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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六)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六)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好吧,既然如此,为了一个好人,咱们就豁出去了,对不对,沃洛佳?”伊戈尔对沃洛佳说。

沃洛佳默不作声,觉得十分尴尬。

“管他呢,豁出去了,”伊戈尔把手一挥说道,脸上表现出与人为善和不顾一切的神情。可是汽车开动以后,他那双注视前方道路的眼睛,就重新变得那么冷静而又严厉了。只有嘴角上,象第一枪便中了十环的神枪手,挂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汽车停在某部门口,伊戈尔把五个卢布的钞票装入钱包,这才对沃洛佳说:

“千万别和乘客提钱的事。一旦被抓住,就完蛋了。”

“伊戈尔・萨维里耶维奇,您凭什么断定他是个‘土财主’呢?”

“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去火车站的,而且心里很着急。他手中的皮包通常是提着去见部长的,而决不会是去什么马拉霍夫卡(莫斯科郊区地名)或梯比里斯(格鲁吉亚共和国首府)的。咱们,沃洛佳,应该懂得一点心理学,否则连烟钱都挣不上。瞧,鲜花铺旁边有一个姑娘举着手,她也是咱们的顾客。”

一个长着长而匀称的大腿,面容保养得很好、外表矜持稳重,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的姑娘,举起了一只手。伊戈尔把车开到她前面一点,停下来,等着她走近来。姑娘迅捷而从容地走过来,隔着沃洛佳,直接冲着伊戈尔说:

“您能把我带到普希金广场的新闻社大楼吗?”

“早晨好,”伊戈尔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他毫不注意姑  娘的美貌,象是在部队里按照军事条令复述命令那样毫无表情地答道:

“到普希金广场新闻社大楼,我们可以送您去的。”

“谢谢,”姑娘说了一声,习惯地坐到后座上,仿佛坐进了自己的汽车。她坐得笔直,后背几乎不碰靠背。

伊戈尔也同样挺直了身子,很快地、神气活现地开着车子,在拐弯处嘎的一声把车刹住。

在新闻社大楼前,姑娘掏出一张三卢布的钞票说:

“请收下。”

“我找不开。”

“感谢您,不要找啦。”

她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绕过汽车跑上了大楼的台阶。

沃洛佳以为伊戈尔在他面前一定会感到羞愧,不禁替他难为情,可没有想到他这位伙伴竞面不改色。

“别不好意思,沃洛佳,”伊戈尔说着把三个卢布的钞票小心翼翼地折上,和先前的五个卢布放在一起。  “我可知道这些莫斯科娘儿们。她本来想卖弄一下色相,以为我会问她的电话号码,让她白搭车,还故意装得象个有地位的女人。(她穿的虽然是英国进口的皮鞋,可是已经破旧,是过了季的。)她身上没有带一卢布一张的票子,就只好把阔太太的角色演到底,所以她才没有要求找钱哩。她本想占咱们的便宜,结果自己吃了亏。干咱们这个行当,需要懂点儿心理学。你应该留心观察一切人,要在乘客上车之前就把他看穿。我遇到这么一档子事,”伊戈尔一边小心地把车子开出川流不息的车群,一边继续讲下去。  “有一次在地铁工程大街,一位公民举手拦车,我让他上了车,心想:下雨天,路这么滑,怎能不为可爱的莫斯科人帮个忙呢?这位同志坐进来便说:  ‘到和平大街地铁站。’我一看,他大衣下面露出了警察穿的镶着红条的蓝裤。这时我马上想起这个地铁站旁边正是市交通监察处。我灵机一动,和他扯起头天晚上在电视里看到的冰球赛。他认真地向我讲了一遍,然后问我要多少车钱?我说:  ‘对于为红军中央体育俱乐部的球队助威的人,我是分文不取。’他说:  ‘既然不要钱,就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吧。万一路上遇到什么麻烦,尽管给我打电话。’后来我见过他,他是交通监察处的一个少校。这就是心理学!此外,咱们这行还需要守时间,因此眼前要赶紧去接头儿。我每天都要早到十分钟。万一他出来得稍微早一些,看到车已经停在院内,他就会放心,认为我不会吊儿郎当。”

汽车从彼得罗夫斯基花园路拐进彼得罗夫卡大街,绕过大剧院前面的街心花园,穿过马克思大街和从前的马涅日广场,向西南区驶去。

沃洛佳坐在前座上,认真注意一路上的立体交叉口、红绿灯、复杂的十字路口等情况。他对自己感到不满,因为他的思想怎么也不能集中起来。今天早晨这些出人意料的事件,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翻腾。起初他想责怪伊戈尔做得不对,但又想自己还年轻,缺乏经验,对于一个如此关心他、为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的人,即使在心里也不应该批评他。但是最使他不能想正经事儿的还是莫斯科。他常在新闻电影和电视里见过莫斯科。他心里也常常想过:一定要好好卖力,把汽车保养好,或者还要争取进训练班学习,好能一辈子扎根在莫斯科,获得莫斯科人的称号。将来母亲和妹妹们会来探望他,他可以带她们去参观克里姆林宫和国立莫斯科百货商店,也许有机会还带她们坐小汽车逛一逛。他们衬里的乡亲们也会称他是莫斯科人。

