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头次出门的女人(三) - 大地土 - 傅玉忱
五
刘春妞的突然到来,着实是把李丽花弄个措手不及。亏得她人聪明脑子活,能遇事不慌,想出应对办法来。
她把刘春妞一人撩在宾馆里,自己来个溜之大吉。
刘春妞一人在李丽花的漂亮客房里,走又走不了,呆又呆不下去。心急火燎的等她。她坐不住,就在房间里四处看。她看到,那宽大的软呼呼的床上放两个枕头,一条双人毛巾被铺在床上。她好奇的走进浴窒,看到了她亲手给王仁生做的汗衫,裤衩,挂在一根明亮的铁棍上。她就想起了码头上老者说的话:李丽花那俩口子可能干了。又跑码头又跑粮库,又倒粮又倒席芮苫。这钱让她们赚的,嗨啦。
刘春妞的心异常沉重起来。那不挣气的泪水就来到了眼圈儿。她强忍住,不让它掉下来。掉下来给谁看?人家希得看吗?她坐到沙发上。无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上的大花灯出神。
房门轻轻响了一下。她看到,那金黄的把手转动了。有人在外面开门。没等她去开,那门己经被来人开开了。王仁生走了进来。
西装革履的王仁生往刘春妞面前一站,盛气令人的看她说,你咋来了?你咋找这来了?
刘春妞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提问,而是问他,你在哪里干活?你吃住在那?这房门你咋有钥匙?
王仁生回答不了她的提问,也不想回答她的提问。他说,我住在一个小旅店里,走吧,到我那去吧。这是李老板的房间,不适合咱土包子呆。
刘春妞说,是呀,我这土包子压根不应该到这里来。她拿起自己的小布包和在街上买的秫杆皮凉帽,出了房门。王仁生忙跟出来,咣的一声锁上了门。同刘春妞一起下楼。没坐电梯,走的楼梯。俩人谁也不言语,各走各的。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台阶,就一前一后的走完了楼梯,进入了门厅。服务生们甜甜的说着欢迎再来的话语。刘春妞似乎没有听见她们说些什么,竟直走出了宾馆。
走到大街上,王仁生要领春妞到小吃部吃饭,她说不饿,自己带着吃的,吃过了。她问他在那住,他说不远,一家小旅店。
王仁生要打车去,春妞说不远就走着去吧,别费那钱了。
他们走在路上,刘春妞问王仁生,你不在粮库干了?他说,有时在那干,有时出来干。反正是那有活,那挣钱,就在那里干。春妞说,你不是说住粮库大板铺吗?他说,原先在那里住,现在不住了。那大板铺潮湿,人还多,睡不好觉,还容易生病。我就搬出来住了。春妞说,这一气没少赚钱呗?他说,啊,不,没赚多少。去了吃住,也没剩下啥。要是赚多了我能不给你往回邮吗。也不知咋整的,这一气压根没赚着钱。
刘春妞不言语了。默默的走路。她想要看看王仁生住的地方咋样,要不然的话,她就不想去了。
转弯磨角,进了一条小巷,来到一家小旅店门前。王仁生说他就住在这里。进了屋,王仁生在登记窒拿到用八号铁条串的一串钥匙,领刘春妞在那窄小的走廊里一直走到尽头,他开了房门,说这就是他的住处。他让她先进屋,他得给人家送钥匙去。
刘春妞进了屋。她觉得这屋阴暗潮湿,有一股发梅的气味。两张小木床占去房间的三分之二。墙角处放个小木桌,上面放两个水杯一个塑料暖水瓶。
刘春妞把小布包和凉帽放到油渍渍的床上,坐在床边上,看这屋子。她看出来,这屋子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王仁生送钥匙回来了。春妞瞅瞅他,没言语。王仁生拿起暖水瓶,说去打水,让她洗洗脸。春妞说不用了,你坐下歇会吧。
王仁生坐到她对面的床边上说,你突然来这里有啥吗?
