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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三)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最后一位艺术品收藏家(三)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你们干吗又这样……老头子,你真不觉得难为情。你怎么还抽起烟了?”“我抽烟是给气的。”“你也该心疼女儿……¨”“我是心疼她的,让他也心疼心疼嘛。总是不吭声,不吭声!”“你干吗不让他安静?这是艺术,年轻画家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嘛,以后才成了大画家,你去读一下那些写画家的书就知道了。”,“你说些什么?成大画家!连那个道风的小窗户都没人油漆,还成大画家!”岳父气冲冲地走了。

这样的风波在我们家里司空见惯。

还是应当去看看阿廖什卡。岳母已经责备我了。

我走近阿廖什卡,他躺在四周有栏杆的小床里《正对他的脸吊着―个彩色鹦鹉,来回晃动着。他注视着玩具。我望着儿子。我的身子挡住了亮光,孩子把脸朝我转过来。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也许这就是宇宙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又现实,又非现实的东西。

“等等,等等!”我把他的脸转向亮处。  “等一下!”我端详着阿廖什卡的眼睛,可是,他哭了起来。

“老天爷,你干吗要折腾孩子!”岳母心疼地说。她推开我,抱起了阿廖什卡。

我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要“抓住”阿廖什卡的眼睛。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逝过去,我的心情非常好,我感到,自己是个画家,有多么幸福!

暮色来临了。我躺到沙发上,室内光线已经昏暗,我把双手垫在脑后,心中感到那么轻松愉快,我想爱所有的人。这只是因为我已经作出了一点成绩。是的,一个人所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只要求工作稍稍有点成果。

我站起来,仔细看看我乱涂了些什么。是啊,是啊,的确是乱涂,这不是创作。于是,我的心里感到的不是喜悦,不是欣慰,而是悲观失望,我想撕掉它,诅咒它。

正在这时,卓伊卡走了进来。

屋里一片昏暗。卓伊卡打开灯,我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惶恐不安的神情。

“你弄得满屋都是烟……”

卓伊卡坐在我身旁,拥抱我。

“你真好,去买了药。妈妈对你很满意,”她的声调让人感到在作假,但又充满爱怜之情。(当年她在中学时,参加过戏剧小组,如果她想作戏的话,可以表演得很逼真。)但毕竟在她的感情中流露出更多的是对我的爱,于是我暗自,顺从了她,不知不觉地又软化了下来,虽然我还不大清楚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好话‘但接下去,她一下戳到了我的痛处:  “哎,你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我默不作声。

“你有点不高兴?”又戳了我一下。

有什么可回答的呢,有什么可说的呢?因为,就是对最亲近的人我也不能打开心扉。

“没什么,一切都会很好。只是要更有信心。对自己要有信心,这一点非常重要,你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她已经断定我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当然,也许可以得出这种结论,因为我没有动画笔,而且还闷闷不乐。

“对啦!今天我遇到了一个你认识的人。是丽塔(丽塔是丽图阿尔的爱称)。”

“你怎么认识她的?”

“她到图书馆来过。要读点有关画家的书。我们谈了起来……她对格列勃(即格列布什卡)赞不绝口。他们准备到南方去。格列勃正在埋头工作……”

“他这个人从来都不讲原则。”

“干吗说他不讲原则?”

“这是他的特点。”

“不要对人家那么刻薄,”卓伊卡微微笑着。

“是的,没有必要。你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大家都要求看新书,可是新书没有那么多。就是已经有的书,也远不是大家都喜欢的。”

“自然,就是古典作家也不是大家都……”

窗外一片漆黑,窗户上端可以看到月亮在浮动。通常在城市里看不到月亮,可是从我们的窗户可以看到清澈的天空,这里象一座天文台,只是没有射电天文望远镜而已。又是一天过去了。白白流逝了吗?不,……也许这一天不是一无所获。我很想知道,艺术大师们是否也是如此痛苦地进行探索。也许,他们很快就能明确主题恩想,以后的工作只不过是进一步深化?对我来说,现在一切都懵懵懂懂。更有甚者,当我开始思索这可诅咒的速度时,它却象一颗颗彗星一样在我的想象中倏忽即逝……对这一切我为何如此难以割舍!不,不,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徒具形式。最好是在黑色上勾画出红色和绿色的线条,纵横交错,象网一样覆盖在地球上。但为什么要画红色和绿色呢?在乌黑发亮的底色上,画耀眼的白色线条不是更准确吗?怎样画人呢?要描绘出他们的面容和奔往某个方向的身躯。其实,当我思索《黑夜的车站》时,在我的构思形成之前,也是如此苦苦探索的。但那毕竟要简单一些。

那幅画里,我想表达出人们流动的情况。我们这个时代,人们的流动超过了任何时候。人们总在不停地活动着,匆忙赶到某个地方。一切都在动,一切都在运动中。这个过程不会逆转。宛如多级火箭上升,一级脱落了,运动并没有终止。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止它前进。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这里是我的《黑夜的车站》,大厅深处的旧车厢上一盏挂灯燃着蜡烛,微微放光,大厅中央的窗户上有一个耀眼的光圈。

当然,光圈压过了蜡烛的光线,但烛光反照,好象形成了在时间上的很大距离。大厅里的人们中间有幸福的和忧伤的,有充满希望的和幻想破灭的,有情绪高昂的和疲惫不堪的,有年迈的、年青的。我不希望有任何形式主义的东西。  这是探索,它和其它任何一种探索一样,包含着一种新生事物。新生事物总是令人感到生疏。而生疏的东西使人不安,虽然不是使所有的人不安,但总有某些人。这“某些人”又使另一些人不安,于是我的画便没有被展出。我在岳父的眼里也就成了游手好闲之徒。现在《黑夜的车站》在柜子和墙壁之间闲置着。我画中的那些幸福的和忧伤的人、充满希望和幻想破灭的人、情绪高昂的和疲惫不堪的人、年迈的和年青的人,日日夜夜面对墙壁。

我似乎没有从《黑夜的车站》吸取足够的教训,现在又搞起了《飞跃的速度》。有时我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呢?象格列布什卡那样,本来不是可以生活得更简单些吗?凡是人家给他的,他都要拿去,而且自己还伸手去夺。

“这么说,他要去南方了?”

