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险象环生!(必看,10000+) - 重生逆袭,公主太猖狂! - 然澈
傅齐天没说话,他一直一直没说话,我绝望哀求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幽深,莫测,那双常年含笑的瞳孔寒凉如雪,竟像是……
竟像是含了一分比我还要深的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
我不明白。
也没有时间去明白了。
雨中狂奔太久,气力其实早就耗尽了,原本是强撑着要找到卫尘嚣,此刻看到他在傅齐天的手中,我哀求了,却没有用,精神支柱终于垮塌,整个人瞬间就彻底的虚脱了……
“噗通”一声,晕厥。
栽倒在泥水里的那一刻,我在心中想着,算了。大不了,大不了……他死了,我陪他。
谁让我欠他一条命呢?
*
夜。
熏香袅袅,拂在鼻端,有种令人安心宁神的感觉媲。
身子苦楚酸疼,脑袋昏昏沉沉,我浑浑噩噩地掀开眼皮,只觉得它重若千钧,力气不济,略睁开一条缝隙便闭上了。
身下是床,若我没有猜错。
方才那惊鸿一瞥之间,依稀看到了桌椅,看到了屏风,看到了帷帐,这里,该是一个房间。精美上等的房间。
脑子里有根弦绷了一绷,傅齐天呢?
心神一凛,强撑开眼,我想起身,却骤然间发现自己浑身都软绵绵的。可恶!竭尽全力抬起了重若千钧的手,摸了摸额,苦笑,果然……
果然是高烧了。
我烧得十分***,脑袋就像是一团棉花,眼皮很沉,很重,软趴趴地诱/惑着我睡去,我撑了撑,撑不住,终究还是将它们闭上了。
……
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昏沉,仍旧烧着,耳畔,似乎有人说话。
一个说,“淋雨淋了太久。”
略微年老的声音。语气有些喟叹与无奈。
“嗯。”另一把好听的嗓音应,声调淡淡的,“药呢?”
“阿水在煎。”年老的声音答。
好听的嗓音顿了一下,再问,“除了高烧,可还有别的病恙?”
“无。”年老者笃定地答,答完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颇有几分欲言又止和迟疑,“君上,您……您当真决定这么做?”
“嗯?”好听的嗓音怔。然后笑,“葆叔跟我多年,可曾见我的心意改过?”
“不曾。”老者喟叹,喟叹完尤不死心地加了一句,“可她……可她毕竟是您妹妹。”
“她是我妹妹不错。”好听的嗓音笑,“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所以,才必须如此。”
“她会恨您!”老者接得飞快,依稀有些急切,“您完全可以把那个秘密告诉她的!”
“我不能。”好听的嗓音拒绝得斩钉截铁,“她若是知道了那件事,必不能活。”
年老的那个人沉默了。
衣料窸窣,听动静,似乎是那个声音好听的人站起了身。
我迷迷糊糊,隐约察觉得到有一只手为我掖了掖被角,动作很轻,温柔,指尖却无意划过了我的脸颊,刺骨的冰凉。
他笑,玩世不恭,语气竟有些懒洋洋的,“她是我妹妹,我傅齐天的妹妹。我虽杀人如麻,但,只冲她叫了我一十三年的哥,我再恼她,再恨她,再怎么想亲手把她给毁了,可也不能让她死掉啊……”
老者沉默,良久良久的沉默。
傅齐天笑着,俯低了身,凑近我。
他用那诡异般冰冷的唇,在我那滚烫滚烫的额头上,印了一下。
*
我昏睡了足足三天。
三天内,脑袋痛如浆糊,浑身全无力气,我像个破絮娃娃似的瘫在床上,鲜少清醒的时刻。
朦朦胧胧地感觉到,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来喂我吃药。来者似乎是个姑娘,手掌很软,动作很柔,身上香香的。我偎在她的怀里,全无意识地动了动干涸的唇瓣。
“弯弯……”
那只喂我药汁的手,僵住了。
我在昏迷不醒当中苦笑了下。
*
又两日,夜半时分,我终于醒了。
四周很静,屋内没灯——多年相伴,弯弯是知道我夜里睡觉不喜有灯光的习惯的。黑暗中,我无声无息地睁开了一双眼,盯着头顶华帐出神了片刻,等到眼睛适应,我侧过脸,看到了扶着床柱倦倦睡去的弯弯。
眼睛,眯了一眯,心,仍是痛了一下。
果然。
果然这十年来的相伴,只是一场戏吧?
