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去哈尔滨 - 找寻记忆中的你 - 言情到底
苗洁一声不吭,王卓然撇嘴道:“靠!原来是组团儿的骗子!但是,老郭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贾社会在屋里关掉了收音机,推开门呆愣地站在房间门口,客厅餐桌上的排骨汤渐渐凉了,蒸汽渐渐地变淡,郭四哲歪头瞄了贾社会一眼,说:“谁知道,是独暮跟我说的。”
其实从黄三住进来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农贸市场的鱼摊和贾社会的工地。我看到苗洁从黄三手里拿过钱,上了三路公交,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后来才知公交车的终点就是县人民医院。当我到了县二中对面的工地,时至中午,塔吊司机带着安全帽满脸大汗地走出工地。我上前询问得知,贾社会一早就被个女人拉走了。我和司机攀谈了许久,司机说:“老贾总是来一天旷一天的,中午总有个女的来给他送饭,估计他女儿吧!”我道谢后离去,想起苗洁来后贾社会更加殷勤的举动,岂不知有多少顿饭是苗洁亲手做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而后没过几天,我找机会偷看了苗洁的手机,翻开电话簿查到贾社会的号码,联系人一栏中写着明确的两个字:大舅。
餐桌上的气氛像凝固的酒精块,一点即燃。王卓然皱着眉头看着我,像是等待我发令,而后撸起袖子就把他们赶出去。我虽然一早知道,也没揭穿,但那种善意被利用的感觉此刻才明显起来。未等我说话,苗洁却哭了起来:“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答应转给他的!你忘记了他还救过你的命啊!”
“你说什么!说清楚!”
“如果没有黄三,你和林梓归怎么能活到今天!”苗洁握紧了拳头,看着我像债主一样大声地喊叫。
郭、王两人同时紧张地瞪起眼睛,王卓然一惊居然掰断了手中的筷子,他们显然知道什么而怕我知道。我立时对两个兄弟感到失望透顶,也明白王卓然为什么要急着赶走黄三。他说过我们曾经一起创业,难道是当年因为我的某些变故而令王卓然独占了我的产业?黄三要房子的事不可能无中生有,难道这牵扯了当年的变故和王卓然的利益吗?在我心里百味交杂,生出百般的揣测却又不敢肯定。我一眼扫过他们,看向苗洁说:“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立刻跟你去捞黄三。”
那天,郭四哲起身要开车送我们过去,被我一把推开了。我扔下话,让王卓然和郭四哲各忙各的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和苗洁打的去了派出所,把黄三接回了家。晚上和贾社会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欺骗的事就像没发生过。Www。。com黄三一改从前的嘴脸,脏话少了,也会说谢谢了。他们和我讲了很多,那往事像潮汐一样一波波袭涌而来,让我彻夜无眠。直到东方发白,微弱的阳光从窗帘渗进来,我才打了个盹。醒来后枕巾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是泪是汗。我收拾了行李,打算一个人去哈尔滨寻找记忆的拼图,临行前我去了庞培的书店门的对街,我闭上眼睛自我催眠,恢复当年我怀揣怒火找庞培的场景。我带着帽子,将冒沿压低遮住了眼睛,然后背靠墙坐在行李箱上。我感知身前的行人来往穿梭,脚步声音渐渐地消失了,跨过时空被风吹拂的感受也不一样了……
一个惊人的讯息被我自己揭开了。
我脑袋从没有因外伤而造成血块。失忆的根本原因,是当年因为某些事令我痛不欲生,凌愿在征得我的同意下,带我飞去美国,接受了一向仍处于临床试验性的医学极端:电流刺激消除记忆法。它可以让人像戒毒一样在大脑里形成条件反射,这样最痛苦的那段回忆就会像火一样,不能碰触。一碰触就会头疼、晕厥、甚至休克。久而久之,也就条件反射似的跳过去,似乎不存在了。凌万山的催眠只是想引导我走出曲径,想将健康的观念植入我的脑袋里。可是,一股力量让我突破屏障而看到了真相。就像第二次声音催眠中古罗马独暮说的那句话:“。一个力量在让我沿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但我总会找到真正的答案。”
当我睁开眼,庞培就坐在书屋的收银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内心经历了风雨飘摇后,他在二十米宽的对街朝我点头微笑,我没有打招呼,立刻转身朝着车站走去。我要沿着从前的足迹,去到我在哈尔滨的四年里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让回忆依次还原。我随身拿着笔和本,像写一本旅行日记一样,在封面写上的大字的标题:“日暮荒城。”
从县高中到爱情河,不停有出租车向我鸣笛,有的司机甚至将车停靠在路边,摇下车窗问我打不打车。我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走在河岸连绵的树荫下,想起早上对贾社会的叮嘱。还是那句话:“看好房子,等我回来,记得治病。”这和五年前我离开忘川县的情景别无二致。五年前,我就是带着母亲的遗产游遍祖国各地的。那时候爱情的伤口每一天像毒发一样愈合撕开,再愈合再撕开。而更早的四年前,母亲推着自行车将行李捧在后座上,一步步走着送我去车站。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说:“妈,时间还早,咱们从爱情河的桥上饶过去吧!”