“是啊……”

“你也想去吗?”

“不,我不大想去……”

“我甚至连向你许愿都做不到……”

“也不必……我这样就很好。”她吻我,凝视着我的眼睛,好象要看穿我的心似的。只有炽热爱恋着的人才会这样。她张大眼睛,在那双眼睛中……不,这不是阿廖什卡的眼睛,而是另一双眼睛,但也近似于可以成为宇宙的眼睛的那种象征性的东西。这是母亲的眼睛!这是女人的眼睛!这是心爱的人的眼睛!这是爱你的人的眼睛!……“转过来些,转过来些,对,对!坐好!”我拿起画笔、油彩。不,不,我要画的还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她眼睛的神情。“好……好……再等一会儿。”

“别着急,我这样坐坐也很好嘛……你知道,今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汽车在奔驰,车上的灯光一闪而过。无数灯光朝不同的方向闪过。当时,我想起了你未来那幅画的标题。的确是飞跃的速度……在这以前,我还没有看到过我们的城市是这个样子。”

“这么说,我已经有所收获,虽然还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想。这多半是都市主义者(都市主义者是一些诗人、艺术家,建筑师,他们提倡崇拜动态生活、快速移动,以及资本主义城市的喧嚣。)的一种感受。”

“作一个都市主义者不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过去就曾经有过都市主义者。如果要问我最羡慕什么人,我会回答说,是希腊人。”

“为什么是希腊人?”

“因为他们有大画师。他们甚至创造了神的形象。”

“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当然,我要在艺术造诣上象他们那样。但是,他们已经是过去时代的人了,已经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每个真正的人都在作出自己的贡献之后,离开人间。”

“他们死后,留下自己的学生,以后学生又成为老师。”

“不,学生只能成为老师的继承者。要知道,这里谈的不是培养教师的师范学院,而是艺术。”

我们漫无边际地谈着,但丝毫也没有妨碍我工作。谈话对我来说,好象处于次要地位,它没有喧宾夺主。它象高处吹起的风,不着地面。

“大画师留下的作品往往死后才进入世界宝库。这是稀世奇才命中注定的……”

“你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是啊,在你看来,我已经是个伟大的画家了?是这样吗?”

“我相信你。”

“嗯,嗯,别动!现在你的眼睛多么富有表情啊!”

“什么样的表情?”

“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时的表情。”

“你那时就能看到我限睛的表情?”

“这是我的缺陷。我怎么也不能完全沉浸在感情中。我总在观察,在倾听。”

“这太糟糕了。”

“是啊……我有时也为此感到遗憾。也许当你完全沉溺在感情中时,会感到心旷神怡,是吗?”

“我感到很好……我没有想到这些,没有意识到……”

“马上就好……哎,再等一会儿就完。”

“……你知道,我今天抱起阿廖什卡,他的两只小脚都肿得红红的。”

“列奥纳多・达・芬奇(意大利著名画家)!。”

“干吗提他,我说的只不过是我们的阿廖什卡,”卓伊卡笑了起来。

“因为这位伟大的老人隔着几个世纪看到了我们的阿廖什卡。别动,别动……”

这时,房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列奥纳多・达・芬奇,而是我的岳父。他满头白发,鼻子肥大;他一进来就发起火来。

“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卓伊卡惶恐不安地问,身子缩了起来。

“夜里一点多了,你还摆弄姿势!”

“没什么,我不累。”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累,就因为他不累!”

于是,我们家里司空见惯的风波又一次爆发,这是由于住在一起所引起的,毫无办法,这里的一切都交织着错综复杂的亲属关系。

“他是画家!他的时间很少!”卓伊卡为我辩解着,但毫无说服力。

“这么说,他就该靠我养活?”

“我也在工作嘛!”

“你挣的钱只够养活阿廖什卡!”

“那我们把伙食分开。”

“傻瓜!我为的就是这个吗?一个人到了哪儿也不能不干活!白吃饭可不行!”

“他在工作嘛。你看,这不是他的画稿……这不是底稿 ……以后就会画好……”

“画好了又怎么着?你塞给我看这个干什么,”卓伊卡手中拿着我的画稿,岳父推开她的手,大声喊着。  “有什么  用,我问,有什么用?”

“他会画成的!人家会把他的画拿去展览,人家会买他的画。你如果需要钱的话,他会把钱给你。会给你!”(人家会拿去展览?人家会买?不,卓伊卡。不管人家拿不拿去展览,我都照样画。这是创作!绝不是为了要人家买。)

“他一点钱也挣不到!”

我摆弄着画笔,涮洗着,一点不动声色。如果我这样忍让着,也许岳父会平息下来,但也不一定。我们是迥然不同的人。

“要等多少时间?等多少时间?”岳父大声吼着。  “可他总不吭声!不吭声!”

门开了,岳母走了进来。

“你们干吗又这样?(你们?)夜里也不让人安静。你们会把阿廖什卡吵醒。老头子,你也不怕丢人。”

“干吗我丢人?怎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主要的是,他总不吭声。好象我在他眼里,什么人都不是。”

“他有什么好说的?人家会买他的画……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你不清楚,我可都清楚!”

“你要是清楚,就不会骂他了。真正的画家都呆在家里。他也呆在家里。”

“呆在家里靠别人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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