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囚徒 - 暮雪长枝 - 眉清眼秀
话说那几个锦衣卫押下了王榭后,略一合计,都觉此人太过刚强,留在手里必是个祸害。也不敢多在广昌停留,索性连夜赶路,唯恐夜长梦多、单造事端。行得几日,风餐露宿,攀山越野,吃尽了苦头,终于自大山里爬了出来。再往前便都是一马平川的官道,纵起马来,不过两日功夫即到,赶路的、被赶的不禁都缓了口气。
王榭发髻散乱,脸色微显苍白,青衫也有些污损,样子颇为狼狈。那几个锦衣卫似是得了什么不寻常的指令,几日来,并没有过分为难于他,王榭也因此还稍稍保存着些表面的体面,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这锦衣卫一路看他甚紧,几乎到了无时无刻不在身旁的地步,加之污言秽语时时杯弓蛇影般的讽刺王榭,只是几日光景,王榭却是瘦的多了。
几日来,王榭始终未发一言,生死有命,他也懒的多想。每日双目微暝,昏天黑地般,只当过得一天是一天了。
这日,他们一行五人在驿站歇脚更换马匹,四个锦衣卫说说笑笑,显得极是高兴。按目下的脚力,只明日便可到京城了。算来也只五六日,比王榭来京城时可要快的多了。
一个锦衣卫凑上前来,道:“王举人,明日咱可就进了京城了,您这谋逆重罪终可有个交代,我们哥几个也不用整日里守着您这活阎王遭罪了。”锦衣卫平日里都是横行惯了的人物,不见的有什么本事,却是逢官大三分,是谁也惹不起的人物,这次遇了个动不得的王榭,早就窝火的很,出声便是大大的挖苦。想是王榭这几日挖苦听得多了,面不改色不说,微暝的双目也慢慢合上,实是大大的轻蔑。那锦衣卫讨了个没趣,面有愠色,偏又发作不得,只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榭此时自是无暇理会身旁的挑衅。他一直默默分心的,却是身后两个高壮的汉子。两人都膀大腰圆、身板结实。尤为不同的是,他们身上有股王榭熟悉的气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王榭把头微微侧过去,脑子里如过电影一般闪烁着经历过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电闪急转直下,灵台忽的灵光一现,这二人,竟像极了祖大寿!那身上的气势,竟是一股极强的杀伐之气!这倒不是王榭细心,只是他闲来无事、又极是厌恶身边的锦衣卫,便把大半的精力都转向了别处。且这两人气势非凡,显然要高出寻常人几筹,而王榭偏又是见过祖大寿的。几方联系起来,王榭若还不能顺藤摸瓜得出这结论,那可真如傻子一般了。
他们,是来救我的么?祖大寿一方大将,在朝廷里自是有人策应,便是能得到消息也无甚奇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想到这里,王榭心头不禁活泛了几分,暗想自己当真是福泽深厚,年纪轻轻便被一方大吏另眼相看,还甘愿冒此奇险前来搭救,只是......他暗叹一声,眉宇间神色转暗,自己若真的能一走了之,也不会被带到这里来了...王榭的嘴角泛起一阵浓郁的苦涩。
自己,是走不了的。
又歇了些时辰,几个锦衣卫酒足饭饱,一个个打着饱嗝吆喝着王榭便上路了。王榭眉头紧锁,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更是无任何言语。几个锦衣卫却道是没给他饭吃,又是一阵漫天的侮辱。行了一阵儿,黄昏渐末。四个锦衣卫自恃有晚间入城的凭证,仍自赶路。王榭暗暗冷笑,若是白天,你们还有些活命的机会,可晚间无人,一条官道萧萧索索,怕是想不死都难了。
果然,行至一处人烟绝迹的所在,前方现得两个人影,自是等候多时。正是早间那两个汉子,每人提着一口三尺长的鬼头大刀,甚是可怖。几个锦衣卫略一愣神儿,知道前面绝不是善类,互相递了个眼色,慢慢的并拢起来,握紧了手中长剑,其中一人厉声道:“大胆蟊贼,瞎了你的狗眼,敢阻你锦衣卫爷爷的去路!”四人“刷”的一声,长剑出鞘,拉开了阵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夜月光却是极好,倒映着剑刃的锋芒,如皎月泄入人间,颇有些气势。
一个大汉哈哈大笑,道:“锦衣卫这些年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这些三教九流也敢妄发厥词!爷爷来送你们几个上路!”
