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魂归何处 - 凤御凰:第一篡后 - 半壶月
章节名:66 魂归何处
由梧晴雪执路,领着众人由玉阶拾级而上后,到了凰宫一层,叶明飞和戴少铭二人正坐一旁喝茶等候,见四人出来,忙站起身,双手一揖,齐声道,“殿下!”
叶明飞抬首时,只见梧晴雪一身淡青薄纱裙随风飘逸,鬓角海棠花绢花瓣簇簇颤抖,惹得叶明飞眼神微微一晃,突然想起,梧晴雪生于秋天海棠花开之时,如今已是初夏,她生日也到了,这回千万不能像往年又忘记。
顾城风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梧晴雪微微福身道,“东阁先生,请到小筑潜心阁一坐!”
“姑娘稍候!”东阁摇首,对顾城风一揖道,“殿下,老奴得出结论前,老奴有一个请求!”
“大师但说无妨!”
“老奴有一件事想请教教殿下!”东阁顿了顿,两指轻轻一撂白须,神思微陷于回忆,霜眉覆上沉痛,“先祖爷失踪前,老奴曾有幸见了先祖爷后一面,先祖爷告诉老奴,他会留了一道旨意给老奴,百年后,会他后人手中,所以,老奴想请问殿下,是否您手上!”
“本王手上有先帝有留下三道密旨,大师所言是哪一道!”
“上古遗族札记!”东阁大喜过望,因激动过渡,赤眸竟泛起水意,乍看之下,如血泪,“殿下,实不相瞒,如果能找到这遗族札记,东阁便能找出申姑娘身中哪一种封印!”
顾城风颔首,对叶明飞下令,“明飞,去地宫把东西呈上来!”
叶明飞动作很,只有半盏茶时,就奉上一只桃木盒。
顾城风伸出纤长手指,将锦盒锁扣挑开,桃花眸打量一眼锦盒内之物,便将里面明黄绢帛取出,他嗓音始终不急不缓,如同细雨没入深潭,悄无声息中却勾芡几圈淡淡波痕,“先帝爷位时,曾留下密旨,将搀月小筑留给他子孙,但出生生辰八字必须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历经百年,本王恰巧出生先帝爷所定时辰。”也因他出生极为特殊,管他母族并非是苍月大氏族,而他母妃是皇子宗嗣典册中记载为母不详。可他还是轻而易举成为了太子,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挽月小筑。
东阁对着顾奕琛留下遗旨三叩九拜后,方恭恭敬敬地接过,众人目光下,十指微颤地打开卷轴,看了里面留下奇怪字符后,热泪盈眶,许久方哑着声线道,“先帝果然有先见之明,殿下,您要答案,奴才很就会给您了!”
“东阁先生,您说这个卷轴就是上古遗族札记?”梧晴雪何等见识,只一瞄就瞧出这明黄卷帛不过是百年之物,如何当得起千年这个词。
“不,是另有所!”东阁缓缓卷起圣旨后,拿起桃木盒,从里面夹层中取了一把极小钥匙,“这把叫玲珑七窍锁,殿下想要上古遗族札记收禁一个盒子里,要想取出来,就必需得拥有这一把钥匙!”
叶明飞道,“锁此,那上古遗族札记又是放哪呢?”
东阁目视一侧站立叶明飞,问道,“燕京城是不是有一家百年老字号酒楼叫上品小仙?”
“不错,燕京河畔上确有一家百年老字号上品小仙酒楼!”
