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家事(2) - 玉楸枰之冷子 - 宣门寺卿
十五岁那年,我长高了许多,有时候会到村子外小树林里练剑,当然没有真正的剑,老叔说我气力尚小,只给了一柄木剑比划。男孩子之间总是有打斗的游戏,何况有时候赢家总会得到输家的好处,无论是好吃的零食,还是小伙伴们拥护的得意,常使得我一心想做这个赢家。而且天性又让我怕别人看见我的本事,所以,我经常偷偷跑到外面的小树林来练习剑法。胡海三同样也想,只是随着我长高,加上老叔的剑法,胡海三渐渐不是对手。他一直不服气,没事总找我。而我已经开始看医书,境界再一次提高,然后练习剑法,发现许多地方是相通的。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胡海三的剑法忽然变得非常神秘,和以前的一脉相承,更加飘逸,但他只是招数神奇,却没有很好的气力。我的家传剑法不是对手,这不得不让我再次偷学他的剑法。虽然我同样没有什么章法,但老叔教的技巧,多少能让我对一些招数揣摩一番,也能对付着练下去,特别是偷偷学习胡海三的剑法,再来对付他来,绰绰有余。往往他很不服气,说我和他出一样的招数,而我则笑话他不会用剑,他常常气呼呼地离开,第二天又弄来几个新的招数,我虽然开始的时候,打不过他,但我认真研究,照猫画虎,依旧可以打赢他。
日子久了,我揣测胡海三家里一定有高人,但我每一次和他比试,都想法看清他的招数,甚至故意输给他几次,然后再想法赢他。当他的招数被我看懂后,我便偷偷去练。就这样,我学会了七招。
那时,保定府一带因为养马的纠葛,老百姓和官府闹得很厉害,经常听来我家看病的人说朝廷派人来地方,督办处置。大人们难免把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面,议论纷纷。而我们这群孩子,自然被忽视,我们闲暇的日子充裕,打打闹闹,再次风起。我亦如既往地去练习,争取第二天打败胡海三,直到有一天傍晚,收尾之时,却听见一人问道:“小兄弟,你的剑法和谁学的?”我吓了一跳,闻声望去,却是一个中年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丛里,看样子已经站了许久,虽然天色将晚,但那人看上去温文尔雅,剑眉朗目,说话声音很好听,我虽然有些诧异,还是说从朋友身上学到的,胡乱比划而已。那人叹了口气,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也罢!孩子,让我来教教你。”随即指点了我一些用剑错误的地方,又给我讲了一些要领,我多少明白他的好意,认真习练了一次,他大吃一惊,大抵我的剑法确实精进不少。他笑笑说:“孺子可教也!你果然比你的朋友强多了。”一连三天,都在固定的时候,让我和他学,原来不过是七式,他又额外教了我六式,合计十三式,三十九招,让我记住要领,越熟悉越好,等气力大一些,会运用得更好。他有时也让我练练家传剑法,只是不住摇头,说这么好的功夫,怎么被糟蹋成这样,我问他原因,他又不肯说,只是把把我的脉,叹了口气,说我内力现在太弱了,不过也无妨,这些本事就够我防身用了。
我好奇问他为什么教我本事?他想了想说:“自己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遇到我也算是缘分吧,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有时候强求都未必能够得到,但机缘还是有的,可以给有天赋的人。”我不太明白,他也没再说,只是不让我告诉别人我跟他学武的事情,特别是我的祖父,我没敢问原因,估计他们认识。第四天夜里,他传授完之后,淡淡对我说:“我在此地已经盘恒许久,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明早就要离开,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我再传你一些心法,以后你可要用心练习,这些都是内功修为,等你到十八岁以后就可以学!”我想他已经传授了剑法,想起老叔说的话,教授你本事的人,就是你的师父,便应该有师徒之份,提出拜他为师。他默默看着我,继而拒绝了,说:“我本是闲云野鹤,四海飘零,从来不收徒弟,兴趣来了,什么人都可以传授。”言下之意,他教我本事也是一时兴起。
我无奈地点点头,但还是说道:“先生,您可以告诉我,您的姓名吧?至少我心中还有一个念想。”他笑笑说,“我不喜欢世间的俗套,我只不过不希望别人教错你而已。”我一再要求询问他的名讳,他叹了口气道,“江湖都称呼我为四散人,你知道就好,我有很多仇家,你轻易不要提我。如果有缘分,我们还会见面,若是无缘,今日就是再见了。”我不解其意,他也是不说。
那天晚上,官道上突然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我家的人几乎一宿没睡,没有点灯。我偷偷跟大人们在门口张望,官道上火把接二连三,人影绰绰,闹哄哄天明时方才安静下来。第二天听看病的老农说官府出了大事,有个捕盗太监被杀了。官府派出人来,设置路障,查勘行人。老农走后,祖父便让父亲和叔叔把家里重要的物件收拾好,说官府肯定会上门。果然中午时,县衙便派人到各家各户搜查,一时弄得鸡飞狗跳。我家来过一群捕快,因为祖父和他们是熟悉的,他们倒也客气,祖父一面让陈大伯安排茶水,一面让父亲领着他们各处走走。自然没有什么情况,祖父还亲自为几个捕快看了病,那日祖父的话很多,交谈当中,大抵了解了情况。当初,为了抗拒北元,朝廷在北直隶开始确定一批养马户,为朝廷养马。今年却不知道怎么的,保定府一带正在闹马荒,新春的马驹总是不断死去,养马户交不出马匹,而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依旧按照惯例收马,或者按照一匹马的价格要钱,弄得不少人家家破人亡,继而逼得这一带的老百姓铤而走险,开始抗拒。事情闹大,自然有了解情况的官员,上奏朝廷,弘治皇帝派人来调查,免除了马户的徭役。这本来好好的,事情也就平息,不料前些日子,司礼监派来了一位大太监,领着东厂的人,一改安抚,继续征收,马户自然反抗,太监更是毫不留情地弹压,杀了不少马户,霸占土地田产,变成皇庄。明眼人已经看出来,这是借收马之名,强占土地,建立皇庄。不料昨天夜里,有人竟然闯入戒备森然的官府,把那个太监杀了。据说是个本领高强的人做的,取了太监的首级,挂在城门上警告官府切莫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