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苍蝇的遗书 - 找寻记忆中的你 - 言情到底
半年前我失忆了,像一只落单的苍蝇远远背离了本该归属的垃圾堆。
经常的头痛昏厥,都好像狂撒着药力毒性特猛的杀虫剂,跟不要钱似的,呲呲地摧毁我的抗体。苍蝇最怕孤独,也怕玻璃的反光。嗯!以备后患,我决心写封电子版的遗书。
想想自己还有什么遗产,于是翻箱倒柜,掏出一张存折,余款还够首付一台中档雪佛兰的?很好!接下来我掀开电脑,换了一张苍老师“奋战图”作背景桌面,打开电子文档,草拟标题:“2013,我的旷世遗书,亲”。
正文开始,我的手从容地移开鼠标搭到键盘上:“亲爱的法定继承人,当你们看到的时候我已经没了,没了就没了,不用难过(此处省略一千字的规劝)。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们只要理解我生命的热爱,对妹妹、阿姨和全世界母性生物的热爱,还有对崇高的文学喜感的热爱!就应该知道我走的有多潇洒,多爷们!
YY是一门严肃的文学艺术,且不要笑,我打算抓紧写一部《YY研究论》,争取在生前发表。稿费就捐给相亲基金会,或者妇联,或者其他女性组织,算是对我‘拜女主义’心理的弘扬吧……
希望葬礼上少弄点花圈和白酒,什么扎纸轿车,纸丫鬟的都歇了吧!糊弄鬼的事少办!节约点成本。额,卡里有点钱,支付宝密码给忘了,应该也有余额。什么保险啊、房产啊那些亲们自己查吧,我懒得请律师……
回顾我波澜壮阔的一生――怎么除了NG的镜头就是一些龙套的画面剪辑?算了,直接落款吧!”写到这里,我忽然停住,不禁在想我是谁?我写给谁?我为什么一个人?
窗边,一只苍蝇撞在玻璃上,本能地不知进退,我立刻点击取消保存,啪地合上电脑,将小折叠桌放回床下。一种莫名的悲哀伴着头疼忽地袭来,我猛搓太阳穴也不能抑制……这是为什么?
脑海里浮现一座孤城,晃来晃去的,似藏着我所有的秘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那里繁华喧嚣、车水马龙,那里灯红酒绿、多姿多彩。它远远地抻在望眼处最极限的边缘,浮挂在云雾里,不可触及……因为一触碰就会死,我已经屡试不爽。
那是我原来的世界吗?那个一直为此困顿失神的、垃圾堆般热闹的世界?城门口没有卫兵,不过它需要密码。再抬眼周遭,眼睛像鼠标生硬地点击病毒页面,发出刺耳的语音提示。陌生、恐慌、无助、滑稽……失忆就是这样的感觉,像新生儿迷了眼睛,或者找不到厕所的老年痴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Sorry!”我对自己抱歉:“独暮,我怎么把你搞成这样子。”
再看房屋的格局,真是要多窄有多窄!箱子和酒瓶堆在落满灰的墙角,纸屑和碎头发满地,户外的噪音一阵阵传进来,于是,我开始了烦躁。
“这是哪儿?”我惊乍着坐起来,煞然看到床头的一张纸条:“抽屉里有药,自己找水。往墙面“正”字上再画一笔,然后看看记录本上的日计划。切记一句话,千万不要再试着回忆,那是一条高压电线,碰上就休克,不信你试试。Www。。com”
这显然是我自己写给自己的,口气很对路。于是我在几十个“正”字上再添一笔,翻身下床,看到立柜旁的椅子上钥匙和打火机、公交卡用布绳穿在一起,一抬头满屋子的墙面贴满了各样的纸条和便签,上面的内容应有尽有,比如欠楼下豆腐摊三块钱、小心东头中学生骗烟抽之类的,但居然、居然还有小心碰头的提示……
“天啊!”我又一下子栽倒下去,后脑勺砰地磕到床头板上,我揉着脑袋看看木板上的裂痕,伸手就把纸条撕得稀烂。
翻出手机看看通讯记录、短信记录,还有手机QQ和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无外乎是探病的、问候的、推销的、打错的,有时还有冒名追债的。“可恶!”我举起电话愣是没摔下去,因为里面藏了我有N多种身份的可能。记得有朋友告诉我,我是在一家建筑企业的工程部当技术主管。单位已经给我放了一辈子的长假。记不清原因,只隐约记得有一场事故分析好像是针对我的,好像还赔了不少钱。
我发现自己既不是阶段性失忆,也不是全盘失忆。我的记忆就好比公鸡母鸡打架被啄秃了身体,只剩下了一撮撮的杂毛,斑驳不堪。我一口痰直接吐在地上:“真他妈滑稽!”
