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庆功宴 - 滨河岸边 - 叶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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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 “五七指示”庆祝活动结束后,老师们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也像卸了重担一样觉得轻松。大队分管小学教育的尤副书记知道滨洲小学的工作走在全片的前列,学校被评为“落实毛主席五七指示先进学校”,为滨洲大队争了光,心里非常高兴。他对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大加赞赏,说老师们工作辛苦,不亚于生产队七月“双抢”的劳累。他想用一种什么方式来慰劳老师们一下,想来想去,便商量大队陈书记,由大队拿出60元钱,学校也出点资让老师们买菜加餐。陈书记考虑后,同意了此事,老师们十分高兴。有的老师在厨房里笑话说,这可能是托陈爱琳的光,要不是书记的女儿在小学食堂里做炊工,恐怕还没这事呢。陈爱琳笑里带怒地说:“放你妈的狗屁!咱爸是慰劳你们的,我都是沾你们的光呢。” 学校食堂管理伙食采取轮班制,即每人管理一个月,这个月恰好轮到秦小恒管伙食,也就是说,学校老师加餐买菜由他负责。为了让老师们像过年一样幸福地吃一顿,秦小恒考虑着如何买菜,便与陈爱琳商量,陈爱琳说: “有些菜明天当天早晨买,恐怕来不及,你必须在今天早做准备,把能够买的尽量买来,准备四桌的菜,因为还有大队的干部和文教片的干部。” 秦小恒匆匆忙忙地去买菜。他到街道屠宰场用肉票买来了七斤肉,两个猪头皮,还有两个猪肚,一副大肠,到豆腐铺买了三斤千张,到农户家买来了一百个鸡蛋,四只捆着翅膀的活鸡,交与陈爱琳。陈爱琳问他花了多少钱,他说约花了四十元。陈爱琳将肉、猪肚、猪头皮、大肠、千张、都撒了一些盐,以防天热变味,放在橱柜里。厨房的锁有两把钥匙,一把交与炊工,一把交与当月买菜的老师。秦小恒下了晚办公后,特地打开厨房门到橱柜里看了看,见橱柜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四只活鸡也卧在地上歪着头,向他眨着眼,似乎求他放了生命。秦小恒将后门的插销插好,又用饭桌抵上,这才回寝室休息。 翌日早上,秦小恒早早起了床,打开门锁到厨房里一看,四只活鸡不见了。他以为是鸡们挣脱了捆绑翅膀的绳索,逃到角落里藏起来了,结果满屋子找不到,连旮旮旯旯儿也寻不到。他急了,又打开橱柜门一看,昨天所买的肉、头皮、猪肚、大肠、千张、蛋等全没了。他急出了一身冷汗,马上跑去报告了王校长。王校长立即唤来了后勤处唐主任,几个人到厨房里细细观察现场,结果发现后门被撬坏了,初步认为是盗贼撬门入室盗走了东西。消息传到老师们那里,有的老师沮丧地说:“搞教学搞得要死,天天吃腌菜、土豆等蔬菜,好不容易加一次餐,却被盗贼偷走了,夹到嘴边的肥肉又掉在地上被狗吃了,老师们命真苦啊!” 厨房里,唐主任对秦小恒冷冷地说: “虽然不能说是你拿走了东西,但是你值班买菜,也该负有责任的,属于保管不善。”秦小恒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显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据现场观察,被盗的可能性极大,不过这事还要好好调查。”王校长说。 “那……这餐还要不要加?”唐主任问。 “餐还是要加的,咱们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此而负了老师们的心。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去买菜,秦老师用老师们本月的菜钱暂时垫付去买,看来今天中午加餐是来不及了,那就晚上加餐。”王校长冷静地说。 秦小恒急得浑身像冒了烟,火急火燎地又到街上去买菜,还叫了本班的两位大个子男生帮忙。两个男生边帮老师抬肉鱼蛋等菜肴边小声谈论道: “老师们今天过年,我们欠得流涎!” 此话还是让秦老师听到了,他笑着说: “哎!你们不知道,你们的老师今天不是过年,是在过难!” “过什么难?”两个学生吃惊地问。 “这些东西我昨天就买了一大半,结果昨夜全被盗走了,我还要负责任呢!” “秦老师真是运气不好!”一男生低声说,似乎为老师觉得遗憾。 到了厨房,陈爱琳气鼓鼓地对秦小恒说: “你也是点子低,闯消息,老实砣子被人欺,屙尿都屙出刷箸签子来,带薪我今天都遭到别人怀疑,他们说是你和我把东西藏起来了。” “他们怎么这样轻视人?是哪些人?