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英雄兮英雄 - 沈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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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飞笑道:“只怕他在茅屋里面,此刻,比武早已结束,众人都走了,茅屋也就空了,他要不是傻子,他就会到茅屋里面去。”
蓝梦儿道:“没想到你会开出这样的玩笑。可惜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蓝梦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说他是傻子,他真的就是个傻子,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沈飞道:“你说他是傻子,可是别人要是说他是傻子的话,你就会不以为然,甚至会愤怒。”
蓝梦儿高声叫道:“我巴不得人人都叫他傻子,他就是个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沈飞道:“你言语中充满了对柳扶风的关切,是你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始终爱这他,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个傻子。他始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她说话的速度很快,仿佛害怕别人听清楚。
沈飞还是听清楚了,他叹道:“唉,爱始终是让人伤心的根源。我妈就是太爱一个人了,被折磨的痛不yù生,到死还在维护着那个人。”
蓝梦儿痛哭道:“我这一生何尝不是被爱折磨得痛不yù生呢?我在这崖下呆了十年,每时每刻都想上华山顶上去看一看,但我怎能上去?我怎能上去?”
她“呜呜”的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沈飞叹道:“求求你了,别哭了。”
蓝梦儿哭道:“你这人也是个傻子,你这样子叫女孩子哭,她岂不是跟大声?”她真的更加大声地哭了。
沈飞道:“那你教教我,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蓝梦儿抽噎道:“你这傻子,杀了我便是了。”
沈飞愕然道:“这……”
看到沈飞脸上的表情,蓝梦儿失声笑道:“我又不是真的要你杀我。”她刚才还在哭,此刻却笑出来了,笑的时候还在抽噎。
沈飞悻悻道:“你总算没哭了。”
蓝梦儿道:“哭又怎样?本姑娘想哭就哭,谁也管不着。”
沈飞道:“本来就没人管的住你,柳扶风也不行。”
蓝梦儿道:“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你说的第一句人话。”
沈飞笑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人话,但你只听了刚才的一句话而已。”
蓝梦儿已哈哈笑了:“我发觉你并不是那么冷酷,反而很风趣嘛。”
她看了看屋外,阳光灿烂,已快到正午了,说道:“你也很久没吃过东西了,我出去寻点东西回来吃吧。”
沈飞忙道:“还是我去吧。”他急忙起身,想拦住蓝梦儿。却不料腰上一阵剧痛,痛得冒出了一声冷汗,他咬住牙挺住了。
蓝梦儿道:“你不要紧吧?”
沈飞笑了笑道:“没事,我这人虽然穷,却饿不得,一饿汗水就直冒。”
蓝梦儿将信将疑地看了看,道:“好,那我速去速回。”说罢便出门去了。
沈飞见蓝梦儿走远才揉了揉腰,疼痛一阵阵袭来。但疼痛在勇敢的人面前并不算什么,当年有位伟大的军人曾不用麻药让医生做眼睛上的手术,他虽然疼痛万分,但意识却很清醒,连医生割了他多少刀都记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事情虽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我们多多少少都要有点勇气,不畏惧疼痛,也不要去畏惧痛苦。
沈飞显然是有勇气的人,疼痛不能使他屈服。减轻痛苦却是他想要的,他躺了下去,幽幽地叹道:“没想到,这一脚竟然如此厉害,但这也不能算什么。”
忽然,他jǐng觉地叫了声:“是谁?”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蓝梦儿,她手里提着两只野兔,三只野鸡,还有一些野果子。
沈飞满脸惊讶,道:“没想到你这么快!”
“快么?本姑nǎinǎi的轻功自然是无人匹敌。”蓝梦儿得意洋洋道。忽又叹道:
“这些都拜柳扶风这个傻子所赐。”
沈飞更加惊讶,道:“难道是柳扶风教你的?”
蓝梦儿道:“你这人不是饿了就要冒汗水么?但我看你一点汗水都没有,反而这么有jīng神。”
沈飞讪讪地笑道:“饿过了,自然就不冒汗水了,自然有jīng神了。”
蓝梦儿“哼”了一声,拿起野鸡和兔子杀了,剥皮,切碎了一些拿来炒了,又拿了一些烤起来。一切都娴熟极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好了饭菜。
“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叫柳扶风傻子了?他果然是个傻子。”沈飞笑道。
“为什么?”
“能做这么香的饭菜的女人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可惜他不懂的珍惜,是么?”
蓝梦儿脸红了,道:“是,但你为什么总要挑别人的伤心事说呢?”
沈飞满脸愧疚,道:“我再也不说他的事了。”
蓝梦儿大声道:“我偏偏要你说,别人一说他,我这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
沈飞道:“这么香的饭菜面前,我只想大吃一顿。”
“既然如此,那里还不快吃。”
沈飞怎能起床吃饭?他腰上的伤几乎折磨得他不能动弹了。
但他不能说出口,只能下床吃饭。他一大口一大口的嚼着,其实已痛苦极了,额头上青筋冒得老高,汗水一点一点的滴下来。可他一声也没吭,只用劲咬着鸡肉和兔肉,骨头在他嘴里“喀嚓喀嚓”直响。
蓝梦儿显然瞧见了,也听见了。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沈飞不能说话,他正在和疼痛作斗争。此刻不是他忍住疼痛,就是被疼痛吓倒。但心理上能战胜的东西,生理上往往不一定能战胜。他虽然在内心里战胜了疼痛,但疼痛却使他的腿麻木了。
他渐渐地感觉他的腰和腿已不能支撑他的身体了,一下子他倒了下去,像铁人一样栽了下去,仍没吭一声。
蓝梦儿忙冲过去,扶起他,大叫:“沈飞,沈飞!”沈飞已面无人sè,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蓝梦儿惊道:“是谁?”