走进卫生间,我咬着牙刷看着镜子里那胡子拉碴的犀利面容,一时间心脏偷停,小肠抽搐,脑细胞三万公里每秒的速度四散窜逃……四份不同日期、不同机构和会诊专家的病历表同时证明,我脑残地让自己去四次医院!病例本的页面像大字报一样分别贴在镜子上方,热水器旁边和马桶盖上各一份儿,上面详述着我脑部有一肿瘤压在记忆神经上,没瘫痪已算是中头彩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我一边拼命地揉脑袋,一面和镜子里的人对话:“你谁啊?”“你谁啊?”
“我问你呢!”“我问你呢!”
“你怎么学我说话?你是白痴吗?”嗯,好像是的……别说话!你听,记忆杂毛在说话……
目前国内对失忆症治疗还不是很成熟,除了开颅手术,一般用高压氧环境配合电疗刺激,再辅助中医针灸也没见什么成效……亲友们来电都是谈论这些,他们像宣讲稿子一样,模式化的自我介绍、询问病情,聊聊往事、简单叮嘱,然后安慰几句再重复一遍自我介绍。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只会像个傻子一样嗯啊答应,没多久就被我理所应当地忘掉。而当电话响起,不论哪种声音,嘶哑、甜美,高亢、萎靡,大嗓门还是娘娘腔,都会像预谋好一样说出同样讨厌的开头:“你先猜猜我是谁?……”
“……”
虽然来电显示的名字我还认得,但糗的是,我怎么把所有人换成了脑残的代号和昵称?只“宝贝”和“sister”就各有三个,更别提“山炮张”、“伪娘徐”、“破鞋刘”之类的……印象如若青春期冒尖的粉刺,破一个又长一个,虽然层出不穷却不能生根发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有一次和一打错电话的老头聊了半宿,那老头显然喝多了,打着饱嗝跟我从改革开放聊到二战,又从康乾盛世到董卓选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老爷子口齿像蹦豆一样喋喋不休,保持着球赛评论员的热情,把我聊得眼皮支不开缝儿。老爷子的话题纵跨古今,一路追溯到中国文明起源的公元前二十一世纪,才最后问我一句:“对了小伙子,你是谁呀?”我对着天花板足足走神了半分钟,手机烫了耳朵,最后铿锵答道:“病友!”
我会死吗?我问了自己无数次。
剩下的记忆不是阶段性的,是TM上辈子过奈何桥时喝的一碗川味儿麻辣孟婆汤。可能当时尿急,跟孟婆借洗手间,人家是公厕消费制。我钱没带够,汤就被偷偷掺了水,记忆也不咸不淡地打了折扣。
嗯,赶快拿好本子记录一下,这样有朝一日公安人员在我屋子里发现一具腐尸也有据可查。既然记不得什么,就只写自我认识吧:“公安叔叔您好,本人的一切信息都在记录本上,如果您旁白有记者,请务必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热爱生命有志青年。我自愿按市场价出售遗体,顺便请将我的骨灰作成镶嵌画,以供后人祭祀!谢谢。(画要动漫版的,爱情系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