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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五)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五)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闹钟丁零零响了起来,象机关枪发射似地划破了沉静,她被惊醒了。天啊,她干出了什么事呀?怎么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糟蹋自己呢?往后她可怎么生活呢?怎么对得起儿子和丈夫呢?然而她说服自己:她也爱伊戈尔嘛,而且伊戈尔也爱她,早就爱她,终生爱她,对,对,伊戈尔爱她。

伊戈尔趴在枕头上酣睡。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杯盘狼藉,上面尽是昨晚吃剩的菜渣,地上立着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达吉扬娜在屋里手忙脚乱,开始紧张地整理行装。已经六点钟了,去阿纳帕的火车中午十二点就开车。

“我走了,伊戈尔,”她走到门口时说道。

伊戈尔一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他闭眼站在房间的正中央,伸了个懒腰,然后迈开步,向她,向房门走去,打开锁,这才把眼睛睁开,打着哈欠瞟了达吉扬娜一眼,蓝色的眼睛里露出冰冷、餍足、淡漠的目光。他象是打达吉扬娜一记耳光似的,冷冰冰地、.一字一句地说:

“下次回来找我……”

三 工作日

尽管头一天沃洛佳和伊戈尔在餐厅里坐了很久,但开始工作的第一天,他还是起了个大早。沃洛佳感到意外的是,他心绪很好,头也不疼,而且这天天气也格外美妙,明媚的阳光越过屋顶照进窗口,和煦的微风拂动着初夏的绿叶,空气清新,使人心旷神怡,象清凉爽口的汽水似的。

沃洛佳活动一下臂膀,做了早操――他在部队养成了这个习惯,为了摆脱困倦和昨日的醉意,  又作了几次下肢运动,然后气喘吁吁地跑过地板咯吱作响的长长的走廊,去冲了个淋浴。他用毛巾使劲擦了一遍全身,穿上洗得千千净净的天蓝色的捷克紧士裤和薄薄的尼龙夹上衣,把鸭舌帽拉到鼻梁上,整了整帽檐下散落出来的一绺短发,便赶快跑向白俄罗斯地铁站,那是他和伊戈尔约好见面的地方。

临走前,沃洛佳还咯咯地学了一声鸡叫。马上有四个头发蓬乱的脑袋(其中一个还留着乱莲蓬的胡子)钻出了皱成团的被窝。他们是谢尼卡・诺维科夫、别季卡・扎勃罗夫斯基、阿里克・沙赫纳扎罗夫和瓦列拉・别列尔曼,都是服役期满的复员军人。沃洛佳模仿着他原来那个司务长的声调,向战友们喊道:

“同(志)们!起床啦!”大家冲他直瞪眼,不知谁麻利地拣起一只鞋朝他扔去。沃洛佳等了一会儿又说:  “别睡了。都六点多啦。”

伊戈尔站在环形线地铁站对面的小公园前,等侯他的伙伴。汽车场的班车每天都停在这儿。伊戈尔身段秀美,穿着干干净净的蓝衬衣,早晨洗脸时弄湿的头发梳理得平平整整,与那群喧嚷的同伴大不相同。他还故意地站到一旁,似乎想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是奇怪,班车开来的时候,伊戈尔并没有挤到前头抢座位。沃洛佳对他说:

“伊戈尔・萨维里耶维奇,我去占个座儿好吗?”

“不用,沃洛佳,我有我的主意。”

他俩等到最后才上了车。伊戈尔把二十戈比规规矩矩地放在仪表板上,替自己和沃洛佳付了钱,然后继续站在踏脚板上,后背几乎贴着车门。

“伊戈尔・萨维里耶维奇,咱们没有找好座儿。这都怪我,我应该早点挤到前面去抢个座儿。”

“不,沃洛佳。我总是故意最后上车,”伊戈尔小声地对他解释说。“为的是下车时走在最前面。你坐过飞机吗?”