汽车已驶过大石桥。沃洛佳从大桥的最高处惊讶地眺望克里姆林宫,莫斯科河和滨河大道。接着又开始观察和默记十字路口、交通线和交通标志:有禁止、指示、警告等有关交通规则的各种标志。

他们驶过列宁大街,横穿大学街,这时伊戈尔说道:

“现在你注意看着,沃洛佳。在这个红绿灯下面你要排在第二排。不要停在第一排,否则你前面的那辆车很可能要拐到大学街,你就得给它让路,要不就跟在它后头拐弯。停在第二排,你就刚好开到大街右边的边道上,然后就象我现在这样,开一段路再拐到建筑工人大街,见右边第一个路口就拐弯,进第二个拱形大门。到这里就要开慢一点,不要喧哗,在院子里调过头停在一门前。明白了吗?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安心地等吧?”

“不对。应该把车内细心检查一遍。把烟灰缸倒干净,因为早上的乘客,尤其是女乘客,总觉得自己是车里的主要人物,他们随意抽烟,乱扔火柴棍。那些‘外快’乘客一般都坐在前排座上,假如座儿下面的地毯上有湿皮鞋留下的脏印儿或者水点儿,就一定要擦掉。头儿明白,咱们可能捎个脚,但是决不能让他抓住把柄。现在,你就到后货箱拿抹布,快把后面的地毯擦一擦,那个格鲁吉亚人和那个丫头准是把它踩得乱七八糟。头儿坐哪个座位,你事先没法知道。这个人很难捉摸,喜怒无常。如果早上他和老婆一起出门,就坐后座;情绪不好时,也坐在后面;情绪好的时候,就坐在前面看报纸。”

沃洛佳看了看周围:院内十分安静,垃圾桶盖着盖子摆在一旁,院子中心还有一块种了花的草坪。

沃洛佳把地毯擦得和新买的一样干净,又用一块昵子把保险杠擦得锃亮。他本想和伊戈尔谈一谈,但是伊戈尔坐在一边看报纸,因为伊戈尔认为带徒弟,应该让他自己多看,不应给徒弟以过分的压力,该懂的,沃洛佳会慢慢弄懂的。沃洛佳在车前走了走,转了转,从前风挡上掸掉象扑粉一样薄的一层灰尘,又坐回车里。他的新头儿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今后他要隔日给这个头儿开车,等于是一生中的三分之一时间要和他在一起度过。沃洛佳在琢磨这个人是个什么模样。也许他是个秃顶?沃洛佳对莫斯科不大熟悉,他对这一点会怎么看待呢?万一沃洛佳迷了路,头儿误了点,他会不会骂他呢?

从他们停车的那个大门里陆陆续续走出了不少人。沃洛佳挨个地在他们当中选择合适的对象,但是他想象中的头儿却一次次地从车旁扬长而过。沃洛佳反复做着这个游戏,已经觉得厌倦了。正在这时,后车门被拉开,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人,伸进了头发蓬乱的脑袋,用相当高而有些刺耳的男中音略带嘲弄地问道:

“小鸟儿们已经飞来了?难得按时赶到。”

“我们么时候误过点呢,尤利・维克多罗维奇?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伊戈尔以开玩笑的口气反驳道。

“我说这番话,为了让你们今后以此为戒嘛。瞧,这个吓得连头都不敢转过来的年轻人,我想,他就是你的新搭档吧?”

“他叫沃洛佳。”

“父名呢?”

“伊万诺维奇。”

“您好,”沃洛佳开口说。

“您好呀,弗拉季米尔・伊万诺维奇。(俄罗斯人称呼对方用名字和父名表示尊重,此处略带嘲笑的口气)”

九点二十分,尤利・维克多罗维奇在红门(莫斯科市内一地名)附近的高层楼房前下了车,他再也没有和司机们说话,看上去好象变得老成持重了。他用心思考着他自己的复杂事务,下车后边走边简单地交代了一句:

“伊戈尔,十一点以前没有你们的事啦。”

“太好啦,”伊戈尔对沃洛佳说。  “咱们吃早点去吧。我们今后吃早点要选准一个地方,这就是尼季茨基门的羊肉馅饼馆。”

汽车又开始行驶在炎热的莫斯科大街上,刚离开红门不远,就在花园环形路上,碰到一个举手拦车的老年妇女。她脚下放着一个大纸盒子,装着一架新的、显然是刚买的吸尘器。在集体农庄广场附近的斯克里佛索夫斯基医学研究所门前又有一个年轻的母亲举起手来,身边有个小孩象只小羊羔似的紧贴着她,伊戈尔也叫她们上了车。沿着环形路继续往前,又遇上了“好生意”,但是这次伊戈尔说道:

