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相遇，亦不相守 - 凤御凰：第一篡后 - 半壶月
章节名：8 相遇，亦不相守
顾城风站贺锦年身后，他听到她心跳异常，“锦儿，怎么啦？”他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女子，便轻声道，“这画像是先祖皇帝亲手所画，后来让宫中尚宫局用天蚕丝绣制。凤皇寝宫里有这张绣品原图，是水墨。”
贺锦年并非置身，眸光带着浓浓探究之色，极力脑海里搜寻着某些记忆，尤其是看着那画中女子略显得异于常人眸色时，她不知不觉抬高手欲图抚上那日莹柔亮眼眸。
可画像挂得很高，而贺锦年身量不足，一时触不着，顾城风见状，突然俯了身，将她抱起。
贺锦年全神贯注于画中美人，没有留意此刻自已正象个孩童一样坐顾城风臂弯之上，当她手轻轻触上那一双美伦美奂眼眸时，她悄然地闭上了眼睛。
顾城风知道她某些地方有些异于常人，便安静地打量着她，见她情绪微微有些变化，白嫩尖俏小脸开始变得有些潮红，仿佛对感应到画面象是不满意般地小弧度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不觉地随着她每一个表情眨一眨眼，眸光里带着眷恋贪婪。
他看到，她嘴角仿仿绽开，好象看到了一幅极美丽画卷，她皱了皱小鼻头，那动作有些憨态，声音带着如梦如幻，“她教她两只雀儿说话，这一对小雀儿是一巢出生，一只是公，它叫小单，另一只是母，叫小双，它们很聪明，会喊那美人为小姐。有一个穿明黄衣袍男子站不远地方，他看着那美人，他脚边跪着很多人，他们都请求……”她说到这里，突然翘起了嘴巴，似乎很泄恨地咬了咬牙，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晦暗起来，“他们真是讨厌呢！”
顾城风失笑，顺着她口风应着，“是，真是讨厌！”
她动了动拇指，缓缓划过那美人眼睛，准确地按上她肩头，侧了侧首嘲笑，“黄衣男子突然拿了笔开始画，画上有美人，也有一只雀儿，哦，另一只雀儿顽皮，飞到美人背后，它长长后尾羽毛从她肩头露出来，可他没注意到，所以，少画了一只雀儿。”
顾城风并未去细听贺锦年细细碎碎之语，他眸光如春蚕之丝，丝丝缚她身上。
他自小宫庭长大，自然对这幅画出处一清二楚。坊间人都传闻顾奕琛专宠姚美人，但帝王史记上却记载着，顾奕琛不仅诛杀了姚氏一族所有男丁，囚禁了姚美人，还曾下旨赐三尺白绫，是姚美人腹中有了皇家血脉方保得性命。
甚，他从潜心阁里记载一些秘事中得知，既使顾奕琛灭了丹东帝国，建立了苍月，但姚氏一族仍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对朝堂上指手画脚，甚至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为顾奕琛心头大患。
后来顾奕琛买通两个人，一个是姚族族长之女姚迭衣身边侍女莉儿，顾奕琛以封后为饵，让莉儿用三个月时间，慢慢姚迭衣饮食中渗入东阁配置符水。
第二个被顾奕琛收买是姚迭衣同父异母哥哥姚九落，他让姚九落盗出上古遗族札记，并将上古遗族札记赐给了东阁，命东阁潜心修行。
东阁天异赋禀，不过一半年就参透所有上古遗族札记。
很，时机来临。
姚氏一族秋祭中，姚迭衣按传承用自已身上血给圣坛献祭，却因为她血液中已渗东阁所下符咒，致姚族圣坛灵力被封禁。
同时，顾奕琛命四海影卫乔装成丹东残余皇族弟子纳兰一族，杀进圣坛，并下令将姚氏一族男丁全部屠杀殆。
后，顾奕琛下令，命东阁给姚氏一族世世代代祭拜神坛用上古遗族札记中记载封禁方式，给神坛下了禁术，让姚氏一族从此以后再无男丁可出。
所以，百年来，姚氏一族人丁单薄，所出皆为女儿，而如今姚氏一族朝堂上当职一些男子皆是姚家义子，其实到了顾铃兰这一代，她血脉中已没有多少姚家后人血。
顾奕琛此举，完全杜绝了姚氏一族翻身可能，百年来，姚氏长老始终隐居于川西，既使顾氏皇族内部争权夺利，也不愿出世。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人全身颤抖起来，她眼睛已经睁开，可她眼神仿似空灵，又仿似透过某种时空，看到了另一番镜像，她触那美人画上手越抖越厉害，很害怕很害怕那种感觉，那表情仿佛像是一个人进入了完全与外界隔绝地带！