东阁转身朝着顾城风一揖,“奴才可否请殿下此稍候,老奴要去这酒楼取一样东西,取完后,老奴方能给殿下一个确切答案。”
“明飞,带路!”顾城风抬眼望向叶明飞,清冷无波地吩咐一句后,也不待众人告退,便提袍跨出凰宫高高门槛,独自去了潜心阁静候。
上品小仙位于燕京河畔,是百年老字号,听说以前只有一间门面,经过五六次扩大经营后,现已拥有六七个店面规模,菜色也由原先老牌菜增加了苍月国各地特色菜系。
“伙计,你先退下,有事我自然会叫你!”叶明飞示意伙计退下后,关上厢门,东阁先生环了四周一眼,除了壁上一张画着燕京河畔风景旧画外,这里一桌一椅一饰一物都与记忆中不同,甚至连窗子方向都改到朝南方向,原先一扇小门加宽成两扇,唯一不变就上梁跟旧时一样贴着一张平安符。
东阁先生一双赤眸渐染暮色,摇首长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何况是六十年不见,若非有罗盘引路,根本无法找出这间厢阁。”
叶明飞虽不明白先帝东西怎么会藏一间洒楼,但瞧东阁一路执罗盘,便猜测,这间酒楼另有乾坤。
明知景王殿下此时正挽月小筑恭候东阁先生,他亦不催,眸光巡过崭梨花木门和刷外墙,颔首道,“这里生意一直很好,经过几代人扩建,所幸是都原有独门独院风格上扩张,这一间惊涛阁算是老一间包房,连院子里榕树也有百年历史!”
东阁先生轻轻拍了拍粉刷一墙体,神思带着对过往回忆,自语道,“这间酒楼主人姓周,有一手祖传好手艺,可惜生意却一直不兴隆。后来老夫指点他酒楼几个风水要领,重建后生意也渐渐风声水起。六十年前,老夫要避世,离开时,曾告诉他,这一间是上品小仙风水宝地,尤其是墙体,绝不能拆建,否则,后代无萌,周掌柜便将此条载入周氏祖训。”
叶明飞何等人,马上明白原来这上古札记是东阁先生六十年前避入川西沼泽时,亲自把东西藏了这里。但他还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开启钥匙却是百年前,由先祖皇帝顾奕琛留给了后人延了下来。
东阁先生看了看手中罗盘,右手拇指细细点过各个指节,后指着门边一张旧画,“把那画移开,我要东西应就里面!”
叶明飞依言,先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后,轻轻敲了敲墙体,感觉到中空回声时,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匕首,干净利落地插了进去,而后沿着墙体划开一个拳头大洞。
东阁先生已从案桌上拿了一盏宫灯,往洞口一照,两人眸光交汇一眼,叶明飞便把手伸进去,很他手触摸上一个冰冷硬盒,他转首朝着东阁得先生点了点头,“有东西!”
“把它取出来。”东阁先生盯着洞口,气息微微发紧。
当东西被取出时,饶是叶明飞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盒子,虽然盒子型状没什么特别,但盒子材质却乌黑油亮,经了六十年,依然不沾一丝粉尘。
真是奇了,先帝是出于什么心思,竟会将这事关国之命脉遗族札记留给东阁先生。而东阁竟如此胆大,将其藏一间普普通通酒楼墙体之内。就算酒楼老板遵从了东阁话,但也不代表世事变迁,酒楼落了别人之手。
东阁先生奉若神明接过,极慎重和小心将它搁案桌上,又从怀中取出钥匙,极小心地开着,他象是读懂叶明飞心中思疑,缓缓道,“这盒子曾被封印,就算是姚家长老亦无法探知它下落。而这盒子非寻常,便是用千金锤也无法使它变型,如果这家酒家不慎落入他人之手,就算折了这墙得到这盒子,除非有办法开启,否则断不可能猜到里头放就是姚族百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上古遗族札记。”
叶明飞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这样奇特盒子搁皇宫大内里,历经百年,难免不被有心人窥探。
开启后,盒内明黄色绢帛露了出来。
东阁先生手带着轻颤缓缓抚过光滑缎面,眸光仿佛穿过时光遂道,看到那一抹明黄身影消失川西沼泽黑潭之中,情绪瞬时变得无法控制,他紧紧咬着嘴唇,压抑哭泣声却从鼻腔中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饶是叶明飞亦一时无法消化眼前情景,顾城风从继承先帝留下挽月小筑后,知道先帝顾亦琛曾留下这一本千年奇书,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未果后,便三番两次派叶明飞到川西沼泽寻找东阁先生,希望能借用他八卦奇术寻找这本古书方位,以缩小搜寻范围。
川西沼泽虽然草木丛生,一片生机盎然,但却缈无人烟。普通人根本无法深入腹地,叶明飞屡冒着生命危险冲破重重困难,终于找到东阁先生,却皆被眼前白发老人冷漠地打发,有一次,他误中障气之毒,九死一生地爬到东阁先生足下,差点连命都赔上,可还是换来一句冷漠拒绝。
叶明飞眼中,眼前老人因为独居久了,已经无情如沼泽中蜇伏鳄鱼,毫无一丝人类情感。
可眼前百岁老人竟哭?叶明飞抬步上前,带着疑惑不解,“东阁先生,是否有下可效劳之处?”
