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摇乱世歌·白衣行(22) - 紫陌红尘,谁家天下 - 青丝若雪兮
深夜,都尉府。
历城的城主府与都尉府都位于西街,彼此临近。对于历城的百姓来说,无论是城主大人还是都尉大人都是他们所不熟悉的。这两位大人都是同时从炎州派来任职的,统共来了不到两年时间。这样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能让他们做出什么大的功绩。但总归相比起上一任的城主大人与都尉大人搜刮钱财欺凌百姓,这一任的城主与都尉即使并无任何作为亦是极好。而且仔细论起来,城主大人并未搜刮民脂民膏,疯狂一样敛钱,反而减轻了城中的赋税,鼓励百姓经商,据说每夜城主府的灯火必然要亮到子时,子时之前城主从不歇下,城主府中没有一个姬妾,城主每夜劳累也只是处理城务。而这一任的都尉大人更不出挑,据说也是个不好美色的,甫一到任便将属官巴结送上的美人统统遣回。百姓虽也常见都尉大人纵马扬鞭,却从不见他欺凌百姓。唯一与城主不同的是,这位都尉大人是个极懒怠的,都尉府的灯火从未在酉时之后亮起。
然而这一夜,都尉府中却并不太平。已至戌时初,都尉府中灯火通明。长廊上的灯光映照在步履匆匆的行人身上,不少还未退下铠甲就被上司召见来的官员就被上司召见来的都是一脸的肃然,引得守候在府中的下人们亦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不敢行错一步。
这种折磨直到戌时末结束,当府中的下人送走了最后的一个官员,抬头时已见月上中天,秋风习习吹过,他们不经意间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一身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而彼时,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安寝的都尉大人,此刻正悠悠晃荡在城西街头。
“果真不一样了啊……”撇了撇四周过分冷寂的街道,蓝子羽想起一年前初到这个小城时便是夜晚也总是灯火不灭的繁华夜市,不发感叹的低喃了声。“果真是太懒怠了吗?竟然没发现这么明显的差别……这样可不行啊,说好了不会比朝元白萱他们差的。他们现在还在等我,我怎么能……被他们比下去呢!”
明月在上,静默而温柔地看着少年都尉远去的背影。自他口中吐出的低声呢喃散落在夜风中,隔得远些的,依稀能听到只言片语,却难以成句。
蓝子羽走遍了南街,最终停在街尾的一家小酒馆中。这是唯今他所见到的唯一一个没有早早关门的店。一路走来所见的冷清萧瑟景象让他心情稍有些不豫。他始终停留在初到这座小城的印象里,买卖繁华,夜不闭户,灯火至天明。可这样一座有无限潜力的繁华小城,就要被那些上位者作为一颗棋子而毁灭吗?
蓝子羽大口大口的灌着酒,他心里不是没有恼恨,却那么清楚地知道任何恼恨任何埋怨都是无济于事。他自小到大就懂得,只有手中掌握的权势才能证明你的强大。当此之世,弱肉强食,上位者不会怜悯弱者,他们会做的只是将所有可利用的人当成肆意摆布的棋子,来为自己赢取更大的利益。权贵们自成世界,谋刺,利用,合作,算计,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追逐更大权力与利益的基础上。而平民与奴隶……在上位者眼中,他们与蝼蚁有何区别?
蝼蚁啊……那个时候,他的命亦如蝼蚁一般任人宰割吧!莫名的开始恼怨起来。真是讨厌的凤柳啊,为什么要逼着他回到这个令他厌恶的国家呢?即便是来到这个最偏远的地方,可这里烙印着烈御的刻印,空气里有着属于烈御的气息,甚至这里居住的每一个人他们心中的归属都是烈御!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可笑,多年前他曾不顾一切要逃离这个国家,哪里能料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站在这片土地上……果真是冥冥中命运存在的牵绊吗?