顾城风眼敛急跳，她这般脆弱和柔软让他有了些许手无足措，他急忙伸出手想拍醒她，却猛然想起当年申钥儿感知一些东西，情绪波动剧烈时，他曾出声阻止过，结果申钥儿醒来当场就吐了血。
那一瞬间，他竟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他怔怔看着她泪流满面，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姚迭衣――如果你敢走，朕会屠你姚氏一族，妇孺老幼一个也不会放过！”
“好黑……我找不到方向，我四下寻找着出路，却总是碰壁，周遭一片宁静，连风吹草动之声都没有，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有哭声……”突然，耳畔传来婴儿啼哭声，断断续续，声音象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淘天巨浪般光汹涌而来，狠狠灌进她耳膜――
“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她看到，他凛冽如冰脸上突然破开，那样诡异一笑令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要――！”贺锦年猛地尖叫一声，身体猛地挺起，她一把掩住耳，她不想听，因为一听到这男子这声音，她胸口就象要爆开般地疼痛！
“不要呀……你走开，我和你夫妻缘份已断……安静……我不听，不听！”无论她怎么掩住双耳，那个声音象无孔不入幽灵般钻进，而后穿过她血脉，直达心脏，那里盘旋萦绕……如万箭穿心！
“锦儿，你看到什么了，把手离开画，醒一醒，乖！”顾城风见她哭声悲惨，全身神经刹那断裂开，他不知道她陷入了怎样迷境，但他知道肯定与她自已有关，否则，她情绪不会变得如此！
她断断续续话中，语声带着哽咽，象个抽泣孩子啼哭时控诉让人听得并不清楚，可他唯独听到了“夫妻缘份已断”，顾城风心瞬时凉沁了大半，难道她看到了秦邵臻？
一日一夜与她相依相伴温恬感觉甚至来不及回味，这一刻，百感交集，他如老僧入定般地看着她哭，看着她流泪，这一刻，他感到她成了他手心里一块炙热火碳，他不想松开，却被烫得皮焦肉烂。
但到底见不得她伤心，明知道此时她深陷自已迷境之中，感受不到外界，他还是不动声色轻轻拍着她后背，将她如孩子般抱怀中，轻轻拍摇着哄慰，“锦儿，你看到什么了？只是一种境象，你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都会不存了。”
她手此刻紧紧贴画上女子胸口之上，身子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嘤嘤而哭泣，她眼角水意怎么流也流不。
或许是幻境中所看到太压抑，她连哭声也闷胸腔里。
他不停地安慰，不停地哄着，可她没有说任回应，只是身体控不住颤抖泄露了她崩离情绪。
“迭儿，你太犟了，太犟了，太狠了――”一声声控诉直穿入耳，她看不见他，却听见他流泪声音，一滴一滴地溅她心上――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么地难受，明明都是你错，你毁了我家园，你屠我族人――”贺锦年突然开始拼命地摇首，摇首，好象要甩开脑中所有纷纷乱乱。
终于――
“啊……”贺锦年嘶声惨叫出来，晃散眸光猛地凝聚，她一把推开顾城风离开他怀抱，她象一只受了惊吓兔子般拨腿就跑。
顾城风心神大乱之下一时没防备，踉跄退开一步后，马上向她追奔而去。
贺锦年象是发了疯似地朝前冲撞着，她左转右拐，打开一道一道暗门，好象对这里一切极为熟悉，后，她到了一个封闭石室里，猛地刹住身子，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她双手紧紧攥衣袍两边，全身战栗如筛，她动作那般地举步维艰，一步一步地朝着一堵石墙上走去。
