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 龙刺 - 金庸新
“动手吧!”一直蓄势待发的真毓秀忽然大喊一声,手中剑一挺,当先向外冲去。
围住他们的都是崆峒派精英弟子,虽也一直防着这三人向外突围,但听着这些人的对话。精神不免松懈了些。正对真毓秀的那人只感眼睛一花,手中剑尚未举起,心口窝一凉,已被长剑穿心而过,那一声“啊”的惊叫也只到舌尖便消散了。
鲁冰刺出的剑却被对手架住,但随即剑光一闪,真毓秀已拔出剑来,反手一送,刺入那人的肋下。
汾阳郡主起步慢了些,她冲过来时,真毓秀和鲁冰已放倒两人,圈子登时撕开了一个豁口,真毓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向外一甩,把她送出几丈外,喝道:“你们先走,我殿后。”
“秀姐,你先走,我殿后。”鲁冰大声道,一剑架住从左边攻上来的一剑,真毓秀从她身后闪出,长剑一挺,送入了那人的小腹里。这人也是位高手,但鲁冰和真毓秀这一守一攻却配合得妙到毫颠,仿佛一个人多出一只手,又多出一柄剑似的。
两人刚解决掉这人,背后劲风掠起。两人不敢恋战,腾身向外飞出。落到汾阳郡主身旁。三人再度飞身而起,均已把轻身功夫提至极致,空中一道黑影却如鹰隼般划过,落在他们面前。
“让开!”真毓秀已看清落在前面的乃是候悦,借着身体向前的冲力,招招抢攻,鲁冰也从旁助攻。
“留下吧。”侯悦随手挥洒,已把两人凌厉的攻势化解无遗。“你应该在妙相庵多学几年,这点微末道行也出来闯荡,不怕砸了妙相庵的牌子嘛。”
真毓秀攻势衰竭,只好退后一步站定,侯悦虽然狂妄,这话倒是一点儿不错。她在妙相庵随师学艺只学到十二岁,其后就只靠自学自悟了。
李延年从后追至,余下的人也渐渐合围过来,又把三人围住。
“师弟,你现在不坚持要活的了吧?我可要动手了。”侯悦问道。
“不要活的,杀!”李延年眼中凶光暴射,恨不得把三人一口吞进肚里,至于杀了他们以后会有什么麻烦,他已经不考虑了。
侯悦背后齐人高的野蒿里传来一声尖厉的狐鸣,随后还有几只狐狸吱吱的叫声,似乎在嘲笑这两人说的话。
“他娘的,这里还真有狐狸呀?”侯悦颇感惊奇。
“谁在那里大呼小叫,直呼本仙的大名啊?”蒿从里忽然传来似说似叫又似哭似笑的声音,尖细凄厉,听到的人,无不觉得心头发毛,足股皆软。
“狐仙!这里有狐仙!”一个人大声喊出来,声音颤抖得像一条摇摇荡荡的绳子。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李延年大喝一声,又向真毓秀三人看去,但从三人错愕的神情中看出,草丛里并不是他们的伏兵。
“你,还有你。进去看看。”侯悦并不相信狐仙鬼怪之说,“把狐仙大人请出来相见。”
那两人硬着头皮,以剑拔草,一步步挪过去。还没走到五步,里面狂风骤起,砖瓦齐飞,两人急忙舞剑护身,依然被打的头破血流,扔了剑,趴在地上,一步步又爬回来,大叫道:“狐仙,真的是狐仙。”
“师兄,可能真的是狐仙。”李延年低声道,惨淡凄迷的月色下,荒草丛生的废园里,住着一两位狐仙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相信这世上有狐仙鬼怪吗?”
