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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香”主人历险记(一)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满堂香”主人历险记(一)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出师吉利的喜悦,使黄木茹满脸春风,走路身轻如燕。他神采飞扬:小分头梳得整整齐齐;雪白的的确凉衬衣,米黄色的直筒裤,搭配得挺和谐;脚踏丝袜、皮凉鞋,手提一尺见方的拉链皮包,乌光油亮,象个大干部参加什么高级会议回来,直向“满堂香”走去。

夜幕初降,.万家灯火,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青年男女,怡然自得地“拍拖”过市,时而发出一阵欢声笑语。成衣摊点播放着红线女唱的粤曲唱段,以招引顾客的青睐。饮食行业也有招式,烧鸭摊的主人,为了表明“货真价实”、  “童叟无欺”,贴出“告白”:“短称一两,赔款一元”。小吃摊,叫卖声不绝于耳,高亢的,柔和的,清脆的,低沉的,象多声部的大合唱。

“城市跟农村毕竟不同,白天夜晚都一个样。”木茹看着眼前的景况,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

他出娘胎以来,一直在山村里过日子。青山绿水,田园牧歌;恬静、清雅,他领略够了。如今他是在另一种环境中生活:五光十色,终日喧闹,热烈、紧张。人们为了一个“富”,字,奔忙着,竞争着,真有意思。  “哩嘿!”木茹想到自己眼下正做的十万斤西瓜生意,暗暗得意,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了一大捆花花绿绿的钞票。

“大佬!吃碗爽口牛巴粉啦!”

木茹的耳边响起了甜脆悦耳的声音。他停步定神一看,一个戴着白帽子、扎着白围裙的姑娘,正笑盈盈地向他招呼。对方和目善眉,脸蛋还挺俏哩!木茹真想坐下来“光顾,, -番,但他如今确实时间太紧,只好含笑谢绝。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小圆桌边的一位顾客时,却愣住了。

那是自己的哥哥黄炼钢!他向来生活节俭,一个铜钱恨不能掰作两瓣用.,从不轻易上街吃东西。头回进城来,还自带用荷叶包的糯米饭,省得花钱。今晚,却破例上街来喝酒了。他_个人独斟独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碟白切鸡,一碟卤猪肚,半瓶葡萄酒。

“哥!你在这里喝酒!?”木茹站在炼钢的身边,轻声地说。

炼钢听得出弟弟的声音,但不理睬,心里却暗说:是呀,我喝酒,以后天天都要喝!能吃就吃,吃下肚子就是自己的东西;把钱留下来,说不定哪天全部落在别人手上,那时干瞪眼,白伤心!

木茹见哥哥不搭理,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平和地说:“哥,我正要找你哪。西瓜都集中起来了,今晚就送火车站托运。明天我就押运出省,店里的事都由你照应了。”炼钢没吭声,把筷条横放在桌上,纹丝不动地望着。木茹猜想哥哥的心已活动了,又说:“哥,你要在外地买什么东西吗?……你还有什么交代?”

“我几箩筐的话你不听一句,还说什么!你能干。你穿州过省、飘洋过海去捞世界,你去你的,跟我没关系。有朝一日做乞丐回来,你自己去向阿爸交代……”

有人说,山里人的脾气象山中的水,不声不响地运动,突然又石破惊天,狂奔直泻。炼钢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大,惹得周围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

炼钢和木茹是壮乡那回村人,同胞兄弟。炼钢出生,正值大炼钢铁运动,父亲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木茹出生在瓜菜代、吃木薯粥的年代。阿爸抱着他,感慨万分地说:“孩子,你偏在吃木薯粥的时候来凑热闹,你就叫‘木薯’吧!”因“薯”字笔划多,后来改用了“茹”字。两兄弟相貌,相似,方脸高颧,眼眶略深;但性情却大不一样:炼钢沉静,少言寡语,听长辈的话,叫向东不走西,叫朝南不去北。木茹活泼,争强好胜,脑子好转动。村里的人评论:这两兄弟,一个是木棒做的心肝,实笃笃;一个是莲藕做的肠子,心眼多。