“伊戈尔大叔,您为啥不坐那辆从跑马场大街来的班车呢?那边的车站离您家近,离我的宿台也近。您不知道那个车站离我的宿舍近吗?”

“知道,怎能不知道呢?你在白俄罗斯地铁站上车,确实远一些。我这是有意这么做的。你先别打岔,沃洛佳。在生活当中,别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你都应该自己设法弄清原因。我再问一问,你坐过飞机吗?”

“坐过。在部队回家探亲的时候,从哈巴罗夫斯克坐到莫斯科。”

“在机场上,你是不是也要抢先坐进送旅客上飞机的大轿车呢?”

“我是照规矩让妇女们先上的。”

“听着,沃洛佳,是不是第一名,应该看实质,看结果。有些人因为自己排了第一名,上了光荣榜,就感到自豪。当然,上光荣榜确实叫人高兴,但是一个人如果只追求这种光荣,只追求所谓公共利益,而自己落得没有裤子穿,那又怎么样呢?拿我来说,我并不是最先进的分子,可是我五一节可以到列宁格勒去旅行,带着姑娘看看戏,下下饭馆,而且我穿戴也体面,讲究,可咱们场的某些先进的同志,还得来找我借钱,这怎么成呢?你回想一下,沃洛佳,当你在飞机跟前走下大轿车的时候,你前面已经排了一大队等候上扶梯的人,对吗?”

“对呀。但还是叫带小孩的妇女先上去了。”

“难道咱们是野蛮人吗?带小孩的妇女,任何情况下都应该让他们先上去。对老年人和残废人也应该这样。咱们讲  文明嘛。不过,现在有许多各种各样善于钻空子的人,对这  种人就应该把他们挤到后头去。”

这时,班车在列宁格勒大街上走了一段,穿过“苏维埃”旅馆附近的隧道之后拐了弯,又驶过车辆拥挤的跑马场大街,开始在狭窄的柏油路上转来转去。马路两旁都是汽车房、各单位的汽车场、汽车联合公司、建筑工地、加油站和小工厂。这些地方其实就是生活本身。说实在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呢?是在林中漫步吗?是假日里在平静的湖边垂钓吗?是为老婆或孩子过生日大摆宴席,酒足饭饱后,又在大门口跳踢嗒舞,招得所有的窗口都探出好奇的脑袋来看热闹吗?当然,这一切都会给生活增添浓厚的色彩,没有这些,恐怕也就没有生活。但是,生活归根结底是繁重的、辛苦的、却又是你所喜爱的,一时一刻也忘不了的工作。我说的不是工作所得到的报酬,而是工作本身。有谁听见过酒吧间里的醉汉议论什么少发了几个卢布,或是谈论神话般的冰封雪盖的边远地区的工资有多少吗?但是,什么金属零件啦,蹩脚的师傅啦,马达的毛病和汽化器的特点啦――这些才是他们长时间谈论的话题。

班车就要开进汽车场了。

“沃洛佳,”伊戈尔说道,  “我接着往下说。你当时第一个上了轿车,在机场上舒舒服服地兜了三分钟的风,可是到末了你是最后一个上的飞机,恐怕还是坐在机尾吧?”

“正是这样。”

“颠簸很厉害吧?”

“又颠簸,又有噪声。可现在我的胳膊肘已经来回蹭了您三十分钟。瞧,我后面的那个大块头都快趴到我身上了。”沃洛佳轻微而执拗地晃动了一下后背。  “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没有在跑马场大街上车?因为跑马场大街的班车一般要比白俄罗斯地铁站的班车晚到五分钟。这一点很重要,虽然我们俩开的是专车,可以最后离开车场。至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会看到的……”

