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两个人的心 - 赴谁之约 - 若若
对了，笑容，空白。
关于空白，安捷铭说：在这个世界，遗忘千种的记忆很容易，遗忘空白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像这个冬天。康学琪很晚的时候过来，凑到安捷铭面前甜甜地说：“嗨，给我一大杯雷司林，好不好？”
他笑着看看康学琪说：“好的。”同时我敢向毛主席保证她一定失恋了。
失恋的人是靠回忆和重复回忆活着，安捷铭讨厌这种样子。
他和很多女孩分手后她们都哭着说离不开他，他呢？简简单单地说：“别再想我。”
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不恋爱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呢！如果每个人都像这个女孩就好了，静悄悄的，她只不过多要一杯雷司令 ，一点儿都不妨碍这里的灯红酒绿。
安捷铭手中拿着拒绝――冷冷的，坐下来，看着小女孩的脸，她一定有点儿头晕，双眼紧紧地闭着。她想念一个人样子很简单，就是把那杯紧紧地握在手里。
“琪儿，”我说。“你该回去了。”
就是那会儿，康学琪听到有人叫自己，如同以前她看午夜场时齐东总会在哈尔滨打电话来说：“琪儿，你该回去了。”
她感觉有点儿飘飘忽忽，“琪儿，你该回去了。”
安捷铭重复着齐东的话，人也坐过来，康学琪把头重重地靠在他的肩上，似醉非醉。
他坐在那儿一动也不想动，好长时间了，大概午夜的时候，安捷铭伸手轻轻地把她眼角的泪擦去。心里想这个小女孩儿还是难过了，生离死别吗？太多了，所有的难过都在拒绝中被人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表现出来，说来味道是一样的。冷。
安捷铭很明白人干嘛这么难过，这个世界其实很简单，就两种人罢了，一是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要什么的人，二是和康学琪一样知道太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
他们两个人坐在这儿，齐了。
泪水满面的康学琪在想以前吗？
以前，她爱看任何一部电影。
放假的时候齐东总是按着点儿买来周星驰、冯小刚、斯皮尔・伯格等等，最后才拿出王家卫的。齐东可能并不是很喜欢王家卫，那家伙太能毁人不倦了，他一定是怕自己的琪儿中了王家卫的毒。
安捷铭也不喜欢，甚至厌恶老王，因为他手中的拒绝过于纯正、破碎、形形色色、苍白而虚无缥缈，叫人心生生地疼。
那种疼，足以让一个人的心一生寂寞。
像他在京城外语学院读德语的女朋友，林传音就是这么说的。
好像这就是事实。
许多年前，安捷铭和林传音第一次见面，是他的父母和她的父母同时在从美国飞往北京的飞机遇难现场，林传音站在安捷铭的不远处，看着父母冰冷的尸体说：你们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下。声音里全是绝望。
那个夏天的黄昏，安捷铭终于明白自己从此就是一个人。
他和林传音再遇到的时候，是在C城的殡仪馆，他们父母的灵堂正好相对。
然后就是回北京的火车上，她坐在他的身边。他和她就那么简单的坐着，听着火车一站又一站的播放：旅途愉快！
再以后，安捷铭常常在周末从北京的城东一直到城西去看她，每次到那边的时候都是下午，总是有温暖的阳光照着。每次林传音都会穿过来往的人群，小跑过来直接钻到他的怀里，每次纤细的手都会把他的衣服扯的死死的，口中的喘息吹到他的脖子上，和阳光一样温暖。即使安捷铭毕业到S市开酒吧，做设计室，也是频繁的来去取这两个城市。
五年来，他们早已习惯这样彼此想念，彼此温暖，一直如此，好像不会孤单。
也许就是因为经历生命里最切肤的疼痛，人就会学会平静。
所以，时间会让一切都淡然起来。
例如过去的安捷铭，林传音。
现在的康学琪。
她在公司不外派时经常来酒吧，一个人，一杯雷司令。安捷铭看着她静静地坐在午夜里，总一遍一遍把U2乐队的With or without you放给她听，With or without you―你在或是不在，那是齐东喜欢的。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是的，残忍。
其实他是故意的，不知道从哪一时间开始他希望这个小姑娘不再一如既往的不动容、醉一场、哭一声、说一句难过都行。
“你的拒绝呢？”她每次都会这样问。
安捷铭把珍珠奶茶推到她面前，不回去，看着她的脸，以前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现在有不太明显的消瘦和故作的没所谓。
他时尔霸道地看着，不过想知道的是她记不记得自己为她擦掉过眼泪。
但安捷铭是问不出口的，转身时，他吹一声亮亮的口哨，却听到了她轻轻的笑声。
后来可能是忙了，她只会在每周的周一过来，常常是很晚的时候，她一个人绕过灯光漫不经心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