这些年月里,不管城里人,乡下人,都在翻肠倒肚想找生财门道。一天晚上,木茹的父亲正沉思着,蓦地心头闪出一道亮光:到A城去开个水果店不是很好吗?对!虽说这城市不算大,十来二十万人口;但它靠着铁路边,交通方便,来往人多,是个做生意赚钱的好地方。 况且,那里还有亲戚,亲戚的房子又宽敞,可以向她租来开店嘛……

木茹父亲越想越开心,全身血液沸腾。

他在A城里的亲戚,是自己的堂姐,木茹称她为三姆。三姆早时跟镇上的生意人结婚,临解放时,全家迁到A城谋生,在繁华街买下一座房子,砖木结构,上下两层。前几年,丈夫过世,儿女在外地工作,只兰姆一人守着房子。木茹父亲虽说跟三姆是五服以外的姐弟,但乡里乡亲,总算还有点情份。往时,木茹父亲进城办事,少不了捎带些土特产来看她,关系不错。当他提出租房子的事,三姆果然一口答应,还说:  “我在外地工作的老二三番次写信来叫我去跟他们住。我正愁着没人看房子哪!既然你们来开店做生意,我也省麻烦了。”木茹的父亲直乐得心花怒放。

他们跟有关方面洽商,办完各种手续,接着修葺门面,组织货物,一切准备就绪;今年春节,“满堂香”水果店鸣炮开张。父亲还是在乡下务农,把担子压在两儿子身上,炼钢、木茹成了城中的生意人,“满堂香”也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了。

但是,不久却发生了一次争吵。  “满堂香”经营的都是地方产品:香蕉,凤梨、柑、橙、果蔗……货物新鲜,售价偏低,生意蛮顺畅。炼钢心安理得,而木茹总觉不够瘾,说:“哥,我们的生意做得小,要做就做大世界嘛”“你总是想伸手摘天上的星星作银锭,做得到吗?小塘养不了大鱼。‘满堂香’就是这么个小店,还能做什么大生意?”炼钢最怕木茹搞新名堂,带着奚落的口气说道。木茹说:“做生意就是要讲‘周转’,货如轮转,客似云来,日进斗金。我们在报纸上登个广告,商店名声大了,顾客来得多了,生意就做得大罗!”炼钢一听说要登报,眼睛睁大了,问:“要花多少钱呀?”木茹胸有成竹地说:“不多。米莎跟我说,只要交给她五十块钱,她包了。你可认得米莎吧!?”“米莎?就是那象条狐狸精一样的城市妹仔吧?我一看到她就恶心。你少跟她来往。”木茹却没那样看米莎,可是,见炼钢生那么大的气,也就不出声了。一他悄悄地塞给了米莎五十块钱,托她帮办理登报的事。过了几天,市报上以《农民进城办商店好,“满堂香”价廉物美》为题,把“满堂香”吹了一番。木茹这才喜洋洋地把事情的始末讲给哥哥听。炼钢却皱起眉头,对着报纸愣了一会儿说:“登广告要付钱。这是新闻报道,不但不付钱,还得稿费哩!你怎么还要给那狐狸精五十块钱?傻瓜!”木茹被问得哑口无言。炼钢接着把他数落一番。木茹脑瓜骨碌碌转了一会儿,反驳道“煮的要钱,炒的也要钱,反正登了报,管它那么多!人家有本事让我们店上榜,付点酬劳不应该吗?况且,报道比广告省钱,名声更好,花五十块钱还不合算吗?”木茹说得振振有词,炼钢总是消不了气。那时,正值几个旅游团体路过A城,大家看了报纸,慕“满堂香”之名,纷纷前来光顾,店里刚组织来的两汽车水果被购买一空。炼钢尝到了甜头,情绪才好了些。

可是,这一回木茹要在市场上突击收购十万斤西瓜,运往外省销售,不管怎么说,炼钢那牛筋脑瓜就是转不过弯来。投放几千块本钱,可不算少呀!运货出远门,人生地不熟,行情变化快,吉凶难料,怎能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呢?木茹想:“不下深水河怎能捉得大鱼?”哥弟俩一个是多虑,一个是自信,争吵得面红耳赤,以致互不理睬,各行其是……

中心广场旁边的空地上,十万斤西瓜堆成一座小山。“瓜山”的旁边,一个小青年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吞云吐雾。这是米莎替他找来的临时守货人。离小青年三四米的地方,一位姑娘心情焦躁地来回走动。她身材窈窕,打扮入时。头上扎着马尾巴似的发式,走动起来晃荡不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脖子上挂着金色的项链。胸前乳房高耸,明显地看出有人工的痕迹。天篮色的短裙下摆遮不过膝盖,长统的肉色丝袜直套到大腿上。这就是米莎。

米莎不时翘首眺望,象在等待着什么人。当木茹出现在视线时,她禁不住跺脚频频招手,待木茹走近,米莎半怨半艾地说:

“哎呀!你是怎么搞的,这个时候还跑到哪里去呢?”