于是九年后的今天,妈妈又用沉默陪我走完了这一段路。她知道当年我在遐思,我在想和林梓归从前到后的点点滴滴。她到车站门口给我买了四个茶叶蛋,在候车室和我互相叮嘱,我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母亲也担心我的方方面面。我穿着一件三百多的卡帕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针织衫。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件最贵、最漂亮的衣服,是母亲每天挨着累站在柜台前,节衣缩食剩下来的。不夸张地说,她每顿午餐不超过两块钱,一身的衣服都是捡亲戚剩下的。我看到整整一大背包和一大行李箱的生活用品,像沉重的呼声,催发着眼泪。在背包拉链的缝隙里,我看到一条红塔山露出白色的包装皮,坐在列车的窗边,那是一向反对我抽烟的母亲给我买的,“儿,记得来电话!生活费不够了就跟妈说”――车站拉远了车轮快速开动的轰隆声,我就是那么和千千万万考上大学的孩子们一样,在告别母亲的一瞬,下了励志的决心……
时隔多年,我合上笔记本,装到背包里,又从候车室走到站前买了四个茶叶蛋和一条红塔山。Www。。com一排排的铁椅子上,行人们都穿上了秋天的外套,这天要走的人和送行的人似乎比往日更多,我躲开熙攘的候车区走进吸烟室,赫然看见吸烟室角落里夹着细长女士烟,口吐烟圈的方非画。
“是你?你要出门?”方非画首先打了招呼,她今天穿着黑色的高筒皮靴,一身黑色带着亮片的外套,妆容略浓。绯红色吊坠一样的耳环在她脸侧晃动着,在缭绕烟雾的吸烟室显得十分突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是啊,我要去哈尔滨。你呢?回北京吗?”
“不啊,我可不想去北京,这次打算去哈尔滨朋友那里转转。”方非画说着就咳嗽起来,她将没吸完的半只烟在垃圾桶上按灭,然后捂着嘴挥手示意我也别抽了,半眯着眼睛把我拉出了吸烟室。
“咳咳。说来我那朋友你也认识。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得起来。”方非画咳出泪水,马上拿出纸对着小镜子擦拭眼角弄脏的睫毛膏。她一边弄一边问我:“凌愿还和你在一起吗?听说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没有,她在深圳等我。”
“哦。”方非画收起了化妆包,抬手看了看表,说:“每天中午一趟,咱们的时间还早哦。肚子有点饿,有吃的没?”
我刚把茶叶蛋拿出来,就听她说“麻烦你帮我剥开好不好?我今天生病了,脑袋发烫呢!”
我无奈照做,一边问:“对了,你说的那个朋友是谁?我认识?”
“是谷奇啊,我正在追他呢!你忘了?”她说着看我一脸迷茫,惊讶道:“天啊!你的失忆竟然这么严重!连谷奇都不记得了!”
我想起在深圳的那本记录本,只有“谷奇,可怕,对手”这三个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方非画吃完又用手抹了抹嘴巴,看看表,从包里掏出矿泉水和药片服了下去。然后歪歪头说:“独暮。可不可以借你的腿用一下?我好累,想躺一会儿。”
“开什么玩笑?”我心想你即便失恋也是王卓然的前女友,最起码的距离也不可能因为感冒就不保持了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却没想到刚说完话她就像僵尸一样扑通一下栽倒下来,枕在我腿上一个劲儿难受地哼哼。发烫的额头把热量传到我的腿上,看来不是装的,而后她像喝多了一样开始呢喃个不停:“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躺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心底无邪天地宽嘛。初中时候你给我写那情书不是我交给主任的,是那次体育课我自己在班级里看情书,主任趴后门窗户时看见的,谁寻思道他眼睛那么尖。怪就怪那情书叠的太老土,而且主任是我堂叔……但我也真没想到你这么不爷们,居然让王卓然替你顶包,要不然以后怎么能发展成这样……”
检票员开始叫:“去佳木斯的旅客开始检票了,快点了快点了……”在候车厅嘈杂移动的脚步里,方非画睡着了。我不禁被她发蒙的话逗乐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打起了盹。隐约间,我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王卓然的声音:“老郭,贾社会说的靠谱吗?万一要是独暮告诉他在电话里骗咱俩怎么办?”“反正来都来了,找找看呗。”
那脚步从背后绕到座椅前,急匆匆的戛然而止,方非画睁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说:“王卓然你来了?”
“什么情况?”郭四哲扶了扶眼睛问。
“什么什么情况?我要和独暮一起去哈尔滨。”方非画微笑说,看了看王卓然铁青的脸上像一副用醋酸腐蚀的表情,调侃道:“怎么着?吃醋啦?”
王卓然呆立半响,然后长舒一口气,说:“开玩笑!就算你们睡在一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郭四哲也傻了,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来回看我们对答着。
我淡淡地说:“为什么要瞒我?怪不得你们敢和我拼酒,原来我根本就没有做过开颅手术!”
“我们是为你好,再次想起怕你接受不了,痛苦承受一次,干嘛还要遭二遍罪?”
“我最接受不了的,是你们不让我选择接受。”
王卓然按压住心里狂躁的情绪,平静地问道:“你们在一起了吗?以后我是不是得对你身边的女士改改称呼了?”
“没有,只是偶遇。”
“那为什么抱在一起?认识那么多年,难道相见恨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