那个答话的锦衣卫大怒,正待回唇相讥,却被身后一人拉住,几人相顾之下,分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隐隐的退意。这个锦衣卫明显也做不得主,只得低声道:“此事必是图谋已久的,难以善了,我们四人围攻他们两个,未必便不能搏个生路!”他回头看了一眼王榭,“此二人必是为救王榭而来,我们先与他过几手,若是不敌,擒住王榭便可,又怕什么!”说罢当先纵马杀将过去,其余三人略一犹豫,紧跟而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先前大笑的那大汉道:“四个废物,无需哥哥动手。”一个纵跃便迎上前方四骑,待得快至对方马前时,只那么用力一蹬,借得力向那当先一人猛冲过去,右手挥刀格住那人劈来的长剑,左手便要直取喉咙。许是这汉子气力太大,竟是直直的将那锦衣卫的长剑格飞了出去,那人痛呼一声,却是虎口已经模糊一片!那汉子一声狞笑,又哪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只大手早已掌控住他的脖颈,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先前说话的锦衣卫翻身软倒下马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Www。。com王榭惊出一声冷汗,暗道此人手法之老辣,为他生平仅见。且出手致命,毫不拖泥带水,与杨清的套路又是大大的不同。
正想间,那汉子已抢得马向剩余三人奔去,那三人被这汉子陡然爆发的气势所慑,手下都是反射般的一顿,就是这一顿,却已经失了冲势,那汉子眼疾手快,又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反身一刀插在马屁股上,座下马驹受惊,几乎便是向前猛跃了过去,这一刻的冲势比起那贪生怕死的锦衣卫何止是猛了几倍!那大汉一身好骑术,坐在受惊的马上,身形却稳如泰山,一刀当先便向冲的最前的锦衣卫挥了过去,那锦衣卫退无可退,只得咬牙举剑格挡,伴着“砰”的一声清晰的金属相撞之声,两人便接到了一起,只是瞬间的功夫,那锦衣卫脸色已呈黑紫,显然已是尽了全力。说时迟那时快,这微妙的平衡实则脆弱不堪,只存在了一瞬,那大汉并不变招,微微低喝,手上加力,那刀势猛的便沉了下去!只一息,那刀锋便入了脖子,连带着那侍卫格挡的剑,一起深进肉里,锐不可当,将那侍卫斩了个血肉模糊!直到这时,那锦衣卫才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自是刚才与这汉子对拼时胸中积压的淤血。
自古骑战最忌阵前胆怯,那汉子本就气力奇大,又借着坐骑的冲势发力,这才一刀破敌,从举刀到斩杀此人,饶是此人有些底子,却也就是两三息的功夫罢了。Www。。com
那汉子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另外两个锦衣卫竟然没有丝毫插手的余地,便已眼看着两个同伴血洒当场。其中一个锦衣卫自知必死,双眼血红,怒吼一声便冲了上来,看那神情招式,几近疯狂,却是早已乱了路数。那汉子不屑一笑,这等素质,便是我大明皇城的内卫?这次两刀相接时,那汉子却是难得的使了次巧力,鬼头刀当空画圆,略一顺引,已是去了那锦衣卫的长剑,紧接着银光闪过,一刀便将他劈下了马。
转眼间连斩三名锦衣卫,那汉子面不改色,转目看去,那最后一个锦衣卫竟是纵马急向王榭扑了过去,显然与刚才神志不清的同伴不同,他要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王榭大惊,但他被缚在马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锦衣卫近得前来!
难道,还是逃不得吗。
“砰”的一声,再没了多余的声息。王榭缓缓睁开眼,眼前只余一匹无主的骏马。他若有所思,往下看去,刚才的锦衣卫后胸横贯一刀,早已死得透了。
王榭一根根汗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一口长气也终于缓缓吐了出来。一刀既出,势不可挡!这便是王榭对那汉子的印象。但凡能入选锦衣卫的,也必是有些身手,以多打少,以骑代步,竟也如绵羊般任人宰割!
这不是打斗,而是屠杀。
只是片刻,四个锦衣卫便都倒在了血泊里,只余下四匹无主的骏马,徒劳的用马头不停提点着主人的遗体,在
月光下,发出一阵阵泣血般的哀鸣。那个汉子却是对马甚是喜欢,轻轻一拍,也不见如何作势,四匹马受惊,转眼便跑的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