怎么样?”术茹暗暗吃惊。

“铁路那边变卦了!”米莎气愤地说。

木茹一听;脑子“轰”地炸开了;方寸乱尽,六神‘无主,干瞪着眼,一会儿才问:“上午,你还说火车站计划科的张科长答应托运了,怎么会变卦呢?”

“不错。张科长原先答应得好干跪。可是下午五点钟”我再到火车站落实运输的事,不见他了。我找其他办事人员,都说不知道这回事,张科长没有交代。我焦急起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他。他说,‘有个公司包了整个列车,还装得满满的,连插针的地方也没有,实在没办法了。稍挪后两天怎么样?’我跟他泡蘑菇,中华牌香烟抽了一包,就是打不开闸门。”

木茹频频眨巴着眼睛,心里急得象油煎,。不住地搓着双手。

天黑沉沉的,象一口倒扣的锅头,一颗星星也没有。空气沉闷,不吹一丝风,木茹感到全身燥热,额上沁出汗珠。他脱下衬衣,两手狠狠地抓挠自己的头发,烦恼地走来走去。心里想:商业行情,瞬息万变,要是耽误了运转时间,露天堆放的西瓜,不及对运走,日晒雨淋,只要几天功夫,就会被沤坏,连血本也要丢光!

“轰隆隆!”青边的天上响起雷声,闪电象银蛇在云间跳跃,木茹大为惊慌。他扭头看米莎悠然自得地坐着抽烟,心里又急又气,毫不客气地说道:“米莎,你得想办法呀!”

“你没想出来,我就能想出来?我比你多长两副脑袋?”米莎也没好气地说。

“我来城市不久,各方面都还生疏。你是城里人,熟人多,关系多,门路广,怎能相比!你是存心让我落水吧?”

“丢那妈!狗血泼你!”米莎把手上的香烟一甩,腾地站起来,双手叉腰,向木茹步步逼来,粗鲁地大骂。“你这个乡下佬,也不向街坊邻里打听一下,从来没人敢对着老娘说一句不恭的话。想不到你这个盲头虫破例了,你是想讨打吗?告诉你,你不过是老娘脚下一只蚂蚁,只要我动一动,就收你的米簿!”娇滴滴的姑娘蓦然间变成了母老虎,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木茹不禁大吃一惊。几个月来,米莎给他的印象是多么美好啊!

木茹记得刚来A城,他到城东的湖畔公园游览。公园里,花木葳蕤,湖光潋滟,事台水榭,古朴典雅,景色秀丽。游人如织,笑语声喧。在桄榔树下,收录机正播放出悦耳的乐曲,一群男女青年欢乐地跳着舞。木茹兴趣盎然弛看着他们,心里羡慕得很,暗自说:城里人真会享受!

木茹正看得出神,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莺啼燕语般的呼唤:“同志,照个相留念吧!”木茹扭头一看,是位打扮妖娆的姑娘,斜背一个照相机,踏着轻盈的脚步,张着笑脸向他走来,还说:“同志呀,这里风景多好,拍张照片够意思啦!”

木茹看她是照相行的流动服务人员,态度亲切热情,心动了,便问道:“多少钱?”

“价钱有统一的标准,不会多收你的。”姑娘说着,两眼把木茹上下打量着,接着便落落大方地来牵木茹的手:“来来来,站在这个地方取镜头最美了,背景是湖水远树,多么有诗意呀!”