眼神泛冷,抬手,运指如电,急急在她的身上点了两下——我虽病了,可养了多日,身子无力,点穴的气力,倒还是有的。
“公——”弯弯在被我碰触到的那刻便惊醒了,她张开嘴,想要喊,抑或是想要叫我,可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就哑了。
她有些慌,顿时便瞪大眼了。
两个人近在咫尺,我看得清楚,她焦灼而又急切地望着我,眸中有愧疚,有怜惜,还有一些我无暇去看懂的神色。我寒着脸,伸过手,用自己尖利的指甲抵住她脆弱的喉,嗓音嘶哑,“衣服,脱了。”
她怔,只怔一秒就哭了,她瞪大眼,想解释,想说话,我却冷冷地将指甲往前又凑了凑,“见血封喉,你该知我指甲里是有毒的,不想死,就听我的!”
弯弯眨眼,大滴大滴的泪滚了下来,她呜呜咽咽地要说什么,与此同时还拼命地摇头,只可惜却什么也说不出。我不耐,劈手将她的几大穴道全部封住,这下,她连动都不能再动了。
柔软的身子,僵硬着,我毫不怜惜地将她一把推倒在地,欺过身去,开始迅速脱她身上的衣裳。
——我的身上,只有薄薄一套亵衣,根本出不得门的。
弯弯被我褪掉外衣,眼睛瞪大,她哭得眼睛红肿,一直凄凄苦苦地凝望着我。
我生来讨厌别人在我的面前哭,尤其是女的,遂忍不住甩手又掐住她,“你哭什么?你还有脸对我哭么?弯弯,我警告你,卫尘嚣今次没事便罢,他若有事,我……我让你与傅齐天这辈子都不能好过!”
语气太恨,因而嘶哑,想来是我眉眼狠厉,弯弯的眼睫登时便颤了下。又是两行清泪,无声滚下。
我恼,触电了似的将她甩开,别开了脸,霍地起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了身,冷着脸将床榻上的被子掀起,胡乱扔在她的身上,再不看她,转身走了。
……
这个地方,我没来过。
回廊悠长,亭台楼阁,饶是夜幕漆黑,仍看得出,这是个富贵气派的庭院。
出了房门,自然有人守着,见我出来,那人朝我看来。
我迅速低头,身穿弯弯鲜艳妖娆的衣衫,分明是花阁所有下属的打扮,再加我们身量相似,他倒也不曾狐疑什么,“侍候完了?”
“嗯。”不答有错,答了怕是更容易出错,低着头,我只好“嗯”了一下。
守门的没有察觉到异样,倒是朝着远处隐约有乐曲悠扬的地方瞟了一眼,继而转头朝着我笑,“今晚的宴会,姑娘不去吗?”
宴会?
姑娘?
大脑飞速运转,判断出弯弯在花阁似乎地位不低,否则这人不会这么谄媚地讨好她。心如擂鼓,端着托盘,我正迅速地思考自己该不该应,该怎么应,心下着急,额头禁不住有冷汗滑下。
那守门之人已怀疑了,“姑娘?”他迈了一步,要靠近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动静太大,竟一不小心撞倒了廊前摆放着的花瓶,“嘭”的一声,花瓶倒地,碎裂。
守门之人警觉,“你——”
他探手入怀,要抽飞镖,我转身就跑,却猝不及防撞进了身后一人的怀!