缓缓地，她跪倒地上，双手掌心轻轻抚着那一面墙，唇瓣启启阖阖间，脸色越来越灰败，那一瞬她，象是瞬息枯败花，从美艳一瞬凋谢，她嘴里喃喃自语，“没墙，这里没有墙，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双拳一握，象个发了狂小兽般狠狠地砸着墙面，好象一点也不怕疼似，这样动作来得太突然，顾城风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她一拳打墙上后，第二拳他已用自已胸膛挡住，让她击打他身上。
贺锦年神情如入魔障了一般，双眸噬血，如裹着一团同归于烈火，又象是个坏脾气孩子一样，发狠地手打脚踢，一拳一拳地击打顾城风身上。
顾城风双手托着她腰，避免她动伤太大而摔倒，他知道她此刻神智并不清，除了不让她伤害自已外，他什么也不敢做。
突然，贺锦年一把揪住他衣襟，满脸是激愤潮红，她恶狠狠地朝着他嘶吼，“你把墙打开，把墙给我打开――”
“锦儿――”那一瞬，顾城风竟有一个错觉，姚迭衣魂魄落了贺锦年身上。他从潜心阁隐晦记载中得知，姚迭衣看似乎温柔，脾气却相当暴烈，她知道莉儿偷偷给她服用符咒导致禁坛失去灵力后，逼着东阁将当朝皇后莉儿灵魂囚禁一只肥大老鼠身体当中，还命尚工局人为老鼠定做一套凤袍，将她囚笼中，摆放中宫大殿之上，天天给它吃死蟑螂。
姚迭衣苍月皇宫时间并不长，安静时可以静静地呆一边看书，有时看上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但发起脾气简直如狂风扫落叶，别说是后宫无人敢惹她，就是连顾奕琛那样一个生杀掠夺帝王，也常常被姚迭衣弄得焦头烂额。
但这些全是潜心阁中记录着，记录者正是顾奕琛本人。
原因是顾奕琛失踪前，看到帝王后妃史册本纪中记录着姚迭衣劣迹斑斑，一怒之下斩杀了史官，并一把火将之焚烧，导致苍月皇宫里并未封存任何有关姚迭衣生平记事。
“打开――”贺锦年开始尖叫起来，一瞬间拉回了顾城风所有思绪，他压制下所有疑虑，连声安抚，“好好，锦儿，你退后，我把墙推开！”他连声应着，连抱带哄着将她藏一个小脚落，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顺从她，把她情绪安抚下来。
“来，锦儿，你掩住耳朵！”他握住她双手，引导她双手压她自已耳朵上，轻轻哄慰，“来，墙很就打开了！你站这里，别动！”
顾城风轻轻用手拍了拍墙体，果然听到有回音，显然这面石墙后是空心。听回音比较清脆，应不会砌得太厚。
他施展全身力道于左掌，狠狠一击，墙体瞬时裂开一条长长细缝，紧接着连续几掌后，砖体碎裂，破开了一个洞，海浪击打礁石之声灌进耳朵，夹着海水风儿扑面而来。
顾城风将余下砖清理开，腾出一条路，方走过去，将睁着一双呆滞双眼贺锦年牵了出来。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走了出去后，看着前方，轻轻道，“想不到这里竟是悬涯，真是诡异，那边有一个深谷，水居然没有漫进去。”这时，他不敢任她唯所欲为，他紧紧地铟住她手，不让她太靠近悬崖。
她眼光呆滞，愣愣地瞧着脚下浪花，喃喃一句，“它叫龙淹潭……”贺锦年缓缓地落下来泪，她曲住身子，象个孩子般蹲地上，伸出另一只手，地面上画着圈圈，“她站这里，穿着一身白色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她抽蓄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顾城风陪着她蹲地上，时不时地帮着她拭眼泪、拭鼻涕，她毫无所觉，如陷于往事一般，“血一直流，流呀流……她养两只雀儿一直围她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性，一直叫，小姐，小姐，而他站那――”贺锦年如机械般地转首，眸光里带了恨，好象那里真站了一个令她深恶痛绝人。