木茹那粗糙的手触及姑娘柔软嫩滑的手指,简直象触电似的,心里麻酥酥。米莎那甜甜的话语,就象那深山的叮冬泉水,使木茹心旌摇晃,不能自主,任随她摆布,姑娘后退几步,敏捷地拿起照相机,说一声“笑一笑”,便“卡嚓”一下,完成了作业。

屏气留影的木茹刚刚舒了口气,把肌肉松驰下来,姑娘却颇为遗憾地说:“哎呀,你这张照片有点美中不足。你的衣领没有翻好,有损形象呀!多照一张怎么样?”说着,又上前替木茹整理衣领,姑娘身上散发出脂胰香味,使木茹觉得十分舒畅。

“卡嚓!”又拍了一张。之后,姑娘又替木茹选择了几处背景,连续拍照。这天,木茹一共拍摄了六个镜头。

末后,姑娘收了他八块钱,并说:“我是个体户营业,属解放路西段居委会的。我叫米莎。三天以后,你来取照片。如果你工作忙,就把姓名、地址留下来,我把相片给你寄去。”

“……”

木茹还没有拿定注意,米莎便问道。“同志,家在哪里呀?”

“繁荣街,满堂香。”木茹自豪地脱口而出。

“叫什么名字?”

“黄木茹!”

“黄木茹!”米莎复诵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马上称赞道:“这名字好呀,乡土气息多浓!”

此刻,木茹对米莎的陌生感完全消失了,便和她闲聊起来,就象老朋友在一起似的。

约定取照片的时间还没到,米莎就提前一天送到“满堂香”来了。木茹感到惊愕,米莎解释道:“你做生意很忙,我服务上门是理所应当的。”木茹更为感动了,连忙请她吃水果。米莎毫不客气,剥开芭蕉皮;大口大口地咬。木茹想:城里的姑娘就是大方,一点不见外。米莎边吃东西,边问起“满堂香”的生意情况,并给木茹出了不少主意。那一次写稿登报宣传,提高了营业额,就是靠着米莎。

这一次十万斤西瓜生意,也是米莎出于一片好心,帮助他把事业兴旺起来的呀!近日来,.是西瓜上市的旺季,街头巷尾到处是临时摆卖的摊点。为了争取顾客,大家互相压价,直降到五分钱一斤,批量购销的四分钱一斤。  “满堂香”的时令商品主要是西瓜,眼下生意难做。炼钢叫木茹暂不进贷,加强销售。哥哥守店,弟弟推木车到剧院旁边摆摊,但并不景气。幸亏木茹遇见米莎,她给出了主意:在本地守株待兔,倒不如冲到外面去捞世界。趁着如今本地西瓜便宜,千跪下本钱,低价买进,一运到外地出售,肯定捞一把。米莎还说,她可以做他的帮手,反正现在不干照相营业了。她还慷慨解囊拿出五百元做资金……

一件件往事,记忆犹新,她给他的印象是:热情、亲切、善良、聪明。今昔相比;判若两人,真叫木茹。莫名其妙。

米莎的突然变态,使木茹愣了一会儿,但是,他并不害怕。他挺起腰杆,紧攥拳头,圆睁双眼,盯着对方。心想:倘若你敢作出过份的举动,老子绝不放过,最大芭蕉叶

米莎耍了一阵威风,看木茹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知道吓唬不了,不敢再“升级”。她回头走几步,一面絮絮叨叨地骂人,一面使用心思。她想:这木茹倒是有点骨头的人,不去掉这点骨头,就难成为手中的面团,以后的事就不好办了,得制服他!

她转过身来,走近木茹说:“茹仔!实话对你讲,我已想出了几个解决的办法。如果能实现,明天晚上西瓜就可以达到目的地了。”

“什么办法,你说说。”

米莎把嘴一撤,“哼”了一声才说:“那么轻易给你说吗?”

未待木茹张嘴,她又傲慢地说;“要我说也可以,你在我面前三鞠躬,给我点上烟,我就慢慢给你说。”

“白日作梦,不要脸的东西!”木茹知道米莎有意戏弄他,愤愤地说。

“你……”米莎气得嘴唇打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怒火中烧,咬牙格格地要上去给木茹两记耳光。

突然,离他们一丈多远的地方有人拍掌说道:“哈哈哈,水冲龙王庙,自家人打架,你们搞什么名堂?”