用力太猛,磕得生疼,我眼冒金星,暗道不好,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开。那人却突然抬手,搂住了我,大手倏然用力,将我的脸紧紧摁在他的胸口。
我怔忡错愕,就听他朝着守门的人朗然一笑,“弯弯今晚划破了脸,怕羞,见谁都是要低着头的。怎么,花琅兄弟非要姑娘难堪么?”
原来那人叫做花琅。花琅躬身,立刻将手中的飞镖收了,听动静他似乎是朝着拥我这人弯了弯腰,嗓音恭谨地说,“见过少爷。”
少爷?
哪里来的少爷?
也许是我病糊涂了,竟隐约觉得那“少爷”的声音有些熟悉,正蹙眉细想,肩膀就被他轻轻一按,将思绪给打断了。
“宴会要开始了。”耳畔是他爽朗的笑,“花琅兄弟还有人要看守着,本少先送弯弯回去上药?”
花琅似乎对这个什么少爷十分的尊重,他再无怀疑,恭敬地答,“少爷慢走。”
少爷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搂紧我,低头,打趣着,“伤了脸竟来脾气了?嗯?傅齐天把你惯的?”
他竟敢直呼花君的名讳?!
我正惊愕,就听花琅在身后接过了话茬,“少爷贵为暗部之主,近些年却是鲜少在花阁本部里走动了,您有所不知,弯弯姑娘她……”说到这里,花琅暧昧地笑了一下,“弯弯姑娘早已不是当年被花君捡回来的小丫头了,她虽仍名为婢女,实则……”适当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
少爷先是一怔,再是哈哈大笑,“哦,哦,本少懂了,懂了!”
他一懂,就将我的肩膀给放开了,先前痞里痞气的他竟规规矩矩地站好,再也不碰我一下,只嘴里调笑地说,“傅齐天的妞,我可不敢动!”
我更不敢动,连头都不敢抬,眼睫微掀,只瞧到他倒是没穿花阁杀手通用的五彩斑斓娘炮装,反倒是一袭白衣,素净的很——若说装饰,怕就是衣袂处那只用金线纹的展翅欲飞的蝶了。
大男人竟在衣裳上绣蝴蝶?果然也是个娘娘腔。我默默地想。
花琅笑得爽朗,朝蝴蝶男拱了拱手,“有劳少爷了。”
少爷点头,听声音他的脸似乎是侧向了我,“走吧。”
语调慵懒,性感,懒洋洋的。
我在原地犹豫了一秒,只有一秒——前有狼,后有虎,花琅会识破我,少爷怕是也会,但,我感觉这个什么少爷似乎是故意要帮我的。为什么?我不知道。若非要说,怕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因为直觉,我攥攥拳,跟他走了。
*
少爷不像是少爷。
倒像是混混似的。
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他走,转过回廊,转过假山,我一边高度注意四周的地形,以便决定逃跑的契机,一边警惕地不时打量着他——他身量很高,修长,从背影看玉树临风的。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戴了一张金色的面具,亮灿灿的。面具上、右眼的位置,也纹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蝶。与衣袂上那只长得一样。妩媚,风流,又偏偏有一种邪肆不羁的味道。
他走起路来更加的奇怪——自我小时候起,见到的统统都是贵族少年,他们或优雅,或纨绔,但无一不是行有行姿,站有站相的。可少爷不,他站时很随性,有墙靠墙,有柱靠柱,永远一副没骨头的模样——走路时就更不要说了,双手笼在袖中,像玩儿似的,懒洋洋地往前挪。
一点儿俊逸挺拔的感觉都没有。果然是个娘炮。只是不知道脸长得怎样?我暗暗瞥了他戴着面具的脸庞一眼。
他的眼角却扫到了我,笑,“偷看本少?”
被人抓包,我有些窘,忙将脑袋垂得很低,就听他哼了一声,鄙夷轻蔑地道,“本少早知道你不是弯弯,藏什么藏!”
我一震,愕然而又警觉地瞪向他脸,“那你刚刚——”
“为什么要帮我”几字还没出口,就被他嗤笑一声给截断,“本少无聊。”
……汗!我难以置信,只觉得眼前这人古怪得很,探究地盯着他那张覆着面具的脸,我问,“你认得我?”