她收回眼光时，开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他一直苦苦哀求她，他听不懂她唱什么，可他看上去很害怕，她没有看他，一点也没理会他，她象是都没有听见……后来她身上血全流光了，她死了……她死前，她突然朝她笑，用他听得懂话说：我用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后一道禁术，下咒，‘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就算相遇，亦不相守，就算海枯石烂，就算永堕地狱，必不再爱你！’后，她笑了，她笑得很美，比哭样子好看多了，可他却哭，哭得难看死了――”
“后来，她还是跳下去了……”贺锦年呜咽着，缓缓站起身，跨上前一步，指着悬崖某一块石头，“雀儿小单和小双也跟着飞下去，它们俩看到主人掉进了水中，就飞向悬崖，撞死了……他突然能动了，他也跳了下去……”说完，突然身子一倾，倒进了顾城风怀中，昏死了过去。
顾城风仿佛被掏走了心肝似，将她死死抱怀中，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支身站起，抱着她往着原路跑回，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回去所剩路并不长，因为有些通道狭长，多处是半人高通道，他半俯着身抱着她并不能走得太，所以，到了挽月小筑地宫寝陵时，天色又暗了下来。
挽月小筑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先不说贺锦年失踪了几天几夜，生死未卜，就连寻找贺锦年顾城风也象一团空气凭空消失。
所有影卫被招集回来，分成数批，不间断地地下通道中四下搜索。
东阁卜卦，言明二人并无性命之忧，并断定两人皆地宫范围之内，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众人信心丧失殆时，顾成风抱着贺锦年回来。
众人见到顾城风鬓发散乱，袖襟不仅沾满污渍，还被划破了一角，衣袍下角被他塞到腰间玉带中，露出白色带着污痕裤子，脚上白色长靴是惨不忍睹……这是他们景王殿下？
所有人都张着圆圆嘴巴，连声招呼也忘了打，一愣一愣地看着顾城风。
顾城风冷冷地瞧了一眼云泪，“她昏过去有几个时辰，还愣着？”
“哦，是是是殿下，奴婢早已备好盐水、清粥……”云泪这才恍然大悟，转身边吩咐身后几个医女。
“，把担架拿来！”戴少铭见到顾城风脸色苍白，还要抱着贺锦年，忙扬手让影卫把抬人担架拿过来。
“不必――”顾城风言简意赅，转首问叶明飞，“开启凤凰寝宫了？”
“是，开启了！”贺锦年失踪后，叶明飞便料到凤凰寝宫肯定能用得上，因为凤凰寝宫里产生特殊气流对人体有特殊好处，便命人打开疏导水道，将通道清理干净。
“请东阁先生！”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几乎半跑着离开地宫，刚至潜心阁外，便听到一声呜咽哭泣声，带着脆弱和惊慌，“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少女宫裙少女飞扑了过来，他身形一晃，本能地转了一个方向让少女触碰不到贺锦年身体，桃花眸中带着碎碎冷漠，“别碰她，她现很脆弱！”
六月一触及那一双桃花眸，心里泛起寒意，双手绞起裙裾涩涩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略为红肿琥珀双眸带着恋恋神色想看一眼贺锦年时，顾城风已抱着她大步离去。
六月想跟上，谁知道叶明飞一拦，冷着声音，“殿下是去凤凰寝宫，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不知为什么，叶明飞亦有些心虚，他这举动摆明了是欺负一个孩子，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太了解顾城风了，光从他身上发出冷漠气息，他就判断得出他有多讨厌这少女靠近贺锦年。
六月担心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求得影卫将她带到挽月小筑，可挽月小筑门口影卫不让她进去。她哭了很久，才唤起一个影卫同情，去通报时，戴少铭允许让他们带她进来。
