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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九)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1978年型的拉斯蒂涅(九)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他抓住沃洛佳进屋里翻电唱机上的唱片的工夫,在厨房里象贼一样放低了嗓门,对季娜说:

“季娜,你哪天晚上给我打个电话。这是号码。”他把两小时前就写好的电话号码――一个攥得热乎乎的小纸团塞进季娜的手里。

“好的,我一定打。”

在这以后的一个星期内,伊戈尔天天呆在家里,电话铃一响,就赶紧跑过去接。

接着,他们便开始相会了。伊戈尔明白,季娜只有当沃洛佳上班的时候才和他会面。看来她总是觉得自己跟沃洛佳更亲近。他们俩对世界有相同的看法,他们都漠视伊戈尔如此珍爱的一切一可是他伊戈尔,心一软就堕入情网了。这是没有料到的偶然性。他居然不再按照自己冷酷的、万无一失的规则行事了。对别的女人他怎么也不会这样:一起坐在电影院里,象是攥着一件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并且想着,明天或一小时之后,会有另一个人同样珍重地握住这只手。对别的女人,他决不会这样,  他打出一串“信号弹”之后,如果发现对方是在捉弄人,就会干脆分手!也许是季娜还年轻,而伊戈尔的情敌与他相比也是名符其实的年青人,这些因素促使伊戈尔急欲求成。

季娜久久不肯到他家来做客。她是怕他,还是怕自己呢?现在弄清楚了:她是珍惜她同沃洛佳的友谊。伊戈尔当时千方百计想笼络她,让她见识见识她和沃洛佳在一起永远见不到的世面。伊戈尔必须得到她的爱情。他有计划、有目标地为季娜安排了每天晚上的活动内容。伊戈尔带她到阿尔罕杰尔斯科耶(莫斯科郊区一名胜古迹)去游览,迎着西下的夕阳在寂静的露台上漫步,然后在餐厅吃晚餐,但不喝酒;带她在莫斯科街头安闲散步,把阿尔巴特(莫斯科一个古老的街区)一带与普希金、格里鲍耶陀夫、阿克萨科夫等名人的生平有关的每一座小楼都耐心地指点给她看。在这次散步之前,伊戈尔曾刻苦认真地研读了斯岑所著的《莫斯科街道史略》,并翻阅了一些参考书。有时他又变换一下情调――过一个热闹的、  “老百姓”的星期天:去高尔基公园,吃冰淇淋,荡秋千,玩转塔,在莫斯科河上游览,到烤肉馆里喝保加利亚葡萄酒,吃热乎乎的烤猪肉串。

看来,季娜和伊戈尔在一起果然恍如置身于另一个世界。那天,他们吃完烤肉串,喝完酒,便从高尔基公园回到伊戈尔家里看电视。伊戈尔感到奇怪的是,他俩在他家度过的、伊戈尔一直象孩子一样盼望的这个夜晚,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把他俩牢牢地结合起来,没有把季娜和他拴在一起。往常,姑娘们只要暂时感到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便都想永远留在他这套豪华的住房里。季娜却不是这样。面对于这种不同于她家生活的,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几乎是“欧洲式”的生活口舒适的环境――这些都是女人所珍重的――季娜似乎无动于衷。伊戈尔仍然怀疑她常同沃洛佳会面。他对自己的伙伴好象已经开始失去控制了。伊戈尔甚至弄不清季娜对他究竟怎么样。她爱他吗?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他总想见到这个姑娘,抚摸她,看着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心脏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怦怦地跳个不住。命运替所有过去他结识的女人向他施加了报复。可是他拿自己有什么办法呢?过去同她们交往,一到第二天早晨他就觉得无聊了。这些女人一上来就为他料理家务,想给他洗衬衣,打扫厨房,擦掉书架上的灰尘。可是他却烦躁地想:她什么时候才走啊?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他每天都纳闷,为什么他这样如饥似渴地想看到季娜?她究竟有什么迷人之处,使得他非常想和她在一起共同呼吸,想每时每刻郗感到她在身边,在隔壁,而且归根结底为他所有,就象这套房子,这辆“日古利”汽车一样。

