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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刚刚开始(二)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生活,刚刚开始(二)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简直无法无天了!你通知他们工段支部,原定今天下午讨论史海明入党志愿书的安排取消了,车间全体党员集中上党课!”

在座的干部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而最支持史海明的车间主任章修民,前几天就到省里开会去了。

柯如石年轻时一定是个勇猛威武的小伙子。他身架高大,肚皮已开始凸出,硕大的脑门上,黑白相问的头发齐齐向后梳着。宽宽的脸上,长着一双浓眉大眼,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而那两颊上已经开始松弛下来的肌肉,又使他多少带上一点老态。

史海明在办公桌边站着,冷冷地打量着柯如石。

这真是节外生枝!上个星期,史海明在炉前贴了一张标语,上面写着“人人都来理财抓钱”。这标语给柯如石看到了,他在车间职工大会上点名批评了史海明,说这是“向钱看”、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在车间里的具体表现。要史海明把标语取下来,并要写书面检查。但他没有写检查,他觉得自己没有锗。现在,柯如石竟因这事,把原定今天下午工段党支部讨论他入党志愿书的安排取消了!

“我明天就得走了,今天下午不讨论就没有时间了!”史海明按捺着内心的焦躁,尽量把口气放得和缓些。

“你条件还不成熟嘛!党组织的指示不执行,有错误不检查……”柯如石,手指敲打着桌面,不耐烦地说着。他打心跟里讨厌这个思想解放,不懂得尊重领导的年轻人。这次,史海明报考大学,因为是厂党委书记方苏点的名,他不好阻拦,可心里却是老大的不痛快。

“错误?‘理财抓钱’只不过是‘注意经济效益’的同义语,这错在哪里?”史海明分辩道。对这个动不动就用斥责人的口气说话的领导,他很反感。

在史海明的印象里,这个好发火的柯书记好象有两副相似而又不相同的面孔。

前不久,在厂电影院召开的工段长以上干部大会上,刚从香港考察回来的齐副厂长介绍了他香港之行的观感,讲到了香港工厂的经济效率和香港工人的生活状况。一千多名干部听得津津有味,整个会场一片肃静。突然间,“哗啦”一声,有人用力掀动折椅,把大家吓了一跳。史海明定睛一看,只见柯如石从前座位置上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大摇大摆地从会场中间的过道上扬长而去。之后,史海明听说柯如石给厂党委递交了~份意见书,要求批判齐副厂长的资产阶级思想倾向。

昨天傍晚,史海明又看到了柯书记的另一副面孔。他吃完饭,从柯如石的住房前面走过时,看到房门口围了一大群人,柯如石正大声地跟谁争吵着什么。

史海明走上前去,只见柯如石穿着一身衣,左手握着一把葵扇,右手伸得笔直,指着站在他对面的一个瘦高老头的鼻子说;

“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妈的!,你找小偷找到我家里来了!”

“我没说偷嘛,我只是问一下,看你家小兵是不是拿了我家小洁的小算盘,我并没说偷嘛……”疫高老头忍气吞声地分辨说。

“妈的!丢了东西就到我家来要,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出去!给我滚出去!”柯如石由予穿着内衣,肚皮显得更凸出了,他脑门上沁出了点点汗珠,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着。

“你……好!好!我只是问一下,你就发这么大脾气,一口一声‘滚’……你是什么态度?”瘦高老头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发抖。

“你他妈的真有种!”柯如石不顾旁人的劝阻,把葵扇一丢,撸手撸脚地凑到老头面前,“你滚不滚?你滚不滚?”