满腔郁气不止,唯有借酒浇愁。他又要将碗里的酒灌下,孰知还未灌进口中便被人拦住。他抬眼看着已经站在他桌前的男人,瞥了眼被他收回挡住他喝酒的手,眼里的精芒一闪而逝。
哼,跟踪了老子一天总算肯出来了?这回,倒要瞧瞧你们在耍什么花样!
“我说这位大叔,我惹你了吗?我好好的在这喝酒,你这是什么意思?”扬起漂亮的娃娃脸,蓝子羽问得好不无辜。
大叔……
嘴角无法控制的抽搐着,男人深吸一口气压制内心暴走的冲动。而后扬起一脸温文尔雅的笑道:“小侄不知,这喝酒啊可不易贪杯。你既称我一声大叔,我便做一回你的长辈,特来提醒你一番。我见小侄乃是孤身一人,又似是借酒浇愁,我呢素来是个好管闲事的,便腆着脸过来邀小侄一叙。正好我那里还有好茶,你我饮茶对月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耳边又是“小侄”又是“大叔”,蓝子羽终于低下了头,实在是佩服这男人的厚脸皮。本来他以为他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一脸更比一脸厚。不就是叫了他一声大叔嘛,至于这样处处针对他嘛。以这家伙的年龄难道叫声大叔还委屈了他不成?虽然,这家伙的容貌着实不错,可再怎么不错也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啊……
他又哪里知道,对于某些自恋的男人,年龄和女人的年龄一样都是不能触及的底线啊!
实在架不过这人一口一个小侄的热情,再加上他对这男人也着实好奇,于是便同意到他那桌去坐坐。此时早已过亥时,小酒馆里除了他们四人外加一个看店的小二再无旁人,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对街口,只要一抬头就能将街上的情况收入眼中。
对于这个位置蓝子羽很满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也有了寒暄的心思,便当先开口道:“大叔既说要做我的长辈,不通姓名可是不行,我叫蓝子羽,大叔和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最先来到蓝子羽身边的男人明显是三人中的领头者,此际他正在清理茶具准备烹茶。他清理得很细心,目光专注而温柔,在桌上灯光的映照下显出不同于刚才无赖雅痞的清雅风姿。有一瞬间,蓝子羽觉得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杯茶,他的身上有一种如茶一样的魅力,一眼见之清澈澈黄莹莹晶莹见底,却唯有喝到嘴里才知道是苦是涩是香是甜。这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这个男子身上也有一种他所熟悉的气息,那是一种他曾经极为熟悉的,属于那个少女的气息。只不过那个女子是张狂的肆意的,而这个男人已经将曾经的风流肆意收敛起来。更透出一种仿若清茶恒久的古香韵味。那是久经岁月沉淀的无双风姿。不因容貌美丑而失色,不因韶华不再而黯然。
他听了蓝子羽的话也不着急回答,终于在烹茶停顿的期间开口悠悠道出一个字:“安。”
“哦,原来是安大叔。那两位大哥呢?”
黑衣劲装的青年明显看了“安大叔”一眼,才放心道出自己的名字:“闻人徵。”
那灰袍的男子却并未有那么多的顾忌,他含笑道:“在下古无射(yi)。”
“唔,看安大叔与两位兄弟的通身气派可不像是行商之人,这历城正是多事之秋,三位怎么赶在这时候到这里来了?”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安大叔优雅的烹茶动作,蓝子羽状似不经意的问。
闻人徵与古无射都不是多话之人,所以回答他的还是正在烹茶的安大叔:“我们要到炎州壁城访友,途经此地发现不少有趣的事,便停下来看看。”
“哦,那大叔可真是幸运,今天是封城令下达的第一天没有封好城尚能自由出入,若是大叔再晚一点可就出不去了。哎呀,我怎么同大叔说这些,都怪那个叫白钦的家伙夸大其词,不还没说要焚城嘛,就发动起百姓反抗我们。我今天可是累了一天呢。好久没有活动身子骨了……呵呵,也不说那些扫兴的事了,不如说说就请大叔都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