刘春妞说,我瞅人家种地的都干的热火朝天,咱开个小商店也赚不到几个钱,我出来看看,想找点啥生意。。。。。。
王仁生带着嘲笑的口气抢她话说了,亏你想得出来,你一没钱,二没人,能在这地方站住脚?
刘春妞说,你不是在这吗?她想说你不是人吗,没有说出口,她怕这话伤他的心。改口说,你不是在这站住脚了吗?
王仁生说,我,我,你知道我是咋站住脚的吗?
刘春妞说,不知道。你是咋站住脚的?
王仁生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好说,忙改口说,我看你是站这山望那山高,赶紧回去开你的商店。
刘春妞说,你撵我走?
王仁生说,不是撵你,是你压根就不应该来这里。
刘春妞心里的火气,几次要瀑发出来,都强忍着压下去了。她清楚,吵架是没有用的。她用和缓的口气说,你不用撵,我出来看看,呆两天就走。不能妨碍你啥事。
王仁生说,你好好开你的商店,别想那外五六。大买卖不是你这样人能干的。我在这跟李老板干,一年凭尝她也得给个万八千的。
刘春妞说,你不在粮库干了?
王仁生说,粮库搬运工的活不是人干的活。又埋汰又累,整天把人造的像个猪。。。。。。
刘春妞说,那你在李丽花那干啥活?
王会生说,没啥具体活,就是跑跑达达的,跑业务。她支嘴,我跑腿。
刘春妞说,你俩是咋认识的?
王仁生显然是不愿说这事。支唔说,偶然机会认识的。一时说不明白,以后再说吧。他深感到做了亏心事的人,做事说话得处处小心着。看来,人一但输了理,腰板就站不直了。
刘春妞关心的说,你在这住,这屋这么潮湿能行吗?时间长了容易做病的。你这里咋牙具衣物啥也没有?
王仁生没想到她看得这么细。微微一愣说,小旅店,人杂,怕不安全,我只是晚上来这里住个宿。噢,我忘了,我还有个业务要赶紧去办。你坐一天车累了,歇着吧。我得出去办事。说完,也不问她吃不吃饭,急忙走了。
王仁生走后,刘春妞打盆水洗了脸,强制自己不去想仁生的事。她心情沉重,身子也就觉得很累。就打浑身躺到床上,睡了。
一觉醒来,她看到一丝阳光从小窗户射进来。就起了身。她看到对面的床铺一宿没动。她打盆水,洗了脸。没带毛巾,她用衣服擦了擦脸。没带木梳,用手拢了几下。她要出去,来到登记窗口,看见里面坐一位老者,她说,大爷,十八号房的住宿人每天回来很晚吗?
老人说,十八号是昨天刚来住的,头一宿。
刘春妞说,那个叫王仁生的没在这住?
