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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二)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最后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二)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告诉我吧,我不会剽窃你的东西。”

“啊,不是,还正在酝酿……我现在正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世界上把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投入战争,投入形形色色的破坏活动,然而当前头等的重要任务却是保护生命,要在地球上保护生命啊!我们已经把自然界的许多东西都彻底破坏了,甚至对一些东西还没有来得及进行研究,就把他们永远葬送了。对于这个问题曾有过千百个报告,文章和演说……”

“是的,你说得对,这是头等重要的问题,但这样的问题我们不能解决。别胡思乱想了,不然,我们的脑袋该痛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他蓄意要超脱于重大问题,还是他的性格本来如此?什么叫“我们不能解决”?如果这样,那连考虑也没有必要了。如果不考虑,那又算是个什么人呢?能说是人吗?也许是机器人?

“我的《炼钢工人》这幅画的布局不错,是吗?”

又是炼钢工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画得很糟?”

“不,怎么会呢,中间的一个人画得特别好。这个人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我觉得,好象在电视荧光屏上吧。”

“够了!别说了。如果我是个天才的画家,而且是个了不起的天才,那么、你可以向我提提果戈里的中篇小说《肖像》,提提都德(都德(1840-1897)――法国作家)的《牺牲》或是那些为赚钱而出卖自己艺术的画家,那我真会慢慢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我只不过是个画匠而已……”。

正因为如此,我不能生他的气:他是个画匠。对这一点他不加掩饰。他直率而不傲慢,因此他有权按陈规行事,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忿懑和不安。

“而且,正象你说的,我是个幸运儿。这是因为我的一切都很平凡。(甚至连这一点他自己也知道!)我不自作聪明,而你却折磨自己。也许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毫无意义。人终归是要死的。就是伟人也不能幸免。生活在不断前进。也许人家会把你的什么画拿去展览,象我那样。老实说,你不是美术家协会的会员,这对你很不利。人家会以为你的创作方向不对,或者以为你是个平庸无才的人,是吗?其实,你很有才能,我这是说真的。总不会永远出不了好作品吧,用上五年时间,不,也许不用五年,你就可以堵住你岳父那张嘴,嗯?你先想办法把生活安排好,然后再来干你的,因为你怎么也不能同时兼顾两头,既搞你那高深的艺术,又要安排好起码的物质生活,嗯?要想点办法嘛,嗯?”

当然,为什么不这样呢?我那位见鬼的岳父就不会再找碴儿责怪我游手好闲了。卓伊卡可以辞去工作,在家照看阿廖什卡,我呢,去画那种时髦的东西,展览会早就希望我拿出这样的作品了;这么一来,就会万事大吉。我会有自己的汽车,汽车的挡风玻璃上还吊着个小猴子之类的玩具。我会有自己的画室,会分给我一套房子,如果想要的话,水晶玻璃器皿和地毯也能弄到手。为什么不这样呢?我并不比格列布什卡差,而是比他更有才能。为了这一切的一切,只要有五年的时间,就会象格列布什卡那样……

“你直是无聊。”我低声说。

他非但不介意,还一本正经地望着我。

“有些?事情你还不懂,”他说。  “现在硬干可没有好处。要灵活些。”

“就象丽图阿尔那样吗? ”

“怎么,丽图阿尔是个多么难得的姑娘呀,难道你喜欢象木棍一样直挺挺、干巴巴的人吗?灵活并不是阿谀奉承……”

“别说了。”

“那好吧,随你。不过我常为你惋惜。你当然会想,为什么不让你的《黑夜的车站》展出呢?”

“真的,这是为什么?”

“其实,好作品有时人家并不懂……你可不要以为我有什么恶意。只不过怕你失望以后酗起酒来。酒鬼还少吗,科利亚? ”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后不在你这儿喝酒?”

“我说的是正经事。”

“那你再倒杯酒吧。”

他斟上酒,我们一饮而尽。  “不,我不再生他的气,”我寻思。  “我也不再去想家里的事。我应当振作起精神。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我闭门不出,一直在思索着我那个飞跃的速度。”天晓得,《飞跃的速度》不正是一个标题嘛!我怎么早没有想到。啊,《飞跃的速度》。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脱口对格列布什卡说了出来。我就这样给那幅画定下了标题。顿时,我心情激动,丽图阿尔又送来了热腾腾的煎松肉。格列布什卡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齐南达里”牌酒。我们吃着热菜,喝着纯葡萄酒。

“对啦,我们答应过你,丽图阿尔,要谈谈你和象你这样的人,”格列布什卡说。  “我们来听听尼科利亚的看法吧。  ”

但是,我默不怍声。

“丽图阿尔,这是因为他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妻子,而且他爱情专一,虽然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看起来十分幼稚,而且不合潮流。丽图阿尔,你看是这样吗?”