木茹扭头一看,原来是“鲨鱼头”。前几天,是米莎介绍他跟木茹认识的,并担任了这宗西瓜生意的“联络员”。

“鲨鱼头”中等身材,推个平头,额角有道刀伤的疤痕。方脸高鼻,粗眉大眼。他精力充沛,迈着坚实的步伐走来,后面跟着象猴子一样精瘦的小个子。见木茹和米莎都不说话,“鲨鱼头”摆出一副长者的架势教训他们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不尽快把西瓜弄到火车站托运,却在这里吵架。我以为你们把事情都办得妥妥贴贴了,吃过晚饭就心安理得地到新星茶座灌水。肚子胀了,才转到米莎家看一看。摸了门钉,我不得不到这里来。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你们都是废物!”

木茹连忙把运输“卡壳”的事说了一遍。

“这丁点的小事有什么难办呢?”“鲨鱼头”趾高气扬、满有把握地说:“古老的话是‘有钱使得鬼推磨’,如今的话叫‘_运用经济手段解决问题’。火车站不赏脸,我们自己找汽车运嘛。这叫做‘蛇有蛇路,蜴有蜴路’!”他接着喊了一声:“马溜四!”

“鲨鱼头”身后的小个子应一声“嗯”!立即抢到“鲨鱼头”面前来,奴气十足地等候吩咐。

“鲨鱼头”果断地说你立即到第五运输公司找二哥,睡觉了也要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传我的话:明天早上,找五部带拖斗的‘东风’到中心广场旁边运西瓜!”

“是!”“马溜四”应了一声,拔腿便走。

“跑步前进!”“鲨鱼头”嫌“马溜四”,走得太慢,喝了一声。“马溜四”象个机器人一样听从操纵,立即大步跑动。

“鲨鱼头”得意洋洋地对木茹一摊手,说道:“茹仔!你看没事了吧!?”

木茹自然感到高兴,连声说:“就这样办,就这样办,没事了!”

“好,我该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我们在这里一起上路。你跟米莎在这里看守西瓜吧!”

“鲨鱼头”说完就要走,米莎象发疯似的直扑上去,大骂说:“好个臭鲨鱼,你自己会享福,却要我在这里熬夜挨淋。你坏透了!”她一面骂着,一面捶打“鲨鱼头”,而且还使劲拧他的耳朵。原先象头雄狮似的“鲨鱼头”,这时骤然变成了小绵羊,“哟哟哟”的直叫,向米莎求饶。

木茹一方面敬佩“鲨鱼头”的神通广大,一方面对他和米莎莫名其妙的关系感到困惑,愣愣地看着他们打闹,心里嘀咕着:“城里人是这样子的!……”

火车站的大钟鸣了十响,整座城市就象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了一天,身体疲劳了,活动力在渐渐地减弱。街上的行人和往来的车辆稀少了;原先灯火通明的百货大楼关了灯,象一个老人闭上眼睛打盹。突然,“轰隆”一声响雷在广场的上空炸开。

木茹抬头看了看天空,对米莎和“鲨鱼头”诚恳地说:“快下雨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看守西瓜。”他完全出于对别人的关心。

“鲨鱼头”象得了救星似的;连忙说:“好!木茹真够朋友。那我们回去吧!”他说着伸手一勾,搂住米莎的腰肢,拥着她就走。

米莎推他一把,挣脱开来,说:“臭鱼头,别来挨近我。”

“哟,还生我的气哩,何必呢?”“鲨鱼头”又去挨住米莎,米莎又跑开两步……两人若即若离地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木茹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们搞什么名堂。

“轰隆!轰隆隆!”天上又响了炸雷。接着狂风吹来,大雨飘泼,木茹急忙跑到附近的屋檐下躲避,夜色和雨帘遮住了他的视线,偌大的一堆西瓜也看不见了,他心中不由得寒栗。

大前天,当木茹跟米莎商定要做这宗生意后,两人兴冲冲地来到“满堂香”报告炼钢。炼钢黑着脸说:“那有钱做本?”

木茹说:“我们在储蓄所不是存有五千块钱吗?”

