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白雪红梅(一) - 夜风 - 班春风
俳佯没有钟表,在他的时间概念里,回家的早晚取决于说书先生。如果先生在树下说评书,那么时间尚早。如果说书先生一个人在树下喝茶,时间不早不晚。今天是回家比较晚的一次,泽镇外看不到一个人影,冲天古树下的说书先早已回家。
回到家时,木栅栏门关得死死的,俳佯用力敲打,过了好半天,大房屋里的电灯亮了起来,又过了许久,院子里才传来踢踏的脚步声,俳句穿着拖鞋赶出来,撤掉顶门杠和门插棍,头羊迫不及待的冲进去,群羊跟随着去水池里喝水。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遇到什么事情了?”俳句关上木栅栏门。
“没事,下了一天的雨,山路不好走。”俳佯低着头说。
“今天家里做肉饼,你先去睡觉,一会给你送过去。”俳句的声音很轻。
“死鬼,快回来睡觉。”屋门忽然被大力撞开,出来个老娘们,大约四十多岁,圆滚滚的身子,一头散乱的大卷花,叉腰站在台阶上指手划脚。
俳句叹了口气,没说话,乖乖的回去,关门的声音特别大,在院子里听的清插门的声音。
羊圈旁放着大水缸,揭开盖板,缸里的水满满的,半个葫芦在水皮上半浮半沉。俳佯吃了太多的肉,口渴的要命,咕嘟咕嘟的喝了几瓢水,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回到自己屋里。
小屋里没有电灯和蜡烛,夜太黑,看不到任何东西的轮廓。不过俳佯熟悉环境,不在意黑暗,几步来到床前,放倒自己却睡不着,争着眼睛看漆黑的屋顶。
他的床由几十块红砖搭建而成,最上面铺着草帘子,俳佯倒在上面,一根干硬的草茬顶在皮肤上,又疼又痒。好在俳佯习惯了,动了动身子将那根草茬压平。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似比前半生经历的事情要多许多。坍塌的寺庙、孤单的小桃树、几十个穿黑衣服的人、头上戴花的大胖子、李老师和他可爱的女儿,妈妈的坟,一幕幕如同电影在脑海里轮番播放。想到妈妈,俳佯流泪满面,不过屋子太黑,没人能看到,真的谁也看不到,包括他自己。
在隔壁羊群的躁动中,俳佯合上双眼,想让自己睡去,过往的画面仍然在眼前穿梭。
小屋里没有时间参照物,不知躺了多久,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俳句蹑手蹑脚的摸进来,悄悄的放在床头一个大海碗,没敢逗留,又悄悄的摸出去。因为夜太黑,没能留下父亲应有的高大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