正在这个时候,柯如石那五岁的小男孩小兵手里拿着一个塑料做的小算盘,出现在门口,带着哭声叫道:“爸爸……”

“你这小子!”柯如石回头一看,破口大骂,顺手给了儿子一个耳光。

“哗”一声,小算盘从小兵的手里掉下来,算盘珠撒了一地……

“哼,说得好听,什么‘注意经济效益’,是注意你们个人的经济效益吧!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多捞几个奖金!”柯如石眯着眼说着,“啪”地打着气体打火机,点上了一支烟。

“我真想不到你这个党总支书记,会说出这样的话!”史海明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叭!”柯如石勃然作色,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听到拍桌声,隔壁的于春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跑了过来。

“作为一个党的领导干部,把自己凌驾于党组织和人民群众之上,凭个人好恶发号施令,这是滥用职权!”史海明看了于春平一眼,平静地说道。

柯如石一时哑口无言,他蓦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年初,厂里民主选举工段长,炉前工段的工段长刘顺昌主动提出,因文化水平不高,不当候选人了。全工段投票选举结果,选出了史海明。名单一送上来,柯如石就皱起了眉头——怎么选上了这个既非党员,历史上又有污点的青年?他亲自去找刘顺昌,动员他继续当工段长。于是,又把刘顺昌提为候选人,在炉前工段进行了第二次选举。选举结果,出乎柯如石意料之外,又是史海明。柯如石火了,亲自坐镇炉前工段,主持了第三次选举。

这次,情况不同了。

选举是在炉前工段休息室门口的空地上进行的。全工段百十号工人,坐在废耐火砖、破木板和旧报纸上,听着柯如石讲话:

“……民主选举,这是我们党、我们国家给你们职工群众的权利,大家一定要珍惜这个权利,尊重这个权利。你们工段,已经是第三次选举了。在前两次选举中,有的同志很不严肃,把选举当儿戏……效果很不好。嗯,这是不允许的!大家要吸取教训,认真负责地对待选举,把真正能带领大家搞好生产的领导选出来,不要乱填一气,更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选举开始了。尽管柯如石作了许多强调.工人们拿着选票,还是怪模怪样,不正不经的。有的人高高举起填好的选票给后面的人看,有的人则交头接耳,不知在讲些什么。整个会场不对腾起轻慢的谑笑声和低低的咒骂声。

不一会,选票交上来,开始唱票了。技工人们推选出来的唱票员徐军走到主席台上。他拿起厚厚的一叠选票一看,乐了,又翻翻上面的几张选票,不禁笑出了声。

“小徐,严肃点!”柯如石不满地斥责道,快点唱票。”

徐军咬了咬嘴唇,抽出一张选票念道:“史海明。”

站在一面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前的工段文书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上史海明的名字,.并在他名字下画了一横。

徐军又翻了一阵选票,抽出一张念道:“史海明。”

文书在黑扳上画了一竖。

柯如石发现了徐军的小动作:“小徐,你搞什么名堂?照顾序念隳,别东抽一张,西抽一张的。”

“好!”徐军应道,脸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扶了扶眼镜,带着笑声念出了一个名字:“柯如石!”

工段文书愣住了,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在黑板上写上车间党总支书记的名字。

人群中腾起一阵压抑着的嘻笑声。柯如石一怔,恼怒地扫了一眼人群,对徐军喝道:“念下去!”

徐军又拿起一张选票,念道;“柯如石!”

再拿起一张选票,还是:“柯如石!”

工人们压抑不住地放声笑了起来。

柯如石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噔噔”几步走到徐军面前,一把将选票夺过来,急速地翻了几下,见几乎每张选票都写着他的名字。他“嚓”地把选票揉成一团,面对着工人们咆哮起来;“谁干的好事?谁出的主意?咹?想破坏选举?”

“选上你还不好吗?”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

工人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整个选举会场只剩下柯如石和刘顺昌等几个人。

尽管柯如石当时气得直跺脚,事后,在车间主任章修民的坚持下和厂领导的过问下,他不得不批准了对史海明的任命。

一想到这件事情,柯如石不由得放缓了口气:

“史海明同志,年轻人,要虚心一些,不要把自己看得比……呃,比人民群众还高明。搞四个现代化,是得解放思想,可也不能胡来。你自己回想一下,前几年,一提解放思想,结果,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解放出来了。象投机倒把罗,封建迷信罗,崇洋媚外罗……多了。还有那些小说、电影,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你看现在这些青少年,男的留着长头发,穿着喇叭裤;女的戴着黑眼镜,穿着短裙子,整天东游西逛,吃喝玩乐,还不是从电影、小说里学来的?什么解放嘛!至于我们工厂,搞扩大自主权,搞经济责任制,就是不搞思想政治工作,人心都给搞散了,搞乱了……唔,教训哪!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要警惕呀……”

