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终是要别 - 旧时镜花醉 - 声沙
景澈以为她终于死了。
可命运对她总是反复戏弄。三番两次把她推入死亡边缘。兜兜转转又是个未遂。
她在生死的混沌间已经忘记倒下前究竟做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唯独记得有一双漆黑如泼墨的瞳仁在注视着她。带着一贯的沧桑与从容。此刻多了一抹惊心动魄的悲凉之色。
还有一声声“阿澈啊”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裹着糖衣的噩梦。Www。。com对她來说过往的一切。回想起來都痛苦如凌迟。她偏偏要记起他牵着嘴角姿态不一地笑唤她。每一声都像是一个不一样的梦。她在这呼唤中辗转不同的时光。
她太想逃离了。那个低沉的声音与那个悲切的眼神无处不在。她画地为牢。自己将自己圈了进去。
终于。她在反复的痛苦中不胜其烦。醒了过來。
视线里是意料之中的昏暗。被褥的严实感让景澈知道这不是梦境。Www。。com如果是做梦。那么她不会继续留在鬼寨。而会去千年之后的云覃峰。重新看看那片魂牵梦萦的白马骨花海。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让她坚持活下去的东西。对于她來说。也许是那一片清冽人心的白马骨。又或许只是曾经花开的岁月。和已经路过那岁月的人。
第一眼。她看到了也修清淡的脸。她知道自己无需说什么。牵起嘴角虚弱地笑笑。
也修难得回应她一个笑。随后开门见山道:“你身上。赤溟蛊的毒解了。”
景澈眼皮一跳。从未想过这个纠缠她如此长久。折磨她日日夜夜。传说无药可解的毒。说沒就沒了。
也修紧接着解释:“他为你下一阳谷找到了溟虫。并将炼炉带入时空压缩的神域炼制解药。十八日被缩成几个时辰。所以炼出來格外快。”
他一边说。Www。。com一边拿软垫帮景澈把人垫高。她剧毒初解。此刻还发着高烧。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都干涸得沒有一点水色。一双眼眸因为脸庞的削瘦而显得格外漆黑深邃。
景澈自然知道。也修口中的“他”是谁。她在最初的一刹那觉得茫然。她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好心到要费这么大力要救她。然后她很快就想起來了。记忆里有一种炙热感。男人的体温。像是燎原的大火在她身体里烧着。微露的晨曦中他眼上还方蒙着布。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嘴里低低问着一句话。“你究竟是谁。”
而无需她证明。他便唤出了她的名。
她阖上眼眸。唇角牵起悲凉笑意:“别人削骨还父。削肉还母。那我呢…要怎么还。”
也修未答。而此刻推门进來一个人。手里稳稳端着药碗。语气平淡:“不需要你还。”
他走过來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逆着光的脸庞一片模糊。像是隔着混沌岁月回望他。他越走越近。而她们之间的距离却不动声色地越拉越远。
也修识趣地起身出屋。交身时百里风间微微颔首。牵起一个极淡的笑。而看向景澈时又换了一种神情。只是淡淡地坐到她床榻边。将药碗端到她面前。
她别过头。目光垂在被褥精致的花纹上。
“喝了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除了命令似的冷漠。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
景澈垂下眼脸。疲惫地躺回被褥中。依旧一言不发。
百里风间的动作空白了半晌。她以为他要走了。像以往一样。他來去自由。随心所欲绝不有半点儿委曲求全。然而这回。他并沒有随她去。而是突然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整个人从床里拎坐起來。动作不温柔却也未伤她半分。
他强迫她靠到自己肩上。Www。。com一手捏住她的嘴。一手将药碗送到她唇边。往她嘴里灌药。
景澈死死抿着唇。目光倔强地瞪着他。近在咫尺。四目相对。他咄咄逼人。她寸步不让。在这种拉锯中。药灌进去一半。另一半都顺着她的侧脸淌了出來。
“咳…咳…”景澈被呛了好大一口。胸膛止不住剧烈的起伏。苍白脸庞涨上病态的猩红。
百里风间放下药碗。掂起手帕为她拭擦脸上残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垂目敛眉的他脸庞格外深邃俊朗。若是放在以前。她怕是又要沦陷。而如今不同。景澈在他目光的笼罩下觉得无地自容。因为那些是红衣的岁月。她为了报复玩得过火。他们之间有过太多擦枪走火的瞬间。
…这种温情。反倒像是一种讽刺。
景澈抬起手臂。虚弱而狠狠地弗开他的手。嘴唇微启。一字字逼出完整的一句话:“求你放过我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我已经放了你一次。”他依旧强硬地环着她的肩。以自己的胸膛支撑她的身体。低沉的声线压着起伏的情绪。“八年前若是沒有我的默许。也修不可能如此轻易放你走。而我沒有料到。你会走的这么坚决。”
她在他怀里颤了一下。口吻淡淡:“更沒有想到。八年后我会是红衣。”
百里风间继续一丝不苟地替她擦干净脸上残迹。不再出一言。红衣这两个字像是他绷在心头一条柔软的弦。无论是轻拢还是重拨都能带來震颤。他唯恐她提起那晚的销魂事。还有过往他的种种举止。暧昧的或是残酷的……都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而景澈偏要戳他痛楚。嘴角牵起淡淡讥笑:“你悔么。当初给我喂下赤溟蛊。你一定还记得。你是怎么喂的。”
他的手顿了顿。低垂的脸庞上似乎有苦笑。他如何能不悔。在她倒下去之后。他终于在漫长的岁月里再次尝到了那种流逝的滋味。这仿佛是他身体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失而复得之后。又要被夺走。
他为了寻溟虫。险些死在一阳谷的泥沼里。是他亲手造的孽。恶果还是要由他自己承担。幸好的是。这一次他并沒有迟到。她还能活着。底气十足地坐在这里讥讽他。
“你休息吧。”百里风间不愿再多说。起身将她放回去。为她提好被角后准备离开。
“你怎么还是跟当年一样。那么喜欢替我做决定。决定我死。决定我生……你真是一点都沒变。自以为是。还有自私。”
百里风间正走到门口。身形微顿。他侧过脸。清明的眸角似乎有泪。或许只是推开门时外头风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