东阁先生收回手于袖襟之下,转首,脸平静如泥塑,声音清冷而平静,“有,请公子暂避!”
叶明天见他脸上毫无悲色,心道:难道方才是自已幻听了?
东阁先生待叶明飞退下后,泪光再一次浮溢于赤眸,重重地朝着明黄色绢帛一跪,唇瓣无声地开启,“皇上,小阁子回来了,只是小阁子无能,只是恢复了一半记忆,所以,只记起半部遗族札记下落。皇上,小阁子一直谨守皇上圣意,六十年来未曾踏出川西沼泽一步!”
叶明飞笔直地站榕树下,耐性等候。顾城风命他入川西沼泽寻找东阁时,曾警告,东阁乃方外之个,要用诚意打动其为景王效力,不得以权势或是暴力严迫东阁先生。所以,收到四海影卫接到东阁本人后,叶明飞本人亲自去接他入燕京,一路以礼相待,所有行程包括时间安排皆由东阁随意改变。
所以,东阁命他等,他自是不敢丝毫怠慢,并收敛一切窥探屋内气息和动静行为,象一个普通人般安静等候。
本以为等上一时半刻就好,谁知直到黄昏,尚不见东阁先生走出那扇门,而屋里似乎已有许久不见丝毫动静,不觉心生警觉,靠近后,秉息而听里面气息,很就查觉到了异常,里面似乎连人气息也感觉不到。
叶明飞略带加重语气问,“东阁先生可?”连问两句,里面无丝毫回应后,叶明飞一手推开门,神情瞬时一松,只见东阁先生闭目盘膝于一张椅子上。
但――气息?人,屋内却毫无气息,叶明飞神色一激灵,带着警惕阔步至东阁先生面前,伸出一指于东阁鼻尖之下,果然,人已无丝毫气息。
但叶明飞不敢轻易干扰,他知道道家有一种龟息之术,可让人身体完全处于假死状态,龟息期间,尤忌干扰,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他退开一步,眸光紧紧地盯着东阁先生,直至近酉时末,方见东阁缓缓睁开双眸,令叶明飞感到诡异是,东阁一双赤眸颜色变得深红。
叶明飞又等上一柱香时,待东阁恢复元气。
直到戌时,叶明飞方把东阁先生带回了挽月小筑。
顾城风潜心阁静心等了大半日后,终于等到东阁回来,知道东阁并未用膳,便传了素斋,命叶明飞和戴少铭、云泪及梧晴雪四人招待。
膳后,梧晴雪带着一行人到了潜心阁,殿内照香薰带着微微薄荷气味,临窗之前却伫立着一道凛然身影,顾城风一席白衣章纹宽袍宫灯烛影下微微泛出水光来,人不动,让进来人气息不觉就压下了几分,唯恐惊扰。
梧晴雪悄然引东阁先生看坐,便主座后位置站定,并朝外唤了一声,“上茶!”