“柯书记,你扯得太远了吧。我做不做检查,跟资产阶级自由化有什么关系?”史海明听得不耐烦了,开口打断了柯如石的话。

柯如石正说得兴起,冷不防被史海明一顶,嘴里又没词了。他有点狼狈地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援得粉碎。

“怎么没关系,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的核、核心就是反对党的领导……”在一边站着的于春平忍不住开了腔。他别说了个开头,突然自觉失言地住了口。

“噢,你大概是把柯书记和党等同起来了吧?反对柯书记的意见就是反对党的领导,这种高明的推理我们已经不陌生了。好一个形式逻辑的三段式!”史海明把脸转向于春平,冷冷地嘲讽道。

“不要说、说那么多了,你是有不、不对,的地方嘛,象扣刘、刘师傅的工资……”于春平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想把争论引到具体问题上来。

“这有什么不对?我扣发刘师傅超假期间的工资,只不过是执行你们都批准通过的劳动纪律而已,错在哪里?”史海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很带感情地说,“于春平,我觉得你现在倒是应该好好学习分析一下,不要让思想老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你应该记得,咱们车间前几年是个什么样子。当时车间的生产状况,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呀!那炉前温度高得惊人,有人干着干着就昏过去了。记得吗,徐军有一天只是在妒前操作工艺记录表的备注栏里写上‘今天炉前温度五十三度’,就被工作组抓了怕苦怕累的典型,狠狠批了几个月。可是结果呢?车间照样完不成任务,厂里照样年年亏本。这一切,你韶忘了吗?这两年,厂里落实了经济责任制,加强了企业管理,生产上去了,工人的生活也改善了。我们原来住草棚的,现在都住上了楼房,炉前也安装了降温设备,再热的天,在操作室里也只有二十几度的气温。工人们气顺了,生产积极性不断高涨。你看我们车间,前段时间搞了扩大装炉量试验,采取了炉外吹氩新工艺,产量翻了一番,质量也大大提高了,这都是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于春平昕着听着,默默转过脸,避开史海明的眼光,脸上现出一种茫然失措的神情。

史海明一口气说下来,把脸转向柯如石:

“可是你们,看着这一切,却整天阴沉着脸,怨天尤人,不是指责说奖金高了,就是指责说思想政治工作放松了,还有社会上什么这个毛病那个毛病的,好象现在的一切都不如以前了,眼前漆黑一团。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呢?我真感到奇怪。以前,生产比现在差多了,生活比现在差多了,国民经济到了崩汝的边缘,你们却大会小会,整天说形势大好,不是小好。现在,形势真的好起来了,你们却整天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一种什么思想在作怪呢?——你们先别插嘴,等我把话说完。

“目前,我们的钢铁生产还很落后。日本现在每个炼钢工人每年平均产钢四百吨以上,我们厂呢?才十吨。这差距有多大!我不说那大话、空话,作为一个年轻人,我希望能生气勃勃地生活,富有效率地工作。大家选了我,我就要把我负责的工作干好……”

“够了!够了!”柯如石用手敲着桌子,脸色阴沉地叫了起来,“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什么四百吨,十吨的,简直是污蔑,月亮还是外国的愿呢!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圆呢!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中国不好,社会主义不好,我们的党不好!什么名堂嘛……”

“可笑而又可悲!”史海明仰起头,轻燕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走出了党总支办公室。

与车间党总支书记争论了一番,史海明心中却象一潭泉水那样平静。他想起了下乡时的往事,忆起了过去的自己……

那时,他单纯得可爱,幼稚得可亲。他,曾不顾腿上长着的大疮,固执地跑了三十里,参加了轰轰烈烈的人造小平原的战斗,脓血把整条裤腿都浆得硬邦邦的,他还一个劲地挑呀挑;“一打三反”运动中,他在批判会上,一脚把那个“阶级敌人”踢得口吐鲜血……