他笑,“傅合欢呗。”
我一震,就听他漫不经心地道,“花君有个全天下第一蠢的妹妹,谁不知道?”
如今我听到“妹妹”二字就伤情,不由得瞬间跳起,如被烫到,“初次见面,你何必这么不积口德!”
“初次见面?”他愣,却也只有一瞬,修长手掌无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脸,摸到面具,他恍然一笑,“哦,对。”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朝我递了过来,“初次见面,我是花阁暗部的少主,多多关照。”
暗部少主?我愣,就听他笑眯眯地说,“简而言之,就是杀手的训练者。”
训练者?我惊,“你是花阁杀手的师父?!”
他笑,“也可以这么说。”
我恍然大悟,难怪他竟然敢直呼花君的名讳!原来……原来这厮竟是生产杀手的!我看他一眼,只觉害怕,后退半步,警惕地问,“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无聊,说过了的。”
无聊?骗小孩子吗?我冷笑着看他,“我这个全天下最蠢的妹妹得罪了花君,你竟不知道吗?”
“知道。”他笑,眼风邪邪地看我,“可我并不怕他。”
“你到底是谁?”
“少爷。”
“花少?”
“我并不姓花。”
“那你贵姓?”我紧盯着他的眼,莫名有些紧张,又偏偏有些期待。
他闲闲撩我一眼,好笑,“你希望我姓什么?”
“季子宣。”
“诶?”我答得奇怪,他怔了一下。
我重复,笃定的,“我说,你是季子宣。”
“我不是他。”他笑得轻狂,我抬手要揭他的面具,他却敏锐后退,笑容更大,“想看我脸?”
“是。”
“你还不配。”
“怎么才配?”
“唔。”他歪着头想,突然笑了,“等……等你哪一日不再这么蠢了?”
我眼神一动,“还说你不是他?!”敏捷扑向他脸,要揭面具,却再一次被他给避开了。
他站定身,邪邪的,突然就冷了那张脸对我说,“我不是什么季子宣,我只是暗部的少爷。花君性子不好,本少脾气更大,你若是再打我面具的主意,我就不客气了。”
花阁暗部少主的脸,是你能随便碰的?他是这个意思,我听懂了。目不转睛,定定看他,看了一阵,我后退一步,笑了。
“好。”我转过身,要走,临走前却说,“谢谢你今天帮我。”
他不说话。
走了一步,有岔道,我往左,他冷笑。
我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右了。
*
我走了,所以我没有看到,我刚走后,一抹漆黑的身影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他看着少爷,疑惑地问,“少爷为何把路线告诉她?”
“因为有好的景色。”
“少爷是想让她看到那件事?”
“不错。”
“少爷!”漆黑身影的人着急了,“您这样,您这样会误花君的大计……”
少爷冷笑,“你当本少怕他?”
“可是——”
一只修长的手举了起来,挡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跟上她。”
“可是少爷——”
手掌轻摇,他笑,“知道傅合欢最致命的缺点是什么么?缺爱。别人给她一点,哪怕一点,她都能拿命去换。”
“少爷的意思是?”
“不错。让她对我死心塌地的机会,来了。”
*
往右,是一个树林,黑魆魆的。
我迈进第一脚,听到有“扑啦啦”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后退一步,看到成群成群的鸟振翅飞向高空——是乌鸦!
脚步一凛,我的心口登时绷了一下,难道……这里是坟场?!四下看看,越来越发的觉得周围阴森恐怖,连风都阴测测的!
我往后退,想要夺路而逃,又一想,不对。傅齐天不是痛恨卫尘嚣吗?兴许……兴许他真的把他给杀了也说不定吧?
不行,说好了要给他殉葬的!
想到这里,胆子来了,白着一张脸向前,走了一步,“喀嚓”一声,低头看,是一截惨白的断骨。如遭雷劈,我触目惊心地迅速移开了脚,又是一声“喀嚓”,战战兢兢地低头看,靠,这次干脆就是一个滚圆的头颅!
