夜间极冷,白日里底层潮化的雪水结成碎冰,而表层却还是厚重的积雪,人跪上去便如跪在刀尖,宫岑拢着大氅蹙眉在屋内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有一袭青袍落在身前,所过之处,万物无息。
老者话中似有笑意,“昭允,你在世内的朝政我本不愿过问,可你竟然为了九洲私自启用钻星窥探师门的密室,这未免太过了。”
“是。”
诸葛昭允垂眸,并无多言。
“你及早处理完事,回去静修一阵吧,这么久功力竟然没有长进。”
“是。”
“最重要的事,那个异世灵魂……为师让你找的人你有下落了吗?”
“徒儿已经尽力寻找此人,却,毫无消息。”
宫岑微微一惊,奔出亭子急声劝阻,“师父……”
殷红落在雪地,像绽开一地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