正在这时车门开了。班车停在他们熟悉的车场大院里。

伊戈尔从容不迫、故意不慌不忙地下了车,但却相当迅速地穿过大院,踏上了值班室的台阶,把其他人统统拉在后面,别的司机中虽然也有人向前赶,却不好意思抢在他前头。

值班室是用木板墙隔开的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放着两张桌子,桌上有几架电话机、登记册和一叠叠的派车证。桌边坐着沃洛佳认识的两个年纪不小的女调度员。她们一见伊戈尔进门,就马上振作起来。伊戈尔用他有力的肩膀客客气气地挡住拥挤的人群,并且用沃洛佳意料不到的声音开腔了。他的声调完全变了,跟刚才同他说话时毫不一样,变得那样快活、随便、兴致勃勃,好象不是在对两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说话,而是在舞会上向年轻姑娘打招呼似的。他说:

“你们好,亲爱的安娜・季米特里耶夫娜和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很寂寞吧?瞧,我给你们带来了多少男子汉,你们尽管挑吧”说着,他就牢牢地站到给他们车队发派车证的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的对面,占去了柜台的大半边。

“还磨蹭什么,卡佳(叶卡捷琳娜的小名),快点儿吧!”

“又是伊戈尔在罗嗦!”

“发证吧!”

这些声音是从伊戈尔宽脊背的后头传过来的。屋里顿时涌进来许多人,使人感到有点闷热,沃洛佳又被挤得紧贴在伙伴的身上。

伊戈尔对人们的喊叫根本不予理睬。

他既不着急,也不肯让出自己的阵地,继续和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说话。这时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正在一大摞纸片中寻找伊戈尔的派车证。沃洛佳觉得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并不着急,而是津津有味地听伊戈尔讲话。

“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您的儿子近来怎么样?”

“还可以。来信了,说他们班的班长挺好,部队的生活他也喜欢。”

“您别担心,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等他复员回来,准会变样,头发也留短了,吉他也不弹啦。您的老母亲呢?”

“还是老样子。”

“下次要带她看病的时候,您头一天给我打个招呼,我跟头儿请个假,帮您把她送去。”

后面的人又不耐烦地叫嚷起来。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也象伊戈尔刚才那样,立刻换了一副腔调,下命令似的喊道:

“喂,安静些!不要妨碍工作。我怎么找不到你的派车证了,伊戈尔?”

“我是替我的新搭档来领派车证的。瞧,他就在这里。”

伊戈尔没有转身,只是伸出左手来,开玩笑似的揪住站在他背后的沃洛佳的衣领,把他拉到柜台前边。沃洛佳的年轻的面孔此时一定显得十分滑稽。叶卡捷琳娜・费多罗夫娜把专为伊戈尔预备的笑容分出一点给了沃洛佳,并且说:

“早就认识的。你决定要他啦?”

“他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伊戈尔又是那么憨直地说。  “我们俩一定能合得来。”

“好,给,这是这位挺不错的小伙子的派车证。”

“谢谢,回头见。”

伊戈尔一转身离开女调度员,马上换了一副面孔,那是一副全神贯注、冷若冰霜的神枪手的面孔。他迅速地从人群中挤出去,但也没有忘记向两边的人赔笑脸,然后穿过大院走到车库。

又有一批乘跑马场大街来的班车的人,吵吵嚷嚷地向他们走来。

在夜寒未消的静悄悄的汽车库里,连马达起动器的声响听起来也象山崩一样。起动器刚转了半圈,汽车就发动起来了。

“沃洛佳,今天我来开车。你坐在旁边,但是要留心看着点。”

他们顺着坡道从二层下到一层。然后驶过大院。大门口的拦路杆已经升起,汽车队长把汽车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们两个都向队长问候:

“您好,伊万・马克西莫维奇!”

“你们好,小伙子们。发给你们安全带可不是为了赶时髦。要系上。”

“是,伊万・马克西莫维奇,”伊戈尔按军人方式爽利地回答。沃洛佳只是咧嘴笑。

“把小鸟带出去试飞吗?”

“是的,伊万・马克西莫维奇,我带徒弟了。”

“那好啊。你要对他严一点儿,要不他也象你以前的那位搭档一样,会变成一个懒虫。”

“是,要严一点儿!我们就出发吗,伊万・马克西莫维奇?”