炼钢象被烟头烧着脚板一样,火爆爆地说:“这些钱能动吗?我们又没有轧钞票的机子,一按电钮,钞票就滚滚流出来。那一分钱不是浸透了我们的汗水?好不容易攒得几个钱,就要拿去做没把握的事,不行。没有爸爸的话,谁也不能乱动。”他说得象斩钉截铁,脸上也涨得通红。

木茹很不服气,反问道:“货去钱来,怎能说没有把握?要回乡下间过爸爸,这生意还轮到我们做?漂过眼前的死鱼不赶紧下网兜,一眨眼就过去了。”他看哥哥没词干瞪眼,又说:“谷种到撒到田里才能长出粮食来,老放在瓮缸里有什么用。人家说,做生意就是要‘货如轮转,客似云来,资金周转快才会兴旺发达。只求两餐粥吃何必出来做生意,趴在两亩地上就不愁饿肚子了。”

木茹说得振振有词,但炼钢横竖不同意。当两兄弟顶牛僵持的时候,米莎向木茹使了个眼色,把他引了出去。炼钢看弟弟那么乖乖地听米莎指挥,心里更不是滋味,暗自恨恨地骂道:“狐狸精!狐狸精!”

他们在屋外嘀嘀咕咕一阵子,米莎走了,木茹转了回来,炼钢大发脾气说:“你干吗老跟这个女妖精缠在一起,她是怎样的人你清楚吗?”

“她是怎么样的人?你说!”木茹不客气地反问哥哥。

炼钢一时语塞。他骂她却没有什么凭据,但还是说:“她怎么样……反正我一看见她那妖里妖气的样子就想呕吐。跟电影里的女流氓.模一样的人,会是好货的?小心给人家灌了迷魂汤,吃掉心肝。”

“你说这些话不怕给旁人说‘土佬’吗?人家穿着打扮摩登点儿,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别把正正经经的姑娘看扁了。”

木茹理直气壮地批驳一番。他曾听米莎说过自己的身世。米莎父亲是个老干部,母亲也有工作。家里四个兄弟姐妹,原先日子过得蛮不错。但是,当她还在保育院生活时,“文革”开始了,父亲成了“叛徒”,长时间只领得有限的生活费,家庭经济成了严重问题。为减轻家庭负担,她十岁时,白天上学,晚上还要干活挣钱,绕麻网、糊纸盒、实雪条,日子蛮艰辛。打倒“四人帮”后,父亲解放了,政策落实,补发了近两万元的工资,全家欢欢乐乐。然而,父亲由于肉体和精神都受过严重折磨,积劳成疾,大前年得肝癌过世了。父亲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却使儿女之间伤透感情。两个哥哥、嫂嫂,还有姐姐、姐夫,为了分财钱,争争斗斗,六亲不认,演出了一场丑剧。米莎受到很大刺激,宣布自己放弃继承父亲遗产的权利,同时搬到机关外面来住。从此自食其力,她对人家说,“我找得一分钱就用一分,找得一块钱就用一块钱;我不管别人,也不要别人来管我,逍遥自在。”别人说她傻,放着几千块钱不要。她说:“几千块钱算什么。没本事的人坐丌乞山空,有本事的人能叫黄土变成金。”……米莎在木茹的心目中是多好的人啊!当时,他怎能容许哥哥对米莎不公正的评论呢?

这天晚上,兄弟俩如鸡鸭同笼,话不投机。夜深了,各自闷着头睡觉。一会儿,木茹便打响了鼻鼾。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心里还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他看哥哥睡熟了,便悄悄爬起来,打开箱子取出活期储蓄存折。第二天,背着哥哥从银行里拿了钱,做起了这宗十一万斤西瓜的生意。

纸包不住火。这事给炼钢发现了,他直气得七窍生烟,逼迫木茹要钱回来。木茹横下心来说:“这十万斤西瓜生意我是做定了,屋崩下来由我顶。今后的富贵贫贱就看这一遭。说一句不吉利的话,要是前面的路上沉船翻了车,我马上卷起包袱回乡下,,面向黄土背朝天,没日没夜干,一日三餐吃稀粥,两件布衫穿五年,一分一分钱积攒,偿还全部损失!”他的话如同钢珠落铜盆,当当地响。

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花花绿绿的钞票已变成了西瓜山,祝且木茹口气又那么硬,炼钢伤心之余,忿忿地说:“你称能!你把包袱兜在身上就得背去。要是这几千块钱丢下水去,你就当丐乞去吧!你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可就不记得自作聪明办蠢事了。米莎真象你说的那么好吗?城市不同农村,九流三教的人都有,好人坏人额头上没刻有字,一下子就能看清楚?有朝一日上了当,见了棺材才流泪就来不及了。”

