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夜未央,庭燎之光(二) - 摘星 - 林笛儿
“他是你姐夫。”急诊室门前。这句话晏南飞连着问了两遍。
诸航发不出声音。只得点点头。骆佳良的样子太骇人。头发和脸上都是血。一双眼睛费力地睁着。灰色的羽绒服撕破了。裤子上沾着雪和泥。
还好。人是站着的。虽然那腰佝得比平时更厉害。从侧面看。快成一把弓了。
诸航跑进急诊室。医生在给骆佳良上药。
“姐夫。”诸航到此刻。紧绷的神经才慢慢缓过來。
“航航。”骆佳良扯动面皮。想笑一下。却疼得直咧嘴。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你沒告诉你姐姐吧。”
“我沒顾得上。Www。。com接到电话就跑过來了。”诸航小心地拖过一把椅子。把他扶坐下。
骆佳良偷偷舒了口气。“那就好。千万别告诉盈盈。她会担心的。”
这一句话里的“盈盈”让晏南飞才证实。眼前这个佝楼着长相普通的男人真的是诸盈的老公。一时间。如同雷击。整个人定在那里。脑里眼里都是泪。心中有把刀。一下又一下割着。疼得不能呼吸。
诸盈。那宛若清莲般的女子-------
他摸摸眼睛。却是干干的。
“现在不说。事后姐姐知道。还不是会后怕。”诸航瞪着眼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能瞒一会就一会。”骆佳良咝咝抽气。
诸航询问车祸的情形。原來骆佳良去郊外。因为下雪。视线不太好。路又泥泞。有辆车迎面驶來。摩托车的前轮打滑。方向失控。就那么撞了上去。
“车全沒用了。”骆佳良连连叹息。
“你现在还在想着那车。”诸航简直气晕。“如果你出啥事。你想过姐姐和梓然吗。你头盔呢。”
骆佳良小心翼翼朝旁边看看。诸航这才发觉旁边还坐着个学生样的女孩。怀里抱着个文件袋。也是一身泥污。手背上一片腥红。瞪着他们的目光是愤怒的。
“你朋友。”诸航嘴唇哆嗦。
骆佳良。“不是。是客人。”
“客人。”
“航航。你身上有沒有一千块。”
“干吗。”
“那位小姐今天要去厂区送文件。这一摔。耽误她时间了。照理咱们要赔偿人家。”
电光火石之间。诸航突然惊醒。“姐夫。你。。。。。。用摩托车载客做生意。”
骆佳良羞愧地埋着头。“盈盈也不知。你千千万万帮我瞒着。”
诸航窒息。这就是姐夫所谓的忙碌。所谓的加班。那天在火车站看到的女郎应该也是客人。所以头盔是要给客人戴。他才摔得满头满脸的血。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痛心地问。姐姐和姐夫在北京的收入并不是太低。
“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别问。乖。身上沒那么多现金。就去银行取。我那一摔。手机和钱包都丢了。交警大队查出我做黑车生意。肯定还要罚款。不知会不会通报单位。唉。车又毁了。这一天。损失真是惨重。”这些和身上这点外伤一比又算什么呢。骆佳良心事全上身了。
诸航看看姐夫。Www。。com沒有再问下去。拿出钱包看看。真沒有那么多现金。“姐夫你沒吃午饭吧。”
“我现在吃不下。”
“你等我一会。医院附近就有银行。我去取款。”诸航匆匆往外走去。到门口。才想起晏南飞來。
晏南飞一直站在走廊上背对着急诊室。
“小姑夫。谢谢你送我。我姐夫只受了点外伤。现在沒事了。我留在这陪他就行。你回大首长家接小姑姑吧。”
晏南飞一点点收回散在外面的视线。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不要出去了。钱我这儿有。”
诸航急忙摆手。“不用的。我去取一下就几分钟。很方便。”
手臂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缓缓收回。
“小姑夫。我走啦。”诸航转过身。
他应该算是个绅士。和女士散步时。会礼貌地让女士走在里面。倾听女士讲话。保持温和的微笑。时不时插一两句。不让气氛僵硬;一块出去吃饭。替女士拉椅子、挂大衣。把女士爱吃的菜不着痕迹挪过去。吃完饭。在恰当的时间把女士送回家。
但是。做那些时真的仅仅是为了表现一种良好的修养和风度。从内心涌动的温柔并不很多。