我还是饿着肚子在买菜呢,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听一些冤枉话,真是划不来。”秦小恒不满地说。 “你去买菜了,老师们在厨房吃稀饭时说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是在说笑话,又像是在说正经话,反正对你我产生了怀疑。” “哎!这只有上帝作证,我秦小恒是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相信你也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们不能随便冤枉人。”他气恼地说。 “他们说,只有三种对象,你、我都有厨房钥匙,且是知情人,理应作为怀疑对象,再就是盗贼。我老子当时就把它们臭骂了一顿!是没有饶恕他们的!” “哦!……这样看来,我还真被列入怀疑对象呢!这可怎么办呐!”他沮丧地说,脸上显出天大的委屈。 “还怎么办呐?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我老子陈爱琳是不怕的。我看你也要挺起腰杆,不让他们嚼腮!”她望着他大声说。 “是的!如果他们当着我的面说我,我一定要维护我的尊严!”他气壮地说。 他肚子饿极了,准备胡乱吃几口冷稀饭再去上课,陈爱琳不准他吃冷的,一定要替他热油盐粥,热好了,端给他吃。冒着香味的油盐粥摆在面前,“剩粥热得滚,可值一碗粉”的常言也在他耳边响起,他越发觉得饿,便狼吞虎咽地把它吃了。然后走向办公室,做上课的准备。唐主任在办公室里备课,叫他上完课后将学校被盗的情况向大队黄连长报案,并且还说,无论是谁,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点头答应,也附和着说,是的,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坚决把盗贼绳之以法。他上完一节语文课后,立即到大队部找到了黄连长,他与黄连长来到学校,王校长和唐主任也来了,几个人一起到厨房看了现场,仔细分析了一番,认为盗贼是从厨房北面撬门入室的,建议学校换掉老朽的厨房门,以后都要有防范意识,心目中要紧绷阶级斗争这根弦,严防阶级敌人再搞破坏。调查完后,黄连长见陈爱琳在切肉,忙笑着问陈师傅: “爱琳师傅,今晚加餐,不知我有没有口福?” “那要看大队是怎么安排的,我不知道,反正有一桌客餐。要是我安排,我一定首先邀请黄连长。”说完,发出甜甜的笑声。 “怎么没有您黄连长呢?晚餐时您一定要早点来呢!”王校长连忙邀请,又对陈爱琳说,“中午饭后,学校安排四个女老师在厨房里帮忙。” 此次被盗事件直到过了三个多月,那几个偷走菜肴的人竟毫不害怕,还自豪地说了出来:“老子们六个人吃了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老子们在窑厂天天过年,真感谢小学秦老师。”原来他们是滨洲三小队轮班烧砖窑的几个贫下中农,其中一人白天看见秦小恒买了那么多菜肴,便商量另五人,夜晚干了此事。要是地、富、反、坏、右等五类分子偷吃了,是绝对不敢自己说出去的。 到了晚餐时,小学教师和兼职贫农教师到厨房里围了三大桌,另一桌是客人,王校长作陪,在厨房隔壁的教室里摆宴。这一桌客人是滨洲文教片袁主任、大队陈寿河书记、分管小学教育的尤副书记、管财经的徐副书记、分管综合治理的肖主任、黄连长等。 开餐时,干部们边吃边聊,袁主任举杯向各位祝贺: “此次聚会应该是一次庆功会,我为你们小学的各项工作走在全片乃至全公社的前列而高兴,特表示祝贺,大家干杯!”又望着陈书记说,“这得归功于大队的全力支持和尤副书记的辛勤指导及王校长的直接领导!” “袁主任,你也――太过讲了,这――应该是你――你指导有方!”尤副书记也举杯祝贺。 “袁主任对我们小学格外关照,我代表大队党支部向袁主任表示感谢!”陈寿河书记向袁主任举杯敬酒。 王校长也举杯向各位领导敬酒。言谈中,袁主任谈到了秦小恒: “秦小恒老师是一个对工作非常扎实,非常认真的好老师,我经常检查他的工作,他对每一个学生都关心,没有轻哪一个,重哪一个,经常与学生谈心交心,班级工作很有特色。且性格老实本分。至于这一次学校厨房菜肴被盗,也不能怪罪于他,这都是意想不到的事,同时,也为我们今后防盗敲响警钟。这一次被盗物质可能价值四十元,滨洲文教片拿出四十元,补上这一损失。” 王校长当即表示感谢,也对秦小恒评进行了赞扬: “秦小恒的确是一位好老师,他对工作一丝不苟,任劳任怨,从不挑三拣四,非常关心学生,视学生如弟妹,班级各项工作抓得井井有条。在批林批孔、批《水浒》、落实毛主席‘五七指示’、勤工俭学等方面做出了很大成绩,是我校教育革命的排头兵。他还乐于帮助别人,胸襟开阔,从不计较个人得失,通过平凡的工作折射出了他那良好的道德品质。前不久,他冒着生命危险勇救两名落水幼儿,在学校一声不吭,甘做无名英雄……” 陈书记们听得非常认真,也对秦小恒有了新的认识。