“这……或许有吧。”李延年讷讷道。
“那你也相信天地间有神明了。”
“是的。”
“你相信这些怎么还敢做那么多坏事?”侯悦朗声长笑,反身冲进蒿丛中。
立时间剑风霍霍,叱咤声声,不时有斩断的野蒿被劲风卷出来,外面的人虽然看不见,却已可想见里面战况的激烈,无不怦然心跳不已,真毓秀三人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三人已自忖必死无疑,不意居然出了个狐仙来搅局,三人又看到了一线生机。
“你是谁?你究竟是人是鬼?”惊涛般的剑风中,传来侯悦惊恐万状又声嘶力竭的叫喊。
“本仙姓黄,名仙,字子悦。”一缕尖细飘渺的声音在空中飘荡着。
“狐仙,真的是狐仙!”崆峒派的弟子们心中都笃信不疑,除非是神通广大的狐仙,没人能把侯悦弄得如此狼狈。
“啊,你是……”侯悦一声惊叫,随即砰的一声,他颀长的身躯从野蒿中飞出,重重摔在地上,胸口凹陷,仿佛被一记千钧重锤击中。
“师兄!”李延年扑过去大叫道,不由得心胆俱裂,但见侯悦胸口凹进一个大洞,显是胸骨折断,心肺俱碎,一丝余气也没有了。脸上犹带着惊恐、不信的神情。
众人都被这一变化震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野蒿丛中风沙再起,瓦砾齐飞,如场风暴般向众人席卷而来。
“狐仙发怒了!”“狐仙发怒了!”崆峒派的人一迭声地喊着,各自转身逃去。
“不许逃!”李延年已红了眼,起身一剑劈死一个,大吼道,“我们要为师兄报仇!”
这些人并不理会,依旧分头逃去,只是避开李延年而已,这些人都是凌峰师徒一手带出来的崆峒精英,而对任何强敌也不会怯战而逃,但面对仙灵鬼怪,心里的堤防便崩溃了。
李延年没有逃,他自知没有任何退路,一瞬间他恨极了这个狐仙,它砸光了他所有的一切,他眯起眼睛,顶着风沙,狂舞着手中的剑,向野蒿丛里扑去。
他尚未冲到草丛边,里面又一阵砖瓦齐飞,他舞剑护身,剑却被砖瓦震得脱手飞出,十几块砖瓦砸在他身上,他惨叫一声,仰面跌倒,随即,一只脚踏上他的胸膛,冰冷的剑刃又横在他颈上。
“你相信报应了吧?”真毓秀冷冷看着他,眼睛里却闪耀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我只恨杀人不尽。”李延年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真毓秀如缚虎一般把李延年周身大穴点了三遍,又用绳子牢牢捆绑住。
“小女子叩谢胡仙援手救命大德。”
真毓秀跪在地上,虔诚地向着蒿丛里叩头。鲁冰和汾阳郡主也在她身后跪倒叩头。蒿丛里却再无响动。风沙已息,四周重归寂静。
真毓秀如提死猪般把李延年提在手上,忽然想起小呆来,急忙向回赶。鲁冰和汾阳郡主也紧随她身后。她回到屋里后,却发现小呆不见了,枕箱也不见了。桌上有一封信,写着:姐姐,我走了,去做你嘱托我的事。没有署名。
“小呆,小呆。”真毓秀手一松,李延年摔倒了地上,痛苦地呻吟一声。真毓秀把所有房间查了个遍,大声喊着,把水井也查了,这才相信:小呆已经走了,还带着那口枕箱。
她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她感到小呆带走的不只是枕箱,而是她的心。
李实从梦中醒来,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
“李大人,久违了。”
“马如龙?”李实揉揉眼睛,又瞪大眼睛看看,“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你应该见的人不是我啊?”他起身穿衣下床,尽管惊讶莫名,心里还是很高兴,“不过先和你说,你若是想在我这儿藏身,我可不敢留你。”
“我不是想躲在您的府上,而是有事相求。”马如龙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笑着说。
“求我说服新月别用这种法子找你?这我做不到。”李实也笑着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泼天的富贵,美满的姻缘,你却像逃避瘟疫一样四处躲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