东阁左下首坐定,戴少铭和叶明飞坐了右下首,云泪瞧了一下,便陪了梧晴雪身边。殿外丫环很就上了茶水和又特意备了几份素斋糕点。
“大师,本王想知道你是如何断定申钥儿生魂尚人间?”窗外有风,萧萧而过,带着六月栀子花香。此刻已过亥时,除了偶有虫鸣,除此外再无丝毫动静。
顾城风一片死寂夜风中,站这里,已整整三个时辰,却平息不了心头浮现起不安和惶意。
东阁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后,也不绕弯,直接道,“殿下,断定她魂魄尚人间,是因为所有地府中魂魄皆为绿色,若她魂魄已被阴司缉至地府,那她眉心处灵慧二魄就不可能呈出生魂紫色。但是,按正理,人肉身,三魂离体超过七天,七魄亦会自动离体,三魂七魄会自动汇集成亡魂,而被阴司察觉,后走黄泉之路堕入六道轮回。可这姑娘灵台灵慧二魄象是被一种无上灵力封印,所以,魂魄无法聚齐,反而幸运地避过了阴司摄魂天眼。”
顾城风脑中划过申钥儿被困于灵幡及恶鬼钉地窖,眸中瞬间泌出一抹暗红,“她曾身中古灵巫术,是不是因为邪术侵身,而致身上三魂六魄离体?或是,也因此,因祸得福,她灵慧魄不离开躯体?”他身影动作没有发生丝毫变动,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
东阁先生断然摇首,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古灵巫术不过是一种怨念咒术,伤人时运一种邪门歪道,绝对困不住人体魂魄。”
“何为怨念咒术?”云泪心狠狠一凌,她原想申钥儿昏迷是因为被颜墨璃蛊毒所致,只等她清除了蛊毒留申钥儿体内所有残毒后,申钥儿就会清醒过来。
可现一听,显然没有这么简单,难道她弟子还有不为她所知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她不自觉地将眸光落伫立窗前顾城风脸上,视线一阵恍惚晕眩下,她几乎要双腿撑不住身子,不过是月余,顾城风整个人瘦了一圈,周身盈溢着疲倦之色。
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当初选择为颜墨璃瞒了下来,除了颜墨璃是她一手带出来弟子外,还有重要是她惜才,她真希望有一天颜墨璃可以继承她衣钵。
可从大魏回到苍月后,她才发现顾城风对申钥儿感情完全超乎了她想象。那样一个洁净出尘翩翩公子,可以每天坚持为申钥儿清理身子排出污秽,为她沐浴,净身。
初时申钥儿身体极为虚弱,身体极需营养,吸收多排少。可现不同了,光是沐浴一天就有三趟,而他又不愿假手于人,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是什么信念让顾城风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男子去做这个事。
她暗自后悔当初不该私下瞒下颜墨璃事,若这一切真与颜墨璃有关,不仅白白丢失了唤醒申钥儿机会,还有可能为将来埋下重要隐患。可一时间,她没有勇气把事情交代出来,唯有希望,东阁先生出现,能解决此事,唤醒申钥儿。
“怨念咒术缘于川西一个原始部族,类似于苗疆巫术,这种巫术会让一个人噩运缠身,中者身死后,巫术也消亡。但申姑娘身上所中术法是远古封印中一种,可记入灵魂,无论转生多少次,她灵慧魄都是封印眉心轮。”
“大师,她究竟身中哪一种邪术,请大师具体详诉。”顾城风蓦然转身,这一刻,声调透出极度不稳,他眉峰高挑,眸光碎裂冰冷,他双指收紧,直直黑檀木窗棂上掐手两个指印。他呼吸紧窒,他心如被火烤,他从不知,她竟受了这么多残酷迫害,连死后都要带入来世!
窗外疾风掠过,透过纱质白玉兰灯罩,灯烛幻动起来,殿内阴翳萌生。
“不是邪术!”东阁迟疑一下,赤眸微眯,缓缓道,“能困住一个人灵慧魄术法,可能只有千年前上古遗族札有记载。千年来,这本遗族札记一直被姚家后人收存,姚家拥有无上术法,也因此一直凌驾于皇权之上。直至百年前,先帝收伏了姚氏一族,收回了遗族札记,可惜记载术法遗族札记下册也由此消失。所以,奴才亦只能是推断,却无法断定申姑娘究竟身中何种术法,因为老奴也从不曾见过遗族札记下册。”
戴少铭一听,霎时就质疑,“大师修为已逾百年之久,相传当年大师还曾经服侍过先祖皇帝,而这遗族札记曾一度被苍月皇氏拥有,大师是天子近侍,如何不知?这苍月大陆若是连大师都不知,那谁还能给出答案?”因为寻找东阁,耗费了多少景王府人力和物力,死了多少影卫精英,总算几年前被叶明飞找到,可没想到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算东阁先生,竟连申钥儿身中何法术也报不出个名目,那给申钥儿下这种术法之人岂不是魔高一丈?
“少铭,不得对东阁先生无礼!”顾城风稍稍抬起眼睫,瞳仁中便倾泻出微光,“据本王所知,东阁先承曾经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为我苍月立下汗马功劳,东阁先生六十年前隐入川西沼泽,也是因为身受重伤,为避开仇敌,方不得不隐入!”