可他早上就听说贺锦年地宫寝殿失踪了，他简直要崩溃，可他连个问人也没有，因为每个人都忙着找，而他又不允许进入地下宫殿。
他守着一颗焦灼心，茫茫然地从早到晚守潜心阁门前，一坐就是两天，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唯恐错过了什么。
也没人理会她，除了一个好心戴少铭实看不过，给他递了杯水和一盘糕点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盼到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出来，可他们竟一眼也不让他瞧。
伤心、害怕、委屈让再也控不住堆积了几天几夜悲伤情绪，他再也不想看别人脸色了，六月松开掩唇瓣上手，瞬时带着哭腔呼唤从嘴里喊了出来，“锦年哥哥，锦年哥哥，你醒一醒，我是六月！我是六月呀……”
贺锦年一直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已飞，似梦非梦，一会儿时光如飞影般从眼前一晃一晃地跳过，一会儿周遭人影飞地身已身边旋转起来，卷起黑色旋窝，似乎要将她吸食了进去。
突然，黑暗中一声悲切呼唤，她猛地一惊，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尚未分清自已哪里，惶然之声已惊呼出口，“六月……我听到六月哭声了！”
顾城风脚步一滞，瞬时，脚如千斤之重再也迈不开半步，唇角挑着一缕深深自讽，她昏迷后，他不知唤了多久，一路边跑，一边轻轻唤她，那不过是几个时辰煎熬，他感到自已心已被柞干，他怕，怕他象凤凰寝宫里申钥儿一样陷入昏迷。
可她就象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感应，偏生，那少女那么远距离，一声啼哭，她便醒了过来。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已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自已感到悲哀！
可再难堪，他还是担忧她，她之前哭成那样，他心有余悸，“锦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六月……六月！”贺锦年挣扎一下，便从顾城风怀里下来，也没注意到顾城风神色有些不对，站定后，循着哭声马上看到六月低着头一株梨花树下抽泣。
“锦儿，你……”顾城风见她欲跑开，一把拉住她袖襟，声音强制带着平静，“锦儿，让云泪给你瞧瞧，你方才不舒服！”
贺锦年茫茫然地摇了摇首，“我没什么不舒服呀，挺好！”说完，展颜一笑，马上拉回自已袖口，转身朝着六月奔去。
贺锦年体力早已被大枣补上，加上这一路睡顾城风怀里，奔跑起来哪有半丝病人模样，反而看顾城风，一张脸白得几乎变得透明了，象个被遗弃孩子一般望着贺锦年离去背影，看得叶明飞心里偷偷地为顾城风不值。
但很转念一想，不对呀，贺锦年是个男！
顾城风看着她毫无留恋飞奔而去背影，唇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仰首望向天空，眸光里浮出冰魄之光。
此时，仿佛看到悬挂树梢月亮变成了贺锦年脸，她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笑，时而眨着眼，时而灵动地转着眼珠，遥远而不真实。
六月听到贺锦年呼唤，难以置信地抬首，瞬时，悲喜交加，张开手臂便扑了过去，被贺锦年一把抱进怀中。
“六月，你怎么这！我不是让你兰桂坊等我来接你么？”贺锦年装着薄怒，但一看到六月红肿双眼便懊恼，忙不迭地为六月拭着脸上泪，呵护着，“六月对不起，肯定是我让你担心了，瞧，把你弄得这么苍白，下巴都尖成这样，乖，你告诉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六月吸着气，上下看着贺锦年，明亮宫灯下，他见贺锦年除了衣袍脏了些，一点事也没有，破涕为笑，象素日般又扑进她怀里，角猫儿一样她怀里蹭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已心口，极力用撒娇口气抱怨，“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担心得这里都疼了。”他太开心了，他锦年哥哥终于平安无事回来了。