大家边饮酒边聊着,谈话的内容涉及到了抓阶级斗争的问题,治保主任肖波远说: “咱们九小队的莫幺姑,经常在夜晚扮菩萨,人们都称她莫仙姑,搞些封建迷信,贫下中农都看法很大。” 陈书记听了表面没做声,内心里却牢牢地记了下来。…… 酒宴终于散了,肖主任的一席话却在陈书记心里不能散去,他要抓一抓阶级斗争,抓一抓这尤幺姑,思考着怎样去抓她一抓。到了晚上,陈书记叫了治保主任肖波远,两人一起悄悄地来到九生产队莫幺姑家的后门等候,一直等了两个多钟头,没什么动静,两人便返回。翌日晚上,他们又是这样,无获而返。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第三日晚上,月色朦胧,他们两人静静地守候在莫幺姑屋侧小巷的暗处,过了一会儿,破窗里传出“哼哼呀呀”的唱声,不用说,这是莫幺姑装“菩萨”正在“下马”。过了一会儿,听得一老妪询问的声音,随后一阵沉默,大概是“菩萨”在默咒吧,一会儿,那“菩萨”又“唧唧呀呀”哼唱起来,唱毕,“菩萨”开口了: “你刚才说你孙子今天掉在滨河里差点淹死,是不是‘犯水波星’?我现在告诉你,这一次不是‘犯水波星’,要是的,那他一定淹死了。但下一次有可能‘犯水波星’,我可以为你做改。” “谢菩萨开恩,跟我孙子做改!”那老妪谢恩,还传出叩头的声响。 “你稍坐一下,千万不能动的,我去外面向观音老母禀告禀告,回来再替你做改。” 一阵轻微地脚步声过后,后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了头戴满是银花、明晃晃、颤微微高帽子的莫“仙姑”,她匆匆朝北方河边竹林走去。陈书记肖主任无比兴奋,庆幸咱们到底守出了“月花”,看她如何向观音老母禀告。谁知,莫“仙姑”边走边解裤带,渐渐向竹林靠近。陈书记心里不免暗暗好笑,什么“禀告禀告”,分明是内急憋不住了,找个茬儿出来方便方便。肖波远主任心里笑道:“这杂种,未必是菩萨要‘行风走雨’?”莫“仙姑”刚蹲下时,突然,一个低矮的黑影在竹林边“呼”的一声,箭一般地从莫“仙姑”的胯下穿过,可能是一只黄鼠狼或是一只猫受了惊吓使然,而莫“仙姑”更吓得毛骨悚然,本能地弹跳起来,提着裤子急匆匆往回走。肖主任心里又笑道:“这杂种,菩萨也怕鬼!”莫“仙姑”走到后墙角朝巷子那边蹲下了。陈书记在前,肖主任在后,两人紧贴拐弯处在墙边暗处站着,毫不动弹。莫“仙姑”只需再走一步,即有可能发现他们。这时,陈书记心里十分紧张,心里像揣了个兔子蹦蹦直跳,他们虽说是来捉“菩萨”的,但不能背侮辱妇女之嫌。莫“仙姑”人还没有蹲稳,便迫不及待地“行雨”了,站在拐弯暗处前面的陈书记可沾“光”了。肖主任心里又暗笑道:“这杂种,陈书记真有福分,享受了菩萨所赐予的温脚浴。”莫“仙姑”方便后,如一朵残云飘然隐去,只把后门掩上,来不及插上门闩,就去为老妪“做改”。书记主任蹑手蹑脚,悄悄进入屋内,只见莫“仙姑”坐在香火前,双目微闭,双手合一竖立鼻前,嘴巴不住地翕动,不知在哼哼什么。一老妪跪着,头伏在蒲坦上,十分虔诚地等待“菩萨”降旨。她们怎知书记主任如神兵天降。陈书记大喝一声: “莫幺姑,今天到底被我捉住了!搞什么鬼名堂!” 莫幺姑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一看是陈书记和肖主任,心里吓得七魂丢了六魂,双腿瘫软下来,头上的菩萨帽也“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只是那老妪倒挺机灵的,一眨眼便像泥鳅似的溜走了。陈书记用那只被“雨”琳湿了鞋的脚重重地踏上菩萨帽,将它踩瘪了。肖主任抓起香炉在尤幺姑面前摔了个粉碎,又大声对莫幺姑说: “莫幺姑,你搞封建迷信,还在外头说什么菩萨显灵,我看你灵个屁!完全是骗人钱财!” 这时,莫幺姑慢慢清醒,跪在地上双手合一向书记主任不断地作揖求饶: “陈书记啊,肖主任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就饶了我吧!” “你起来!我又不是菩萨,不要你作揖,你明天到大队部跟我老实交待问题,骗了别人多少钱财?我这次就抓你这个典型的阶级斗争!”陈书记说着,提起蒲坦,拿起踩瘪了的菩萨帽,肖主任拿走放在桌上的几个木菩萨像,二人像打了胜仗似的凯旋了。 翌日,高音广播在全大队响起,播着批判莫幺姑搞封建迷信的文章,七小队的大批判栏里全是批判莫幺姑的檄文。莫幺姑被罚扣了十个工分,相当于一个劳动力在农闲时的半月工分。从此,莫幺姑再也不敢搞封建迷信了,滨洲大队也再没人敢搞封建迷信了。
本书重点写了一对情侣与一对姐弟之间的恋爱争斗大战,这四人中演出了离奇、可悲可泣的“六角恋”爱情争斗剧。也写文革时农村教学实况,意在教育青少年珍惜宝贵青春,争分夺秒学文化知识 。也反映了七十年代农村青年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