“可我真想成为这样一个幼稚和不合潮流的人。”丽图阿尔说完,含情地望了我一眼。

“啊,那你这个可怜虫,已经太晚了,”格列布什卡一而说着,一面打量着那一大块肥肉。

“为什么?”丽图阿尔惊讶地睁大限睛问道。

“其原因嘛,就是要想成为一个天真幼稚的人,他本人应当是一个天真幼稚的人,但据我所知……”

丽图阿尔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用她那纤细的手指按住了格列布什卡油乎乎的嘴唇,她的手指上留着又长又尖的指甲,象橡树籽一样鼓溜溜的。

“好吧,可我们应该谈什么呢?”从丽图阿尔的手指缝间,听到格列布什卡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站了起来。看来,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事,而且也该走了。

“还请你常来啊,”分手时,格列布什卡说。  “你不来,我不知怎的,变得得愈来愈不象话了。”

丽图阿尔甚至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大概她对我已经毫无兴趣了。

回到家已经一点多了。卓伊卡还没有入睡,正在读《海岛》这本书。她睡意朦胧地朝我探过身子。

“怎么样?”她问道。

“从哪方面来说呢?”

“玩得有意思吗?”

“是的,其实也不太有意思,虽然……”

“我懂。”

我脱了衣服,关上了灯。街上路灯的光线顿时射进屋内,照在墙壁上,摇曳不定,象一把扇子来回闪动,使我的限睛感到很不舒服。我闭上限。卓伊卡紧紧偎依在我身旁,我的耳畔感觉到她呼吸的温暖。我应该拥抱她,但不知怎的,那个长着长长的腿的丽图阿尔的形象浮现在我面前。

穿上超短裙腿还要长…

她的腿长到脖子…

“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出去了,”卓伊卡说。  “你回来以后,有些变了。”

“哪能这样,”我说完,紧紧地拥抱她。她的肩膀微微往下溜,多么美啊,她长长的脖颈纤细而柔弱,相形之下我更感到自己健壮有力,我开始吻她,我热爱着我的妻子。

就这样,我要画的那幅画就定名为《飞跃的速度》。这是宇宙,它无限辽阔,漫无边际,(它令人不可思议!神秘莫测!)宇宙间有亿万颗星。不久前,人们说,宇宙间星球的运行是协调一致的。现在看来,那里是一片混乱。无数的银河系飞速运转,形成一个庞大的旋涡。星球发生冲撞,一些世界毁灭了,又形成一些新的世界。变化无穷无尽。其中就有我们这个小小的、有生命的地球。我们光辉灿烂的地球是幸福的,又是不幸的,这里人们怎么也不能和睦相处。人和动物不能和睦相处,于是数百种动物被消灭。人和鱼类不能和睦相处,数百种鱼类被消灭。草原上的飞鸟不见了,它们被农药杀害了。杀伤的办法越来越多。如果不加制止,那么有着飞鸟、花朵、水和野兔的这个小小的、欢乐的星球就要被毁掉,连同我们地球上的晚霞和朝辉、原野上的露珠和春天的溪流一起毁灭。在无数毁灭了的星球中将要加上我们的地球,这里,有理智的生物不能和睦相处。

我在房中踱来踱去,从窗口到门口,又从门口到窗口。我一直思考着,探索着,想要确定我画中的形象。有时在我的想象中出现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在黑暗的深处,宇宙的眼睛望着地球。是眼睛吗?不,我不想作任何虚构。一切都应当切合实际,犹如我描绘农村风光那样,不能任意改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还有星星。有着农村风光的、小小的、有生命的地球,它可能会毁灭。宇宙的眼睛……但是,宇宙是没有生命的,会有什么样的眼睛呢?宇宙是没有生命的吗?那么宇宙里怎么又存在有生命的星球呢?难道生命寄离于僵死之中?这么说,宇宙是有生命的?……真糟糕,我的知识太贫乏了。过去,不管是在艺术学校,还是在大学,根本没有教给我们思考问题的能力。处于控制论的时代,我们却蒙昧无知……

阿廖什卡在隔壁房间里哭着,他的病势已经减轻,可是总发脾气气。卓伊卡应当留在家里照看他,但图书馆的工作使她不能脱身,已经有两个人在休病假。阿廖什卡闹着要找妈妈。

这么说,宇宙……

“科利亚.你到药房去买一下药吧。这是药方。”岳母站在房门口,给我看药方,好象是出示一件物证。

“什么?”我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话,但是,还不能马上从沉思中省悟过来,我心情烦躁地望着岳母。某种构思已开始形成,那是辽阔的黑色空间,有一动也不动的星星和我们这个小小的地球。突然阀一切都化为乌有,一切都掉进了毁灭的深渊。  “什么?”