贺锦年听了六月娇糯嗓音，马上会意地捧了六月迅速消瘦下来脸，柔声笑问，“那六月要锦年做什么呢？”
六月一双琥珀美眸如光下折射璨灿光泽，那眼珠儿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两只手拉了贺锦年手，轻轻荡起来，“锦年哥哥以后答应，再也不和六月分开！”
两人都很开心，便象往常嬉闹时一般搂一处亲密，所以，全然忘了这一会，四周全是人。
所有人眼里，这是一对小情侣别后重逢，太过忘情了，所以心里、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直到叶明飞实看不下去，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六月这才发现前面不远人都注视着他，他眼角飞地扫了下顾城风，见他象块玉雕塑像般直直伫那，心里莫名起了一阵意，但很被害羞情绪给压了过去，便低下了头，不肯再与贺锦年玩闹。
顾城风岂会错过六月眸中略带深意？他禁不住频频自嘲地笑，看着贺锦年，看着这个让巅覆了一切道德和固守人，看着他所有疯狂和痛苦发源地，原来，这几日相伴也只能地底深处黑暗中，一旦见到了天日，他也只配远远角落看着她――与别人亲密！
叶明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暗暗骂：真是恬不知耻丫环，有这样勾搭自家少爷，还敢给景王殿下示威？
又瞥见顾城风脸色月光下尤其显得苍白，那一双美艳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交叠着挣扎，放弃，不甘，亦有对命运妥协！
叶明飞有些了解顾城风心思所，便又轻咳了一声，公事公办语气道，“明日申剑国和田敏丽入燕京，皇上准备去亲迎，让戴少铭传话，问景王殿下是否要前去？”
“去，本王倒要去见识见识权倾大魏护国大将军申剑国！”仅仅是一瞬，顾城风眸中不复有多余感情，他不再看贺锦年与六月，转身离去。
挽月小筑侍婢领着贺锦年和六月来到一处苑落，两人刚坐定，云泪便提着药箱过来，说是顾城风吩咐，让她给贺锦年把把脉。
贺锦年焉肯让云泪把脉，她知道这个时空大夫，医术高明些，只要一把脉就能区分出男女。
她也不也虚应，便直接拒绝道，“我没事，这两天吃了很多大枣，那些都是补气血。倒是大夫你要去看看你们王爷，方才我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贺锦年见几个丫环抬着一个大桶进来，欣喜道，“哇，终于可以沐浴了，我现觉得自已比臭水沟里泥鳅还要脏！”
云泪见状，也不愿多打扰，便收拾好医箱，走前交代一句，“贺公子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夜里头直管叫一声。殿下吩吩过了，云泪以后是贺公子专属大夫！”
贺锦年沐浴后，挽月小筑侍女已为两人备好膳食。
“锦年哥哥，我们会住这么？”六月虽然饿了很久，但他并没有胃口，他瞧着四周处处彰显大气摆设，咬了咬舌头，小心试探，“这里好漂亮，锦年哥哥以后会一直这里，不回去了么？”
“怎么了六月？”贺锦年明显察觉到六月情绪低落。
六月摇了摇首，也不知表达自已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否认贺锦年提问，他像一只受委屈小猫儿，小脸有些死气沉沉，让贺锦年异常心疼，手轻轻触上他手背，“六月，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和锦年哥哥说，别藏心里，锦年哥哥会担心！”