东阁闻言,忆起往昔,白眉微蹙,长长一叹,“殿下谬赞,老奴确实百年前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是,老奴百年前身受了三道天谴,除了一双天生赤眸外,所修习遗族札记之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忘记了缘何受此天谴!先祖爷失踪后,老奴曾历四十年跋山涉水寻找先祖爷下落,却后记忆稍恢复时,方忆起先祖爷离开时,曾召见过老奴,并交待了让老奴要守川西沼泽直待到苍历111年,六十年了老奴一直谨守先祖皇帝遗旨,不敢跨出半步川西沼泽。正适巧,六十年前,老奴被人暗算,身受重伤,所以,世人以为老奴是避仇杀方入沼泽。”东阁先生一双赤眸落顾城风脸上,神情是无惆怅与缅怀。
叶明飞面露轻微笑容,“大师,如今上古遗族札记忆重回大师之手,为何还不能断定申姑娘身上所中究竟是哪一种术法?”
东阁抚须轻摇首,目视叶明飞,“叶公子有所不知,虽说现遗族札记重回老奴手中,但要重参透,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得入其门,何况这只是上册。”
顾城风听后静立不语,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一颗心凉润沉落,许久方冷声问,“大师,那剩余三魄六魄应如何寻找?据本王所知,人魂魄一旦不聚全,就有可能散于天地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可能被花草树木所吸收!究竟有怎么样仇恨,使如此阴毒手段,将人三魂七魄生生割离。”顾城风言及此全身一僵,桃花眸底蓦然隐现出一抹因痛而起灼亮,连自已都未曾发觉,此时自已连声音都如来自地狱般冷冽,“若这种术法尚不称之为邪术,那世间还有什么比这阴毒无情!”
“景王息怒!”叶明飞和戴少铭忙陪同站起身,双双开口道,“申七小姐蒙殿下福泽,必能化险为夷!属下等亦鞠躬瘁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茶!”顾城风忽然喝了一声,他声音过于冷清,惊得潜心阁莲花灯罩内烛火一爆,众人随之打了个寒颤。
“是!”梧晴雪应了声,倒不急不徐站起身,地走向一边案桌。
梧晴雪泡好后,递上,“殿下,您请用!”
顾城风接过,饮了一口沉淀下心神,将杯盏递回,依然站窗边,夜风吹动他鬓发,烛光将他身子剪落了一道侧影映了窗外青玉石地上。
大殿之内突然就这样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感觉到顾城风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凛冽气息,一时之间皆不知道应如何续下那沉重话题。
许久,东阁先生起身,不慌不忙地作了一个揖,谨声道,“景王殿下,申姑娘额间灵慧魄色呈紫色,奴才大胆推断,申姑娘剩余三魂六魄并不曾散于天地!”
顾城风桃花眸一闪,却极地,瞳孔内亮光一闪而逝,就像是冬日艳阳乍暖又寒,他恢复了本来静默容颜,声音带了些沉哀,“那她会哪里?天地之大,便是肉眼能见人尚是人海茫茫,何况是一抹孤魂。”桃花眸内依旧是含情脉脉,眉峰却渐渐冗起。
“殿下莫伤心!”东阁先生微微撇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笑容,无奈数十年独居,表情于他早已无用,脸上肌肤甚至有些僵化,笑得有些诡异,“殿下,给老奴七天时间闭关,老奴可以去阳间几个极阴之地找找,或许能找到申姑娘灵魂所。”
叶明飞心奇,开口问道,“东阁先生所言之极阴之地,这是哪?”
“人间有七处极阴之地,多为冤灵聚集之所,一为沼泽,二为义庄,三为破庙,四为荒坟,五为枯井,六为百年老槐树,七为人烟不至丛林。”
顾城风不置可否,举步走向书案后,揭开壁上幕帘,一幅栩栩如生苍月大陆塑形图跳进了众人眼帘,里面有深绿色绵绵山川丘陵、白色纵横交错河流湖泊、淡绿色广阔草原、土色黄沙之地,这些地方都会有东阁所提及极阴之地。
戴少铭失声问,“七天时间,大师能遍寻苍月大陆?”他眼底带着一丝震撼,双目放光,语气之中大有钦佩之意,东阁所说这些地方,每个地域几乎都有,就说是燕京城,光城外义庄就有四家,荒坟是数不胜数。
东阁先生见顾城风眼底略有思疑,便敞言道,“殿下不用担心,老奴天生赤眸,到了一处后,凭眼力便可看到各处阴地生魂,何况老奴无需肉身亲至,只需要灵魂脱体,一日可寻千里。”
“好,那就给大师七日时间,晴雪,带大师下去休息!”