后来,他学会了思索,那是在中国大地发生了许多变故之后。

来到工厂时,他被一种理解事物,探求真理的欲望煎熬着,近乎狂热地开始了阅读。他竭尽了他的购买能力和活动能力,弄来了大量书籍,他阅读马列主义的经典著作,阅读中外历史,阅读国际共运史,阅读中外文学名著。庞杂的阅读使他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矛盾的思想和无所适从的念头,却也使他具备了一种批判的眼光和树立了一种责任感。

当他由于责任感而用批判的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事物时,他愤怒了。

生产钢铁的工厂,它的产品仿佛不是生铁、钢锭和钢材,而是一个紧接接一个的运动。虽然这些运动的“伟大胜利”,都毫无例外地靠那些低质高耗,产量含有很大水分的物质产品来证明。工人们既不受什么规章制度的约束,又看不到什么鼓舞人心的目的,只是在“大批判开路”的胁逼下,毫无热情地进行着低效的劳动。运动为了整人,整人为了生产,生产为了运动.在这个周而复始的奇怪的循环中,出现了重重矛盾的现象:一方面是加班加点.出大力,流大汗的苦干,一方西却是大量的窝工和无效的劳动:一方面是山上防空洞的庞大规模,一方面却是工人宿舍的极端窘迫:一方面是厂广播站庆祝胜利的欢呼,一方面却是厂里每年亏损数目的增家吧……

一天,他去探访一位分配到广计划科工作的工农兵学员、初中老同学。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老同学无意中谈到,“你知道我们厂每年的生产计划是什么时候下达的吗?”

“当然是在当年的年头或更早的时候下达的罗。”他对老同学的提问感到奇怪。

“不!你这就外行了。”老同学微带自嘲地透露了一个秘密,“厂里每年真正的生产计划,都是在当年的十二月份,并且往往是在三十一日由省局下达的……对,这简直不可思议,但你听我解释一下就明白了。

“不错,每年年头省局都会照例给厂里下达一个不切实际,各项指标都很高的计划,厂里照划根据这个计划对全年工作做出安排部署,到了年底,这个计划照例会完不成。这时,省局便会根据厂里的实际生产结果,再订一个各项指标都略低予实际生产结果的计划给我们厂。这样,我们在总结全年工作耐便可以欢呼我厂又超额完成年度生产计划了!”

“这就是计划经济!”听完老同学的话,他咬牙切齿地说。

这种事象一剂催化剂,使他脑子里所有的愤怒迅速转化成为一种强烈的冲动,他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当时,正是一九七五年,工厂企业开展了整顿工作。他以《社会主义的经济与生产》为题,在厂里贴出了一批大字报,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和生产目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每天,在繁重的劳动之余,他认真地阅读和写作,把许多其实是很不成熟的观点撰写成文,除了在厂里贴出外,有些还寄拾了省报。在紧张的劳动和工作巾,他感觉到此举是一种生活的乐趣和心灵的慰藉。然而,“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开始了,他首当其冲,在厂里挨了相当长时间的口号加拳头的“革命大批判”。

人格的侮辱和繁重的劳动没有使他屈服,却使他考虑的问题扩展到更大的范围了。他不得不考虑到这么一个恼人的问题——社会主义,在科学技术飞跃发展的今天,能不能建中国?他痛苦地思索,肯定了又否定,否定了又肯定。他迷惘了。

三中全会召开后,全国形势飞跃发展。真理标准讨论、生产目的讨论、经济调整、扩大自主权、发挥市场调节作用、整顿企业、经济责任制……一连串崭新的变革向他迎面扑来。他深深地激动了。因为所有这些,大都是他当时感觉到了但未能完全理解,更不能付诸实践的东西。

他欣喜地迎接这些变革,并感觉到自己过去的思想里缺少一些实在的东西。热情在他身上恢复了。他积极参与各种学习讨论,对发展生产提出许多可行的建议,并尽力干好一个炉前工该千的工作。他的才华和热情马上得到了公认,今年初,他被选为工段长。