……

过去的事象放电影一样,接连闪现在木茹的脑际。此时此地,他觉得哥哥的话似乎并非没点道理,首先是米莎这个人,今晚他亲身感觉到对她了解不够;其次,哥哥说他自作聪明办傻事,真的有那么几回:比方说,去年春天前,他去省城贩运两百斤黄花菜到乡下卖。他打心里想,在山区,黄花菜算是酒席上东西,一般人家在过年过节,或者办喜事宴请宾客时候都要用上。如今农民富了,过个大节,谁都会买上半斤几两,图个好口味;这生意一定好做。当他第一次把那几麻包袋的干货投放圩场时,便张大口要高价。炼钢劝他要价便宜些,他就是不听。结果,那天成交很少,四大袋的东西,傍晚散圩又得挑回家。头撞墙壁会觉醒,木茹认输了,打算下一圩适当降价卖出。可是,盈利要减少了,怎么办?他眼睛骨碌碌转动几下,计上心来,十分得意,一拍大腿跳了起来,把四麻包袋的黄花菜抖开来,小心翼翼地喷水。这样,尽管卖价低了,但秤头加重了,九九归一,还是那个数。木茹心里暗。自高兴。第二个圩日来到了,他邀炼钢一起把黄花菜挑到圩场。待解开袋口,他一瞧竟傻了眼:黄澄澄的干菜潮润且起了黑斑点,有的甚至全黑了。原来喷了水的黄花菜又装进袋子里,严严实实地包住,通风很差;再加上这两天天气回暖转阴雨,黄花菜很快霉化……这一回术茹聪明反被聪明误,.蚀了大术,被炼钢数落了一番,也被村里的人拿来作笑柄。如今,木茹记忆犹新。

木茹在迷迷糊糊、忧心忡忡之中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

天亮了,火球般的太阳从东山冉冉升起,洒下万道金辉。广场上,残留在草叶上的雨珠,映着阳光闪闪烁烁,宛若满地珍珠,美极了。可是,木茹如今看来,这都是一颗颗泪珠,那敢去欣赏这些奇景!他挺起腰来,打了几个呵欠,便注视前边的马路,期待运货汽车的到来,不时又低下头来看看手表。忧虑、焦急使他神经绷得紧紧的。七点半钟,木茹那双失望的眼睛突然闪亮,前面五部东风牌汽车,带着拖斗,衔尾而来。头一辆汽车的驾驶楼上,米莎的头影依稀可辨,木茹悬挂在喉头的心“通”地落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米莎来了。“鲨鱼头”、“马獬四”也来了,还来了十几个装卸工。一个多钟头的工夫,全部装车完毕。  “鲨鱼1头,)神采飞杨,得意地向木茹使了个眼色,似乎在间:“看,我的本事怎么样? ”

木茹感激地说:.誓这一回全靠你老鲨帮了大忙,要不真是要‘死火,了。等做完生意,一定好好答谢你。”

“这算得了什么!”“鲨鱼头矽不以为然地拧过脸,看看一切准备就绪,.便举手一撩  一出发!”,那架势就象罚令员发布进军令。

五部汽车同时发动引掣,顿时响起一片“隆隆”声,然后有秩序地向北开去,形成了一支威武雄壮的队伍。

“鲨鱼头”坐在第一部车的驾驶楼上,算是开路先锋。

“马溜四”坐在第三部车上。木茹和米莎坐最后一部车,算是压阵。他俩昨天晚上吵了一架,双方都有点不好意思。木茹挺直腰,绷着脸,直视着前方。米莎斜眼看了看象木雕似,的木茹,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于是,用手肘碰了碰他:

“茹仔,还在生我的气?”

“谁生你的气!?”木茹没好气地说。

米莎嘻皮笑脸地轻轻往木茹肩膊一靠,说:还说不生气哩!看你那脸,拉长得象马脸一样,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

木茹心中动了一下,肚子里憋着的怨气,徐徐消散。

“茹仔,我这个人任性一点,其实是豆腐心,你以后会了解的。莫把丁点小事老放在心上。你现在已是城里的生意人,不是在山沟里凭着一头水牛、一把犁头耕作,搞自供自给,出外面来闯世界,要靠江湖朋友。江湖上的人嘛,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不高兴的时候,你骂,我,我骂你,顶顶撞撞,那是常有的事。这些,你以后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米莎象一位亲密而真诚的朋友,自我,表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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