我要疯,脸发白,张嘴叫,“啊啊啊啊果真是坟场啊我擦!”
胆战心惊,心跳加速,我的牙齿已经开始“咯咯咯咯”地打颤了!身子一扭,要逃,背后却伸出了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轻轻地叫,“公主……”
“鬼啊!!!!!”我勃然变色,甩手就扇了一巴掌过去,“啪”的一声脆响,触手温热。那“鬼”僵了,我也僵了,活的?
活的来人默不作声地挨了打,默不作声地放开我,默不作声地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呲啦”一声,点燃了。
一张温润俊朗的脸呈现在我的面前,只是一眼,我看清了,程清。他脸颊微红地看着我,许是害羞的毛病又犯了,哦,当然,也有被我打的。
我冷了一张脸,寒声问,“你在这里干吗?”
他红着脸,答,“巡逻。”
破坟场有什么可巡逻?我顿时狐疑,警惕地问,“你们把卫尘嚣关哪里了?”
程清腼腆地看我一眼,“我不能说……”
“不说?”我狞笑,倏然间凑近了他的身子,一把揪住他胳膊,踮起脚,直逼他的嘴巴,“不说老娘就毁了你的贞洁!”
程清大惊,下意识地要挣,我张嘴就喊,“来人!快来人——唔!”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大惊失色,“公主不可高声喧哗!”声音慌张极了。
我奇,这里不就是坟场吗?为何不能喧哗?就听程清语气凝重地道,“天兽易怒,若是被人惊醒,怕是你我都不能逃脱!”
天兽?
天兽是什么?
我越听就越是迷糊,忍不住怒道,“卫尘嚣究竟在哪儿!”
“在天兽的旁边。”
这话听得我奇,“你们想干什么?!”
“喂血。”程清语气严肃地扳着我的肩膀,带着我一跃而起,到了树上。他朝我指指树下,嘴里言简意赅地说,“公主请看下面。”
我低头看,火折子将地面照得影影绰绰,仔细辨认了一眼,我惊,“那些蠕动的东西是什么?!”
“天兽。”程清拨开我眼前的一根树枝,眼睛盯着地面,罕见的严阵以待,“这种东西外表看似像蚕,实则脾性暴虐,生来嗜血,公主和属下方才就站在它们的身边。它们正在进食,不喜被扰,所以实在不宜大声喧哗——”
我瞪大了眼,原来……原来那些白骨竟是被这些蚕一样的虫子给吸干的?!触目惊心,又怒又怕,哪还有心情听程清解说,“卫尘嚣呢?”
“在那儿。”程清抬手,朝我指向地面上一个类似于水池的东西,池子里聚集了很多的黑色虫子,与此同时,他抬手箍住我的手腕,脸颊微红,喟叹着说,“花君本不想让公主知道此事,但事已至此,也属无奈,还望公主能配合一下——”
“我配你妹的合!”程清要点我的穴道,我早已迅速弹起,卯足了浑身的劲儿,狠狠向他的胸口撞去!他猝不及防,被我撞得一个趔趄,身子下意识地后倾。我已迅速松开树枝,任由自己朝树下坠去。
“公主不可!”
程清嘶喊,声音分明张皇无措,我一屁股跌在地上,坐到一截骨头,心里又颤抖,又恶心,却无暇管,一骨碌爬起了身,踉踉跄跄地直往前跑。
“公主”程清失声叫着。
脚下全是断骨,踩得趔趔趄趄,摔了三次,一次磕破了嘴,一次磕破了额,最后一次我终于摔到了那个聚满了天兽的池子旁边,强忍惊惧探手一下子抓了一大把,往身后一甩,“滚开!”
只是一抓,竟全是血!
全部是它们吸食卫尘嚣的血!!!
肩上一沉,是程清冲进来抓我,我腾地一下就通红了一整双眼,“滚开!”又抓了一把正蠕动着吸血的天兽,甩向他的脸面,程清脸色一变,下意识地躲避,我只觉指尖一痛,低头察看,原来一只天兽竟已咬破我的指尖,开始向我的手指里钻!