只听门外有人道:“小姐别慌,在下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为了打听一件事情。方便的话,请容许在下进来说说;不方便的话,在下在这里说也是一样。”声音温和文雅。
蓝梦儿道:“阁下请自便,姑nǎinǎi没空搭理你。”
外面的声音仍然温和文雅,一点也不着恼,道:“即使如此,打搅了。”
蓝梦儿听得那人走了,忙探了探沈飞鼻息,发现还有气,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一时间又拿不定注意,不觉焦急起来。
门外有响起了温和的声音:“姑娘,在下斗胆请教……”
蓝梦儿已怒道:“阁下还不走?姑nǎinǎi要打你了。”
那人仍旧不愠不火道:“姑娘,在下有一位朋友从这山上掉了下来,在下不忍这位朋友露尸荒野,被野兽所噬,所以急忙过来寻他。故想问问姑娘曾见过没有,也比在下大海捞针地找好。”
蓝梦儿忙问道:“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急忙答道:“在下朋友叫做沈飞,若姑娘见到过在下朋友的尸体,相烦姑娘告诉在下一声。”
蓝梦儿道:“你进来。”
那人推门进来,只见他龙眉凤眼,身着蓝衫,颇有几分英气,赫然竟是周晓风。
蓝梦儿问道:“你是谁?”
“在下周晓风。”周晓风正看着蓝梦儿怀的沈飞,蓝梦儿这一问让他愣了愣,又问道:“这位是……?”
“你不认识么?”蓝梦儿吃了一惊,周晓风明明说是来找沈飞的,但此刻却没认出来。
“在下恨未识得这位朋友。”
“可你明明说是找沈飞的。”
周晓风大吃一惊,失声道:“他就是沈飞?他没死?”
蓝梦儿怒道:“难道天下有第二个沈飞?难道他不是你朋友?”
周晓风道:“他是我朋友,但我以前从没见过他。我只是从别人那里听了他的故事,听说他从崖上摔下来了,心中不忍而已。”
接着,又问道:“但他为何没死?难道是你救的?难道你是绝顶高手?”他接连问了三句,问的速度很快,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似的。
蓝梦儿道:“不知道是谁救的他,我也不是什么高手,你要是当他是朋友就想想办法救救他。”
周晓风忙道:“姑娘别怕,在下略懂些岐黄之术,只望姑娘借在下几根针,一盏灯一用。”
蓝梦儿道:“这个容易。”忙把沈飞轻轻抱在床上,去取了几根针和油灯。
周晓风脱下沈飞的上衣,只见他身上全是些疤痕。
蓝梦儿叹道:“想不到他竟吃了如此大的苦。”
周晓风也叹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检查了沈飞的伤势,对蓝梦儿说道:“他全身上下都受过上,但他腰上红肿,只有这伤才是新伤。这伤应该是他在崖上被踢了一脚所致。”
蓝梦儿点点头道:“没错,他是被踢了一脚。但伤在腰上应该不严重吧?”
周晓风道:“本来是没什么,但这一脚力道太大,伤了他的筋脉,治不恰当的话他便会在床上躺一辈子。”
蓝梦儿失声道:“这么严重?”
周晓风道:“嗯,光是这疼痛便让他晕了过去。”
蓝梦儿惊道:“可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叫过一声疼,我根本没看出来他腰疼,他便晕了过去。”
周晓风叹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只盼他运气好一点。”
蓝梦儿已快哭了:“可是他是个苦命的人,好运总是和他擦肩而过。”
周晓风道:“先让在下试试看。”
他点上灯,拿针在灯上烤了烤,道:“这针也只好将就用了,但愿能管用。”说完,他在周晓风身上几个穴位扎了几针。
片刻间,沈飞已睁开了眼睛,见到周晓风,忙问道:“你是?”
蓝梦儿见沈飞醒了,顿时喜上眉梢,道:“他是你朋友,你未查谋面的朋友,周晓风。”
周晓风忙道:“在下周晓风。”
沈飞点点头,道:“可是你救了我?”
周晓风道:“朋友之间不言救。”
沈飞道:“在下没什么朋友,你这恩情我定会奉还的。”
蓝梦儿道:“他这人就爱逞英雄,周公子别介意。”
周晓风道:“在下怎会介意?但沈公子的伤……”
沈飞打断了他的话:“我的伤我自己想办法。”
周晓风道:“可是你伤的太重,据在下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救。你的腰伤及脊髓,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烙下残疾。”
沈飞默然了半响,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周晓风道:“在下想不通,在下并没有什么恶意,又不曾要过你什么,为何你不肯随在下去医治呢?”
蓝梦儿道:“有什么想不通的,这人失心疯,又爱逞英雄。但他怎知真正的英雄是随心所yù,不拘于形。”
沈飞突然道:“好,我随你去。”
周晓风道:“你肯相信在下了?”
沈飞道:“我不肯跟你去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但我肯跟你去便是永远相信你。”
周晓风沉默了半响,道:“我懂了,我自然也会永远相信你,”
沈飞忽然留下了真挚的热泪,道:“我这一生总在痛苦中度过,此刻却无比快乐,老天总算没有辜负我,让我遇见了你们。”
周晓风道:“我只愿你和做兄弟。”
沈飞道:“我们已经是兄弟了,永远都是。”
他俩彼此紧握对方的双手,已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满腔的兄弟之情已能被对方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