燕京贺府。
贺锦年自从听了贺元奇一番教导后,成日与六月为伴,倒府里规规距距地呆了几日,倒不曾想到,这日子一下就变得加逍遥自。
两人每日天色刚刚透亮就起来,一直玩到天色暗了下来,府里能玩地方全都被二人玩了个遍。
如今正值初夏,桃花结了果,果子尚青涩,青白交错地累累挂于枝头。贺锦年与六月两人竞猜,哪一个果子先熟了落地,输人被罚后背贴着一只乌龟绕府里跑三圈。
于是,整个清晨,贺锦年和六月皆围着桃树团团转,要给自已看中桃子签上大名。
六月笑得极开心,时而皱眉、时面嗔怨脸部表情就未曾消停。
那薄如蝉翼轻纱束腰将六月身子衬得纤细而娇小,朝阳把她小脸照得粉红一片,衬得眉黛如远山。贺锦年如今喜欢做事,就是打扮六月,每一天都将她收拾得无比清丽绝俗,如同临水河畔边亭亭兰草。
玩累了后,两人用了早膳,便一起躺亭中竹榻之上,两人面对躺着,前额顶着前额,盘蜷膝盖顶着对方,心跳相伴,呼吸交缠,静静地闭眼休憩。
贺锦年并无睡意,她知道这些日子闲情逸致算是偷来,从景王影卫那得到消息,申剑国和田敏丽已从大魏出发,携带着七辆马车物品进入苍月。
一旦她们到达苍月,那她第五策就要开始了,届时,她就没有时间成日陪着他了。
一想到六月,锦年悄然睁开眼睛细端着眼前人儿,此时天边朝霞,映着六月粉红小脸,眉目间勾勒出天然墨色,真正是天地间浓烈美丽。
脑中复又转过前世中六月奄奄一息时笑容,胸臆间一堵,泪盈于睫。重生后,她极少会落泪,唯独面对六月,她常常幸福得想哭!
六月,真好,此时,此刻,你我怀中,眉眼舒展,睡得如此安宁。
贺锦年看着六月一身精细女子绣裙,突然想,如今六月身边已有景王影卫,那就不必要让他穿着女子纱裙,他如今年纪虽小,但也界于成长发育突飞猛进阶段,她让他这样打扮,一开始或许是出于保护,不得不男扮女装,但如今没了这理由,就多了些逗趣成份。
六月太过乖巧,或许他不会反抗,其实心里多少会排斥。
终归是男儿身,有几个人愿意打扮成女孩?正思忖间,不知不觉轻抚上六月精致脸盘,却见六月羽睫微抖,唇角不落痕迹地悄悄上扬,贺锦年瞬时笑开,用皓指点着六月红唇,悠悠问道,“六月,原来你假装睡着,偷偷想什么呢……”
六月并不睁开眼睛,而伸出右手攥住了贺锦年手,放自已心口上抱着,脆脆之声响起,“我数锦年哥哥呼吸。”
“好,那我来数六月心跳……”贺锦年手心里感受着六月心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卯时末,府里管事匆匆跑来,说宫里头妩妃娘娘请贺锦年入宫赏初荷,宴席定黄昏,等赏荷之后,还有简单宫宴,至今晚戌时宫门落锁前结束。
贺锦年听了,倒没什么兴趣,去观赏妩妃娘娘意气风发,倒不如宅府里头陪着六月。
却转念一想,自已尚有去处,但六月自从跟了她后,成日闷贺府之中。毕竟是十二岁孩子,再沉静乖巧性格,也会玩闷。
这会妩妃设宴动机虽不良,但宫里头总归有鲜节目,若是带上六月,让他高高兴兴玩上一天也好。
若说以前,她还担心六月安全,现不同了,有影卫护身,若稍有异动,影卫自当会发出信号,其它影卫就会来支援。
前世中,大魏和苍月两军交战中,她几次杀不成叶明飞,除了叶明飞轻功极佳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顾城风影卫之间互助让她应接不暇。
她心生入宫赴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从太子伴读竞选结束离开太子东宫后,她有许久不曾见过顾容月,虽说他也暗中派人打点冷宫里太监和宫女,让他们好生照看好顾容月,但毕竟这么久未见,去看看也好放心。