“没什么,我的天哪!我是说,你得到药房去一趟,要不,你就在家看孩子。”

我跑了出去,真见鬼,我挤开两边的行人,急急地走着。外面下着蒙蒙细雨,路上一片泥泞――这是我们列宁格勒最典型的天气。刮着风,树枝上疏疏落落的残叶被吹得精光,药房里付款处和取药处都排着长队。

我排着队慢慢向前移动,这时,那形象又浮现在我面前,又好象在黑暗中有二双眼睛望着我。为什么是眼睛?为什么?这一切总萦绕在我脑际,不会无缘无故……一定要弄个究竟,一定要认识清楚。为什么是这样?……

“公民,请朝前走!”

我的思绪暂时被打断,但当我排另外一个队等侯时,又继续思索了起来。最好能找人商量一下,最好有人能帮助我确定一下这种探索和构思,确定一下,我想象的这一切是对,还是不对?但是,这样的人是没有的,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集体的智慧也不会产生象拉斐尔(拉斐尔(1483-1520)是意大利著名画家。)和普希金、米凯兰杰罗(米凯兰杰罗( 1475-1564)――意大利雕刻家,画蒙,建筑师和诗人。)和列夫・托尔斯泰等人的创作成果。我和他们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除我之外,任何人对我完成这项创作也无能为力。只能依靠自己!

这项创作包含着许多内容。其中主要内容之一是风格问题――独特的风格。不能从别人那里摄取任何现成的东西,只能靠自己。我认为,风格是天赋的。风格不能臆造。每个大画家都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大地、人、房子、夕阳、树木。每个画家对这一切怎么看,他就在画布上怎样描绘出来。这就叫画家的个人风格。虽然风格是他个人所特有的,但却受到很多人的喜爱,从而他才会得到全人类的公认。

还有:要成为现代画家,必须深入了解人的精神世界,必须认识整个复杂而又矛盾的生活,认识充满胜利和失败的生活。我承担的任务不是太多了吗?但是,既然你是一个画家,承担的任务少了是不行的。

我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从窗口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窗口。我们这套住宅有三间面积不大的房间,这是五十年代末建造的――踮起脚可以摸到天花板,从房门到窗口只有五步的距离。屋子的角落里摆着画架,墙边地上放着画布和木框,墙上挂着一些名画的复制品和我自己的画稿二屋里还有书桌、沙发、书架。到处都挤得满满的。我多么希望有宽敞豁亮的房间,多么希望离开墙壁远一些……

“你最好去看看孩子,”吃午饭时,岳母对我说。

我的岳母和那些爱讥笑挖苦自己女婿,讨厌自己女婿的老太太不同,她是个非常好的人。她心地善良,关心别人,高兴的时候喜欢开开玩笑。她信赖我,这是因为卓伊卡信赖我。岳父则完全是另一个样,他在车间里是带班的师傅。我

在他的心目中好象是个寄生虫。可不是嘛,他在工作,他的女儿――我的妻子――也在工作,我却躲在家里,躺在沙发上――的确如此,我常常躺在沙发上,又挣不来钱,不能养家。

“不该结婚!”岳父说。

我默不作声。

“要是结了婚,就应该养家!”

我默不作声。

“你看,我们厂里的画家布置红角。人家哪点比你差?虽然挣的钱不怎么多,也还能拿到八十个卢布,逢年过节还可以多挣些。你要是能这么千也不错啊!”岳父说着。

我默不作声。

“干吗不吭声?”他直冲着我来了,这时,卓伊卡脸色煞白,脖子也涨红了,她站在墙边,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好象担心我会突然发作,跳起来冲向那隆隆奔驰的火车似的。  “干吗不吭声?”

卓伊卡象突然扳了一下道岔一样,让话锋转开,说道:

“他不是已经画出来了吗?”卓伊卡说。

“画了又怎么样?撂在柜子后面。谁需要这种画?让人家一点也看不懂!”岳父把话一转,冲着他的女儿说着,虽然最终还是针对我的。

“你不懂,那也不能说明他的画不好!”卓伊卡说。(这是她把我的说法改变了一下:展览会没有拿去展出,也不能说明画就不好。)

“哦,原来倒是我不懂你们那个艺术,他干活不是为民,那他是为的谁!要是人民不喜欢这东西,那就是干的不对。用我们的话来说,这就叫废品。我就知道,工作要有实效!”

“爸爸,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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