“沃洛佳,你不可能把所有的钱一下子都拿到手。最要紧的还是身体。尤利・维克多罗维奇每天上午都要放我走,他往后也会放你走的。早饭应该按时吃,况且搞咱们这个工作,没法预料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午饭。现在我来讲讲,为什么一定要到尼季茨基门去。那家馅饼馆是莫斯科所有出租汽车司机聚会的地方。你在那里只需果上一小时,就能听到莫斯科所有的马路新闻。你会知道莫斯科什么地方在卖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眼下缺货。市里偶尔要抓象咱们这样拉‘外快’的人。你也会预先知道,到那天就一个座也别拉。干咱们这种行当,贪心不足是自找倒霉。到了馅饼馆,你要想办法多结识一些人,但也不要讨人嫌。人家会告诉你,什么地方可能碰上市交通监察处的检查哨。他们有时藏在桥墩后面,有时藏在报刊亭后头,还带有测定车速的手提定位器。朋友是不会出卖你的,你和他们也应该搞好同行关系。要互通情报,明白了吗,乖乖?”

“还没全明白,但我会慢慢弄懂的。”

“喏,我们到了。”

馅饼馆是普通的“玻璃亭子”,设有顾客自取饭菜的柜台,供应热菜。饭莱不算太贵,环境也并不特别舒适,但是每份菜量多而且实惠。多半因为馅饼馆大众化,营业时间长,而且地处市中心,莫斯科的汽车司机才选中它作为自己的俱乐部。

伊戈尔和沃洛佳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把车开到人行道上,旁边就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标志:  “禁止停放车辆”。他们挤过一间简陋的门厅,走进了馅饼馆。

吃饭的时候,伊戈尔继续“开导”他的伙伴,但也没有忘记细嚼慢咽。

“沃洛佳,”伊戈尔开口说,  “我是很珍视自己的工作的。我送尤利・维克多罗维奇去别墅,送他老婆去菜市场,跑遍莫斯科给他们买糊墙纸,并不觉得丢人。但是假如你明天对我说:  ‘伊戈尔,你来接替首长的职位吧’,我决不干。倒不是说我没有这个能耐。再过十年,顶多十五年,头儿就要人士啦。他肯定会死在心肌梗塞上,因为他每天都要处理十来起伤脑筋的事。论收入,如果把什么都算在内,他也比我多不了多少。他拿自己的命当儿戏。他能把自己的职位带到棺材里去吗。你趁现在还年轻,应该把自己的生活引上正道。”

“我想到汽车机械学校学习,你看怎么样?”

“就着面包喝你的羊肉汤。好好地嚼。”

“要是函授学校,我就去了。”

“你应当先把生活安排好,搞到房子,在莫斯科落上长期户口,要办的事还多着哩,你倒说些题外话。”

“要是能在莫斯科碰上个好姑娘,我就结婚,”沃洛佳按照农村的方式想出了个主意。  “伊戈尔大叔,您怎么到现在还没成家呢?”

“好吧,沃洛佳,我来给你讲讲我是怎样搞到一套住房,又是怎样从大学退学的。”

伊戈尔自己认为,他恍然大悟的幸福时刻,是在为欢迎他复员归来而举行晚会的第二天早晨到来的。在此以前,他一直寄希望于未来。只要好好用功,上完七年级,往后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了。母亲也常说,要刻苦,好好用功,等到十年制中学一毕业,一切就自然会好起来的。于是他竭尽全力,不踢足球,几乎连电影也不看,整天钻到书本里,他“用功”呀,  “刻苦”呀,可是怎么也盼不来那金苹果的成熟。那天早晨,他终于恍然大悟:这些天堂之果,他是摘不到的,因为他的培育、松土和管理树苗的方法,都是错误的,他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材料。算了吧,让这些病弱的树苗,让这些弯曲的枝条、稀疏的叶子统统见鬼去吧!趁现在还不算晚,干脆把这一切都连根拔掉,不要抱任何幻想,另起炉灶,重新安排生活。要正视严酷的现实。这种徒劳无功的事,去它的吧。要清醒地看到造化赐给自己的天赋是有限的,好好省视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大本事。他原先所幻想的不是由池开车送首长上班,而是由别人把汽车开到他家门口的那种境界,跟他是没有缘分的。嘿,真是想入非非!  “把法国大使的汽车开到门口来!”丢掉幻想吧!他的命运不是等车,而是开车。好吧,他就去开车,而且要开得比谁都好,比谁都安全。  “深谋远虑万岁!”正如一支歌中唱的那样:“来,让我们看看谁胜过谁?”他要到彼岸碰碰运气。把自己的弱点和短处化为长处。等到秋后再算帐。不是计较那些过限云烟一般的职位,而是算每天给你带来的实实在在的物质利益。也许十年、十五年之后,达吉扬娜和阿列克赛大学毕业,并通过论文答辩,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和前途,随他们去好了!他必须在今天或明天就达到目地。趁他还年轻力壮,趁他还壮志满怀。生活就是拳击场。即使他挨打,被击倒在地上,被砸碎颧骨,他也经受得住。因为他知道,最后的胜利将是属于他的。因为他知道,裁判总结战果时将把他的手高高地举起在拳击场上。胜利者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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