六月眼圈微微一红，抿抿小嘴，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窗子和门，瓮声瓮气，“这里很漂亮，可六月觉得有些害怕，那个漂亮王爷，眼睛象会杀人花，看了就让人紧张，还有一个老公公，眼睛红红，吓人了！”
“那我们明儿就回贺府好不好，今晚太迟了，我们先这住一宿！”贺锦年本来就没打算这里长住。
“好好！”六月瞬时眉开眼笑，顿了顿，又看了看四周，迟疑地问，“锦年哥哥，我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锦年失笑，眨了眨眼，故意很不高兴地反问，“哼，你肯定要跟我一起睡，难道你想去别寝房，你睡得着么？”
“是呀，是呀，我肯定是睡不着！”六月欣喜过望，激动得满脸绯红，一脸认真连连点头，“这里很大呢，到晚上很吓人，肯定是睡不着！”六月说完，又忙着添了一句，“还是贺府好呢！锦年哥哥，我可是很喜欢贺府！”
“知道了，小马屁精！”贺锦年拧了一下六月小脸，六月眨了眨眼，眸里拖出来曳丽艳波，晃得她心头一恸，记忆里划过岩洞里那少女脸盘，心瞬时一惊，难道那少女看上去极眼熟，原来她长相和六月竟有七成像。
若是两个同一个时代，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亲姐弟。
可毕竟相差百年之久，让贺锦年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她又细细瞧了几眼六月，那五官当真是精雕细琢出来，增一些减一些都会欠缺，想来，所有美人可能都长得差不多吧，一个个都是标准瓜子脸，尖下巴，嫣红小嘴。
夜已过了半，两人吃好后，丫环进来收拾干净，贺锦年便锁了门。
两人都有些倦意，便上了床榻歇下。
贺锦年知道六月怕黑，加上自已这几天几夜全黑暗中渡过，便床榻前留了一盏灯。
她帮着六月盖好薄衿，正想躺下进，却见六月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帐上层层繁复刺绣。
“六月，想什么呢？”贺锦年躺了下来。
六月精致小脸上先是一阵迷乱后，眼里很就泛起了水意，他吸了吸鼻头，委委屈屈地问，“锦年哥哥，那王爷是喜欢你吧？我好象瞧出来了！”
“六月知道什么是喜欢么？”贺锦年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得并不是很认真。
“当然知道，就象是，就象是……”六月搜寻着记忆中有什么可类比一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后只闷闷一句，“等王爷知道了锦年哥哥是锦筝姐姐，那王爷一定会让锦年哥哥做他妃子，王爷就不让六月跟着锦年哥哥了！以后，锦年哥哥再也不会陪六月一起睡觉了。”
贺锦年失笑地逗趣，“六月，锦年哥哥才十三岁，怎么给人当妃子呀！”
六月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儿瞬时从眼角跌落，“桂叶姐姐说了，她乡下妹妹就是十三岁，指给了邻居一个卖竹子人当媳妇了，还说赶明儿就能怀上一个娃，她要当姨了！”
贺锦年心一跳，睡意瞬时被清空！
是呀，这时空，十三岁当真是能嫁人，若顾城风知道她是女儿身，就算能等，也多等个一年半载，等她初潮来了，就能娶过门了。
燕京城十四岁做嫁娘比比皆是。
可她，真无法接受，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而做这些事必需是男子之身，这也是当年她冒名贺锦年原因。
加上，顾城风马上会登基，以前世她记忆，顾城风登基后要肃清朝野顾城亦势力，朝局会有一段混乱阶段，她想站他身边辅助他，而不是做为一个后院女子等着夫君临幸。
诚然，顾城风并不会委屈她，但若她女子身份爆光，光是朝堂之上就无她立足之地。
毕竟苍月大陆上，还不曾有过女子干涉朝政先例。
而六月方才提也不无道理，以顾城风性子，知道六月是男子，他肯定不会让两人如此亲密。
让她抛开六月，那是决对不可能事，六月才十二岁，她想亲自把六月带大，既使他长大成人，除非他要离开她，否则，她决不会抛下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