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八五章 山下 - 一张没有公开的婚纱照 - 无名果
由于旷课时间过长,课程落得多了些,父亲决定把我送往山下,距离诺敏河几十里的山下姑姑家读书。老姑家的生活比我家好得多,她家孩子少,只有两个小表妹,姑父又在鸡西煤矿上班,每年回几次家,家中只有姑姑一人操持家务,我去了也是姑姑的好帮手。
姑姑家前院是大姨妈家,后院是二姨妈家,姥姥在二姨妈家,姥爷去世多年了。姥姥一生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过继个侄子做儿子,可是什么力也没借上。我的这个老舅,现在已经在县城当了律师,可他却不养姥姥的老,姥姥也不怪他,说什么:“我呆不惯,城里没啥呆头。”我刚开始在姑姑家住,也在姨家住。谁家留我,我就在谁家住。就这样我把耽误的课程补回来不少,有时候姑父回家来教我,他原来是教师,后去的煤矿,是煤矿招工考去的。
刚在老姑家住上一年,这时我已经上初中二年级了。老姑却要临产了,老姑父回家了,照顾姑姑,家里住不开,我便去了二姨家,二姨家是两男两女,四个孩子,二姨夫又是老复员军人,很能干活,大表姐爱干净,从早到晚总是洗。大表哥年长我一岁,在同一个班里,学习没我好,其他的表弟表妹都不读书了。
晚上我与姥姥住在同一铺炕上,姥姥在炕头,七十多岁了,睡觉时总是哼哼,姥姥的牙齿一个也没有了,牙床由于长时间磨损,被磨平了。已经镶不上牙了。吃玉米茬子时需要把饭烧的烂烂的才能吃,二姨为了省烧柴,煮饭时熟了即可,不管姥姥是否能咬动,姥姥没办法,自己去田地里收拾烧柴,晚上放学后我帮姥姥往家背,然后再继续烧饭锅。
吃饭时姥姥总怕我吃不饱,一会往我碗里盛饭,一会夹菜,二姨和表姐总“哼,哈”地,或白眼姥姥,我也明白了是咋回事。由于二姨家也不富裕,粮食也很紧张,所以我每顿饭只吃了大半饱就不吃了,最可怕的是冬天吃两顿饭的时候,早晨吃两碗稀玉米粥,就去上学,其他同学怕饿从家里带炒熟的黄豆,或是炒熟的爆米花。而我只是看着别人吃,有时干脆跑到外边去或是趴在桌上假装睡觉,等饿过劲了就好了,不知道饿了。
大表哥长着一张圆脸,小眼睛,眼皮有点肿,红色的,前门牙是拧劲的,小耳朵向后靠着,鼻子头是圆的,有亮光。他比我高半头,打架时我总是吃亏,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他有些蛮横,姥姥只能他叫,不许我叫的,他说姥姥是他的姥姥,不是我的姥姥。我叫一声姥姥,他就打我一下,有时用拳头,用时用木棍条。夏天玩弹泥弹弹,他弹的不如我的技术好,我弹的比他准,赢了他,他也打我。骑在我身上打,最后我只有把我手里的泥弹弹都给他,才算罢手,做泥弹弹也很费工夫,每年春天来临时,冻土刚刚化一二尺深,我们常去野外村民们常去取土建房的大坑,抠回一大块黄泥,在找来的木板上一遍又一遍地摔柔,然后用手团成弹弹,在阳光下晒干。晒干就不会开裂了。
每到周末,做泥弹弹,这是我第一件需要做的事,而后还要帮姥姥去地里捡柴。春天来时,我跟在大表哥身后,去野地里打鸟,大表哥把夹子埋好后,命令我去遛鸟,山鸟很多,一群一群的,遛鸟的活最累,漫山遍野的跑,新趟起来的垄,一脚踩上去,把鞋子都埋没了,要是把鸟遛飞了,大表哥还骂我‘笨蛋’或骂‘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打着鸟后,回去烧着吃。我也只能闻一闻味而已,他有时顺心,或是帮他写作业了,他便赏给我一只鸟‘肘子’。
有一次为了遛鸟我只顾盯着鸟群的去向,没注意脚下,结果一只脚陷进了坟地的棺材里,我卡在那里半天才把腿拔出来,等我拔出腿来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年久失修的坟墓,棺材板子也烂了,被我一踩整个棺材板子全塌陷下去了,一具女尸的头骨,但长发还可见,身上的衣服完好,可我用手一摸,奇怪般的成了灰儿,露出来一副白色的骷髅,我大着胆子看了一会,马上想起了遛鸟,这才离开坟地向田地里跑去。
秋天来时,大片大片的庄家、玉米、高粱、谷子、黄豆漫山遍野一望无际。我们学生几乎是不上课的,帮助农民收庄稼,主要的工作是扒玉米棒子,在老百姓家吃住,可以一周不回二姨家,真好!中午还能吃上白面馒头,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扒玉米棒子是一种不累但很烦人的活。农民们将玉米杆割倒,放成一堆一堆的,然后叫我们学生把玉米棒子掰下来。在把玉米放成堆。扒玉米主要是看手的动作快不快,是很废手的。如果不戴手套,两天不过,手就不敢摸东西了,手腕没劲,还掰不动玉米棒子。
头几天大家都按照老师的要求干活,也都认真,但时间一长,我们也都干累了,有的同学脸晒黑了,有的嘴唇裂口了。吃玉米秆时还把手弄出口子的等等。这样就减员了不少,剩下的学生开始磨洋工了,一堆玉米只是上面扒了一层,下面的玉米没动,生产队长检查不出来,就蒙混过关了。玉米分到农民家后,在烧火时,就把玉米棒子挑了出来。农民好有更多的粮食吃。虽是坏事,又是好事。
可怕的冬季如慢慢的黑夜,总也盼不到头似的,那可怕的两顿饭,放学后回家的脚步都是无力的,可怕的火炉子烧的是学生们自带的柴火,有的干,有的湿,淘气的学生将炉子弄的四处冒烟,呛得你直流眼泪。开门放烟时手冻得都拿不出来。学生们也不写字,只是跺着脚玩儿,满屋子的灰尘,再加上蓝色的烟。
放学后,大表哥跑到家里,进院首先要直奔院中央的一个大缸而去,掀开盖子,拿出两个豆包便啃,他啃豆包充饥,我也想啃一个解一解饥饿吧。没想到被大表哥发现了,他放下书包,抄起一根大柳条儿,(用来做架条的),长有三米多,向我追来了,我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豆包也忘啃了,也顾不上啃了,他一边追我一边嘴里喊着:“谁叫你偷豆包,那是我家里的豆包。”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的说:“一个豆包至于吗?都是孩子,行你啃,就不行他啃?太霸道了点。”还有的出来说情,“算了,算了,别追了,不就是个豆包吗?我给你。”还有的干脆拦住了他,当姥姥听说此事后,她也敢怒不敢言,只是劝我说:“友子,忍了吧,啊?谁叫你在别人屋檐下呢?古语不说吗,人在别人的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可我心里早下决心,一定离开这个二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