“公主!”
程清慌了,扬剑刺了过来,挑破虫子那肥硕的肚儿,天兽跌落在地,嫣红的血登时朝外喷涌。他甩手丢出一颗信号弹,升至半空炸裂,嘴里疾言厉色地朝我吼着,“公主快跑!”
来不及了。
一瞬之间,先前专注于吸血的天兽统统暴怒了起来,它们纷纷从被掩埋的卫尘嚣身上撤下,潮水似的爬出了水池,朝我和程清所立的岸上涌来。
它们边爬边仰起了头,张开嘴,齐齐朝着半空发出阴森恐怖的呜咽,像是在召唤着什么——明明是蚕一样的身体,嘴里竟然是青色的獠牙!
我看得呆愣,禁不住后退一步,就听身后数步外传来一声暴喝,“傅合欢,你快滚出来!”
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狰狞狂暴的脸,傅齐天!
“哥哥!”我的心中下意识的一喜,要跑向他,然后陡然回神,意识到他的身份,回忆起他的欺骗,这一脚竟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我恶狠狠地别开了脸,看卫尘嚣。虫子全被我们这些人激怒了,暂时离开了他,我要去救他!
傅齐天勃然大怒,“傅合欢!”
扬剑刺死几只已爬上岸的天兽,他朝程清使了个眼色,示意程清冲进阵来夺我,我全然不管冲上岸的天兽齐齐仰头并张着嘴,它们咬破了我的脚踝,咬破了我的小腿,我全不理会,忍着钻心的疼,我往前淌,一步一个血印地终于冲到了全无血色的卫尘嚣身边。
“噗通”一声,我没犹豫,径直就跳进了那个天兽聚集的池子里去了!
傅齐天大惊后大怒,“傅合欢,你要死没人会陪你!”他的声音微微变调,这么说着,却冲进阵里来了。
大群的天兽积压如墨,潮水般前仆后继涌上岸去,池子里却仍然剩了好多,我这不假思索的纵身一跃,无异于是自投罗网。嗅到了崭新的气味,天兽狂喜,立刻从卫尘嚣的身上撤下,迅速朝我扑来。
浑身上下多处立刻遭到了天兽的攻击,我疼得拧眉,却极力忍着,一步一步淌着虫海,向前挪。身后是傅齐天/怒极的喝骂,“傅合欢,你疯了!”我疼得麻木,脑海里只想着:只有他,只有他了。
这世上唯一一个想让我活的人,只有他,我不能不管他。
“扑哧!”一声,一只天兽咬破了我的肩,它们已经爬到我的肩膀上来了!我抬手死命将它拔下,甩落,眼睛死死盯着与我只有一步之遥的卫尘嚣,他面孔惨白,全无血色,却仍是那么的好看……我摇了摇,趔趄,咬牙又向前走了一步,终于,抱住了他。
万虫噬心,致命的疼,我用自己的四肢死死地缠住卫尘嚣的,搂紧,咧开唇,笑了。
“傅合欢,你!”
眼见我一脸不惧赴死的决绝,傅齐天终于不在岸上喊了,他足尖连点,要冲过来,中途却被疲于对付天兽的程清拦下,“君上,你的伤——”
话没说完,傅齐天一记掌风劈向了他,“滚开!”
程清被打得直趔趄,傅齐天阴鸷着脸扑向了我,我的血顺着每一个伤口在往外涌,这个时候,许是我眼花了,竟看到一个人踏着月色,御风而行,身形如电地扑近了我……
他手一捞,蜻蜓点水般就将我与卫尘嚣捞起来了,身上粘着天兽,他冷笑,嫌碍眼,衣袖不知怎的信然一甩,天兽惨叫一声,齐齐坠落。
他再次跃起,几个轻盈起跃,我回过神时,已经置身于树枝上了。
我的怀中是昏迷不醒的卫尘嚣,自己却在别人的怀中呆着,仰脸看他,我满面错愕,“少爷?”