这四十多年。他很懂珍爱自己。即使卓阳。也不会让他愿意付出全部的生命。
诸航走到走廊的尽头。拐弯。下台阶。穿过一个院落。便是医院大门。
他的心突然狠狠地一抽。头皮阵阵发麻。浑身紧绷着。外面车水马龙、人來人往。航航这么慌乱。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怎么办。
“航航。”他恐惧地大喊。回过头來的诸航满脸讶异。
他努力保持镇定。“气温这么低。你把帽子戴上。”心。细腻如发。感情丰沛如一座矿藏。
诸航眨巴眨巴眼。
“走路要靠右。看到车过來。你停下让它先走。不急那几秒。不要在银行外面数钱。碰过钱的手要洗洗再吃东西。”
诸航摸摸自己的头。体温挺正常。沒发热。那么。不正常的人是小姑夫喽。
“知道啦。小姑夫。”她成年已经有N年了。再听这些话怪怪的。
“不行。我还是陪你去。”想想还是不放心。走过去欲牵诸航的手。
诸航沒配合。“小姑夫。我改天再陪你玩儿。你也瞧见姐夫那边一摊子的事。我很忙。再见。”
她一溜烟跑远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沒留神他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站了一会。又回头去了急诊室。
骆佳良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比刚才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他咳了两声。骆佳良抬眼。眉头皱着。
“你好。我。。。。。。是和航航一块过來的。”
骆佳良唯唯诺诺地笑。“啊。我沒注意到。呵呵。你是航航的。”
他沉默。眼眨都不眨地看着这张狼狈不堪的面容。那种撕裂的痛又漫了上來。
诸盈怎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他仍然不能说服自己相信。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瞧你的气质这么清雅。应该是航航的导师吧。”骆佳良自作聪明的猜测。
他沒有否认。
“我家航航可会读书了。一点都沒让我们操心。这些年拿了多少奖呀。随随便便编个游戏都能赚一大笔钱。做她的导师也轻松吧。”
晏南飞脸色刷地变了。他不喜欢骆佳良说起诸航时那种骄傲、得意。还“我家航航”。
“我认识几位公安局的朋友。可以托他们找到交警大队。让他们不要追究你的黑车事件。然后再请他们找那货车司机。按照惯例。他应赔偿你一辆新车。”
“真的。”骆佳良喜出望外。“你那个朋友靠谱吗。呵呵。我的意思是。他的來头有那么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骆佳良。“对于他來讲。这只是件小事。”
骆佳良终于喜笑颜开。“谢谢。真的太感谢了。你简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等于救了我的命。要是这事传到单位。领导不开除我。也沒有好果子让我吃。”
“你很差钱。”
骆佳良傻笑。“日常开支还行。普通人家。能混。航航不是要出国留学吗。这个得用大钱。岳父岳母年纪大。以后想接到北京。房子太小。得换个大一点的。你了解的。公务员就几个死工资。撑不死饿不死。所以得想想办法。北京人流量大。春节期间载客生意很好做。唉。其他的。我也不擅长。”
诸盈过得沒有她讲得那么好。是吗。
他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骆佳良。“载客是条捷径。却不适合你这个年纪。也不能长久。如果你想换份工作。我可以帮忙。薪水会非常优厚。”
骆佳良诚惶诚恐地接过名片。“咱们非亲非故。不能麻烦你。”
他淡淡抿了下嘴唇。点点头。“再会。”
仿佛天气知应他的心情。雪大了起來。夹着几片纸屑。狂舞着。路人纷纷掩面疾行。
他看着诸航进了医院。才开车离去。
手机上有十个來电未接。都是卓阳的。这是卓阳的生气方式。一个接一个的给他打电话。通常在第三个时。他便会接。放柔了音调轻哄她。她便会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