贺锦年接了贴子等管事离开后,牵了六月手就往自已寝房里走,“今天带你去玩,我们不穿裙子,你先换了我袍子,我们身高差不多,我你应能穿得上!”她含笑睨了一眼六月,“来,挑几件你喜欢,往后,你要是不想穿裙子,就穿我衣袍。”
六月听了,长长羽睫惊喜扑闪,一片清凌凌光彩渗开,直嚷着:“走,走,我要和你穿一模一样。”
贺锦年果然翻出两件差不多颜色墨绿袍子,给六月穿了后,竟然刚好合身。她又帮他弄了和自已一模一样发髻,梳完后,还给他绑了一条同色发带,看着粉装玉琢,如画卷里走出来翩翩美少年,贺锦年禁不住长叹,“六月,你这要是进宫,应晃了多少人眼呀!”
六月闻言白了白脸,秀气轮廓上浮起一层哀恸之色,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锦年哥哥,我可不可以穿回裙子!”
“六月,你喜欢穿什么,锦年哥哥都由你作主!”贺锦年猛然幡忆起,六月曾因为是容貌过于姝丽,被掳之时曾被低三下四人暗中觑觎过,那些日子定然受了不少折辱。
她微微一笑,她拉起他手,声音带着安慰人心柔软,“不过,六月要是想穿回男子衣袍,就大胆地穿。现,我们有景王殿下影卫护着,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敢拿你怎么样。还有,你要放一万个心,我会一直陪你左右保护你!”
六月瞬时灿颜,左右甩着贺锦年手,“好,那我们赶走,锦年哥哥,我很喜欢看荷花呢!”
因为时辰尚早,贺锦年带着六月离开贺府,先去燕京湖畔逛了一圈,贺锦年雇了只小船,让船夫沿着湖畔逛了一圈,殊不知,两个风华无双小少年一路吸引了岸边多少双炙热眼球。
到了近申时,贺锦年便拉着六月上岸,雇了辆马车去皇宫。
至宫门后,早有一群执路太监此等候赴宫宴席贵宾,贺锦年递了贴子,指了指六月道,“这是本公子随身书童,公公,宫里头没说不能带贴身小侍吧。”
“不敢,不敢,贺五公子有请,让奴才为您执路!”此时苍月,贺锦年是年轻一代中是皎皎者,只因年少,方没有功名身,但谁都看得到,摆贺锦年眼前路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们这些宫里太监,不缺就是眼劲。
御花园荷池位于皇宫南端玉瑶苑,其实荷花是开盛夏美,可自林皇后归皈,张晴妩自一跃成为后宫四妃之首后,宴席就多了起来,且名目繁多,今日请重臣家眷赏花,明日宴请各适龄和仕家小姐品茶,追根究底就是提防着即将到来选秀,看看有没有对自已有潜力威肋。
贺锦年和六月被引到荷池边时,张晴妩尚未出现,倒是顾铃兰和凤繁星两人正往荷池里扔鱼食,金灿灿鲤鱼争抢着,扑腾着,水花四溢,惹得凤繁星笑得花枝乱颤。
另有七八个年轻女子正围一处,悄然争论着不远出十几个年轻仕家弟子,哪一个家世好,哪一个有前途,哪一个尚未婚配,又是哪一个长情。
贺锦年便拉着六月往男子聚集地方走去,悄声道,“先找个地方坐,一会那端架子来了,恐怕你得站上半个时辰!”她想过了,进宫赴宴,自然要先应付一下,露个人脸,差不多后,就拉着六月开溜。
“啊,这谁呀,长得这么标致!”
“长得真俊俏,哪一家公子,本公子怎瞧得面生得很!”
“贺五公子亲戚吧,两人手牵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