是戴着金色面具的少爷。
他,他竟然出手救了卫尘嚣和我?!劫后余生,我心神恍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风起,衣袂飘飘,是傅齐天也跃到这棵树上来了。
他先是看我,再看少爷,语气斩钉截铁,“合欢能走,他要留下。”
细长手指,直直指着卫尘嚣的脸面。
少爷面具后的眼角挑了一挑,看我。
我立刻眼冒怒火,瞪傅齐天,“你到底有没有完!”
傅齐天不看我,更不理我,而是眉眼紧锁着少爷。
他在等他的回答。
少爷看看我,我的眼眶都气红了,他顿时就笑起来,“不能卖个人情给我?”他问傅齐天。
傅齐天的态度十分坚决,“他必须死。”
“为什么?”
我与少爷异口同声,只不过,我是愤怒不已,少爷则漫不经心,懒洋洋的。
傅齐天冷着一张脸,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我气得咬牙,正要再辩驳几句,手腕突然被少爷轻轻一扯。广袖宽大,袖子底下的他似有若无地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脸上却是在朝傅齐天笑,“花君答应赏我一个侍候的人,可还记得?”
傅齐天一听这话立刻看我,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我妹妹不能进暗阁!”
“谁说要你妹妹了?”少爷嗤笑,抬手一指,“我要他。”
*
卫尘嚣。
昏迷不醒的卫尘嚣。
此刻的他,面无人色,脸庞皎洁,长长的睫毛静静地蛰伏在绝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安静而又无害,就像个脆弱的孩子似的。
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正在别人的手中捏着。
傅齐天正与少爷对峙,我旁观着,莫名觉得心中一痛,忍不住朝着傅齐天说,“你要什么就冲着我来,何必非要针对他?!”
傅齐天连看都没有看我,只是紧盯着少爷,“您是定要与我为难了么?”
少爷笑,修长手指指了指我,“她要哭呢。”
我是急得要哭,可也还不至于就这么由着他们自作主张地决定了卫尘嚣的生死,手臂一紧,将怀中晕厥的他搂得更紧了些,我往后退,冷冷地说,“不必了。”
少爷与傅齐天齐齐抬眼看我。
我笑了笑,往后退,脚下踩空,身子一凛,抱着卫尘嚣一起往下摔——我宁可陪他死在这儿,也不能让他被安排!
耳畔有风,傅齐天叫,“合欢!”我闭上了眼,忽听有一人在我耳边狠咬着牙,“疯子!”手腕,却被他紧紧地拽住了。
少爷。
又是少爷。
我睁开眼,悬空着,冷静漠然地看着他。他一手扯我,一手扯卫尘嚣,漆黑的眼中似有滔天的恼火,却迅速消泯不见,运力将我们重新扯回树干,他别开脸,朝傅齐天笑,“您看到了?”
傅齐天强忍怒气瞪着我。
我还是那句,“要杀杀我。”
傅齐天气极反笑,“为了一个新结识的男人,你竟然要违逆我?”
“他对我好。”
“好到值得你把命搭进去吗?!”他怒不可遏。
“嗯。”我点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慢吞吞说,“为了他,我值得。”
这下,不止傅齐天,连少爷的眼神都开始泛冷了!夜风拂过,白色袖子一甩,他不无讥诮地望着我说,“哟,原来,是本少耽搁你殉情了?”
他眼神如雪。素来懒洋洋的语调,更是罕见的漾了几丝恼火。
生气了?
我不怕。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抬手摸了摸卫尘嚣冰凉的脸,抬起脸,看着眼前那两个掌握着无数人生杀大权的花阁少主,我一字一顿地说,“要杀他,先杀我。”
傅齐天恶狠狠地死盯着我,“你!”眼神里几乎要喷出来火。
少爷倒是目不转睛,看我良久,眼睛里那股子骇人的凉意徐徐褪下,他屈起修长手指,敲了敲额,忽地笑了,“也就是说,只要本少愿意出手救他,你的命从此就属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