开始,他对这种民主选举抱着怀疑的态度,经验告诉他,这只是一种毫无实质内容的形式。果然,随着而来的第二次选举证实了他的怀疑。但是,他始料不及的是,职工们在第二次选举中又选了他,并且,在柯如石亲自坐镇的第三次选举中,职工们竟还想出这么个绝招,无情地嘲弄了蔑视民主权利的官僚主义。

这又是一剂强烈的催化剂,使他那欣喜的心情迅速转化为一种坚定的决心。他一直认为,中国现阶段的改革,千头万绪,关键是干部制度的改革,因为所有改革都得山人尤其是干部们去进行,去实施。干部制度不改革,其它改革就是一句空话。两现在,这种改革已经在上面的决心和下面的力量的互相配合下.初露端倪了!

象一片在霜打下萎缩过,在阳光下又伸展开来的叶子,他浑身奔流着青春的血液,每一根经络都充满着力量。短短半年时间.他在护前实行了岗位定员,健全了联产计奖制,并主持进行了两项成功的技术革新,他弱气勃勃地工作,毫不手软地实行各种新建立的规章制度,包括扣发老劳模刘顺昌超假期间的工资,毫无畏惧地迎接前进道路上的每一个挑战,包括车间党总支书记的种种压制。对于一个已经确定了目标并在思想上已经成熟的人,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呢!

在车间入口处,史海明碰见了穿着一身工装的杨庆璇。姑娘微微她向他点了下头,攘肩而过。

“小杨。”史海明叫了一声。

杨庆璇停住脚步,美丽的眉毛一扬,跟去。

“你晚上有空吗?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史海明眼睛望着别处,笨口笨舌地说着,刚尉还十分平静的心突然慌乱起来。

“……”杨庆璇脸上一下子红起来,眼睛里却露出一种幽怨的神情。

“晚上八点,在电影院的池塘边。”史海明匆匆说完,逃也似地拔脚往炉前走去。

史海明和杨庆璇很早就认识了。七年前,史海明刚从农村来到工厂,安排到徐军、盂伟璇两人住的草棚里,两个人都明显地露出不欢迎的神气;他们在靠门处给史海明草草腾出一块很小的地方,看着他独自一人吃力地把行李铺盖一件件地打进来。

史海搬完行李,看着草棚里凌乱的摆设和肮脏的地板,摇了摇头,找出扫把,打扫起来。

草棚前面的铁丝上,挂着一排农照,史海明怕灰尘把衣服搞脏,便拿起门边用铁棍焊成的撑杆,想把衣服撑到—边。

当他刚刚撑住一个衣架,右手突然猛烈地一震,浑身不自觉地往竹笪墙上撞去,撑杆“啪啦”也掉在是廊上。身后,传来了“哈哈”的笑声,

他揉着发麻的右手,回头望着幸灾乐祸的盂伟捷和徐军,心里明白了:他们在铁线上通了电。

“谁干的?”史海明恼怒地问。

“我,怎么样?”孟伟捷若无其事地答道。

“为什么?”

“防小偷呗。”

“怎么不告诉我?”史海明紧盯着孟伟捷。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孟伟捷站起来,强词夺理地说着,又话中有话地添了一句,“喏,现在告诉你,不但门口铁线上有电,窗栏杆上有电,我这收音机外壳也有电,你小心点,不该动的东西别乱动!”

“你……臭小子!”史海明愤怒地骂出了声,攥紧了拳头。

徐军却在一边用好听的低嗓门哼起歌架:

“小鸽子啊它弄错了它弄错了,它要到北方却往南飞……”

两人对视着逼近,一场格斗眼看就要发生。

“肥佬!”正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

盂伟捷抬起了头,脸上露出笑容,攥紧的拳头不觉松开了。

“我这收音机不响了,你帮我看看!”一个十六、七岁,穿着工装,长得很漂亮的姑娘飘然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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