老人说,没有。
什么也不用问了。一切都明白了。她要走了。老人说,你只交了一宿房费,今天要是还住,晚上早点回来,再交宿费。刘春妞答应着,拿起小布包和凉帽,默默的走出小旅店。
六
刘春妞在大街上走了一气儿,见到一个小吃摊,要了一碗浠汤面,拿出自己带的饼,一口饼一口汤的吃。饼干巴了,硬了,亏得她牙齿好,嚼得动。
刘春妞借吃饭工夫问摊主,大连有几个粮库,几个码头。摊主很热情,但是,她说她也是外来的,不大熟悉这里的情况。大概有五六个粮库吧。码头,好像原来有两三个,说是现在还在建新的深水码头。
刘春妞吃完了,感谢摊主的热情介绍。她走着看着,来到一个卖日杂的小商店,她看到这里也有凉帽的卖,就拿自己的和这里的比较,问摊主从那里进货。摊主以为要与她抢生意,不告诉她。她只好走开。
一路走一路的问,她终于找到一家专营夏季用的凉鞋凉帽凉席坐垫的商店。她祥细的看了各种各样的货。了解到了进货渠道。她买了一个用玉米叶子编制坐垫,苇子编制的凉席。她打算把这些物品拿回去研究。因为,她心里有了制做这些物品的想法。
刘春妞想办的另一件事是到粮库看看。她想,粮库用席芮苫,咱们不可以直接卖给粮库吗?再一个就是,她想看看粮库干活倒底是个啥样的活。
刘春妞费了不小的劲儿,走了不少瞎道,总算找到一家粮库。门卫不让她进入。她好话说了一大堆,手拿的东西被扣下,放她进入了。她看到储粮场院地有四轮子车在拉席子芮。心想,这里是用这物品。她也看到了场面上装卸车的搬运工在干活。一个个汗流满面,看来,这活是不轻松。
刘春妞进了办公楼。上了二楼她看见有挂主任副主任牌子的门。她就大胆的敲了主任窒的门。还真是不错,屋里传出了请进的话语。她就开门进来了。她看到,一张大办公桌旁坐一位中年男人,正和两个青年人说什么。中年男人让她稍等。她就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
刘春妞听到中年主任对两个年轻人说,他们的粮不合格,不能收。两个年轻人轮番向中年主任解释他们的粮运到这里来不容易,拒收损失就大了。一个人拿出个红包给中年主任,说是一点小意思。请高抬贵手。中年主任还真不吃这套,让他们收回。说这是国营粮库,一切按规定办事。如果你们想卖,只能自己去过筛。两人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出去过筛了。
送走那两位,中年主任问刘春妞有什么事?刘春妞忙说了自己的来意。说是家乡的人都会编制席芮苫,这里能不能收?
中年主任告诉她,现在不收,秋季要收一些。春妞说,秋季更好啊。秋天新秫杆新苇子都收了,人们也有时间了,正好编制呀。
中年主任见她忠厚,说话实在,拿出名片给春妞一张。告诉她,名片上有他姓名地址电话号码,可以提前联系。主任问她怎样联系,刘春妞就让他记下了她的地址姓名和村里的电话号码。主任说,从农村直接进货,省掉中间环节,是供求双方都有利的事。刘春妞理解主任的好意,一再表示感谢之情。
中年主任见她是个外行,告诉她建立供求关系要签合同,按合同办事。签了生效的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他说,看出来,你是初次出外联系业务,你农村人实在,我就把一些不应该说的话说了,你别见怪。刘春妞说,那能见怪呢。我感谢还来不及呢。那咱们的合同啥时候签呢?主任说,不用忙。现在签合同为时过早。等你们能编制时,事先给我们来个电话,约定时间地点,双方到一起谈好条件,然后签合同。
刘春妞恨自己啥也不懂。不过,她打心眼里高兴。遇上好人了。是咱老百姓心目中的**干部。说话,做事,透着老八路那种和老百姓的鱼水情份。
刘春妞走出办公楼。站在楼前光溜溜的水泥地上,深深的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一天来淤在心中的闷气全部吐出来,换一腔新鲜空气装入五脏六腑。
她想到王仁生曾在粮库干活的事,就想打听打听这里的人认识不认识王仁生。她走入场面,问干活的人认识王仁生不?是从乡下来干活的人。人们说不认识。这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有一个青年问她是王仁生啥人?她说是他媳妇。干活人就无恶意的笑了,说媳妇找不到老公了,是不是让那个小娘们给拐骗去了?众人就笑。她看出这些人说此话并无恶意,只是说个笑谈,换个方式解除疲劳。也跟着笑了。
一个青年人说,我听说沙岗粮库曾经有个叫王仁生的干活人,说是偷了粮库包米,让人抓进了公安局。
听这话,刘春妞一惊,说有这事儿?
那青年说,抓去也没咋着,说是让一个女老板保出来了。那之后,他就跟女老板好上了。住到一块去了。
有人问,这事你咋知道?
那青年说,那个粮库有我们一块出来干活的人,听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