“出发吧,早飞的小鸟。”

柏油马路上,大街小巷里,十分钟前还没有多少汽车,现在已是车水马龙。集中在莫斯科这一地区的汽车场、汽车联合公司和运输公司,敞开大门,不断地放出大卡车、大轿车、漂亮的小汽车和散发着柴油气味、隆隆响的自卸车。伊戈尔聚精会神地、规规矩矩地驾驶着汽车,但是一见前面行驶的车队里出现空子,他就拼命钻进去,决不肯让别人超他的车。这真是高超的技术。

“留点儿心,沃洛佳,”他边说边警觉地观察情况:前面的道路、路面的特点、标志、转弯信号灯等等。  “每天我都尽可能晚一些收车,把车停在车库里紧挨门口的第一排,这样第二天早晨就能最先出车。现在再来回答你关于班车的那个问题。你八成自己已经明白了。假如我们晚十分钟出车,那就正赶上门前交通堵塞,满街是臭气和噪声。要从这个地方一点一点地挤出去,差不多得花四十分钟。要是遇到下雨或下雪呢?清楚了吧?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你还得靠汽车吃饭哩。”

汽车在跑马场大街飞驰。时间将近八点。太阳爬过房顶,开始暴晒街道。车窗虽然开着,仍可感到今天将是大热天。沃洛佳第一次坐上小轿车行驶在莫斯科的大街上,他好奇地东张西望。坐小轿车看外面的景物要比坐大轿车好得多。他喜欢莫斯科,喜欢刚洒过水的清洁而宽阔的跑马场大街。一切都显得那么有气派,美丽壮观。商店橱窗里摆满了五光十色的商品。汽水自动售货机旁,小青年们一大早就喝起冰凉激牙的汽水,以解宿酒。聚集在出租汽车站上的人群在大声喧哗。跑马场正门上面的铜马,象平常一样精神抖擞地昂首仰望着莫斯科的天空。街道上的行人不断增多。超载的公共汽车无可奈何地喘着粗气,焊接在车底盘上的踏脚板几乎擦着柏油路面。尽管大清早空气凉爽,公共汽车和无轨电车里面已经相当拥挤和闷热。正因为这样,有些人上班难免要误点。有不少人在大街两边挥着手,仔细观察,从那翕动着的嘴唇可以猜到他们在说:  “捎个脚吧,朋友。”沃洛佳对这种人深抱同情。他当然知道,捎人一段路是可以的,甚至还可以得到一点酬谢――够喝一杯啤酒的小费,不过他和伊戈尔驾驶的是专车,毕竟不是出租汽车。

沃洛佳斜眼瞟了一下伊戈尔。伊戈尔动作潇洒、熟练,象平常那样聚精会神地驾驶着汽车。他目光集中,  双颊绷紧,全神贯注,活象一条发现了躲藏的野鸟,踞地作势准备扑过去的猎狗。

“我再向你说一遍,沃洛佳,”伊戈尔拾起原来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汽车司机应该靠汽车吃饭。”

沃洛佳刚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间他们这辆亮闪闪的汽车往下一沉,嘎的一声刹住了,磨热了的车胎在路面上留下一条黑油油的印痕。

“这是‘土财主’,”伊戈尔对沃洛佳解释说。他转过身去,殷勤地推开了右后门说:  “请上车吧,亲爱的!……”

“土财主”―-沃洛佳已经知道这个词的含意――坐在后座上,把漂亮的风衣、带金属锁扣的时髦的扁形公文包和工厂往商店运水果糖用的大硬纸盒放在自己身旁。车门关上后,伊戈尔在反光镜上和乘客对上目光,问道:

“请问,您去哪儿啊?”

“加里宁大街,到部里去,”乘客答道。

“哎呀呀,实在遗憾,”伊戈尔满怀好意地说。  “我以为您是去火车站呢。咱们走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真对不起,我们有公事在身,接首长去!可不能误事呀。要是顺路的话,倒可以送您一段,现在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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