他们结了婚。尽管她现在离去了,跟着经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从患难中搭救出来的混蛋一起走了,但是五年来,他们曾过得多么幸福、多么和美啊,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哩!他们的结合,不是取决于季娜的爱情――这一点伊戈尔当初就明白,也不是取决干她对伊戈尔的眷恋――这种眷恋产生于后来,季娜患头痛病的时候,当时他一连几个小时地坐在她的身旁,给她递送凉毛巾,抛弃了工作,还不顾一切地跑遍全市,在七月间为她寻找酸果蔓、冻李子、鲜蘑菇、索西瓦青鱼或草莓。他们的结合乃是取决于季娜的怀孕。

季娜并没有告诉他说自己怀孕了。可是有两个晚上她连续呕吐。伊戈尔慌了神,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最后打电话叫了急诊。来的是一位老医生,他对季娜说了一些安慰话,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给她打了针,叫她睡觉,然后走到门厅对  伊戈尔说。

“您的爱人怀孕了。正因为是第一次怀孕,才有这么严重的反应。”大夫对着惊愕的伊戈尔笑了笑又说:  “等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就会好一些的。”

“上帝呀,”大夫走后,伊戈尔想,  “这么说,还有希望,可我已经连想电不敢想季娜会嫁给我。她要生孩子了,还能跑到哪儿去?不过,最要紧的是千万别惊动她。”他会满怀温情地、不声不响地把一切料理停当。往后嘛,日久出爱情,他还要治一治她那执拗脾气。前进,近卫军!向新的阵地进攻,神枪手。

早上喝茶时,他对季娜说:

“大夫说,你怀孕了。”

“我早就知道,”季娜若无其事地舔着小勺上的果子酱,说道。

“你可没有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与此无关呢?也许这是沃洛佳的孩子吧?”  .

“沃洛佳自己还是个孩子。我和他在一起,只不过觉得有意思罢了。”

“那你和我说话,觉得没意思吗?”

“跟你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舒服。”

“也许,咱俩还是结婚好?”伊戈尔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他内心里却是极度紧张,因为此时此刻正要决定他是否将和其他人一样幸福,是否会成立家庭,抱上儿子。季娜已经拒绝他三四次了:  “干嘛结婚呢?就这样我也感到很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你。”他等待着季娜的答复,季娜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认真地舔着她的小勺,好象她的生活巾此刻并没发生什么变化。最后她才说道:

“沃洛佳也好几次要我和他结婚。”

“可是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呀,”伊戈尔说道,顿时又紧张起来。  “你要作好失败的思想准备,神枪手。体育运动主要不在于胜负,而在于运动本身。为了弄到这个就年龄上来讲不属于你的姑娘,你算是尽心尽力了。这种姑娘年青、纯洁、质朴,一般都是四十来岁的博士才能娶她们。她们起初都是默默无闻、平庸无奇的姑娘,只有博士才能发现她们,使她们崭露头角。我既做不到这一点,也不可能叫她换上我的姓(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女子婚后一般改用夫姓)。你要作好失败的思想准备,神枪手。你这一辈子什么都是来之不易的。你要披荆斩棘走你自己的路,福星是只在别人的头上照耀的。”

“这话不错,”季娜说道。  “孩子是你的。就是为了这个原故,我才拒绝了沃洛佳。你肯定咱们非结婚不可吗?”

“当然罗,”伊戈尔说。  “我等了你一辈子啦。除了你以外,我谁也不要。”

“真的吗,伊戈尔?”季娜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是真的吗?”

伊戈尔热诚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她。

真是一错百错。当初他以为,只要抓住她,只要她嫁给他,那他就能拢住她的心,他一定要拼命干活,一个人顶得上四万个父亲和兄弟(此处借用了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的一句话.  “我对她的爱胜过四万个兄弟的爱。”),而且季娜也决不会放弃舒适的生活离家出走。他低估了季娜的力量,也低估了沃洛季卡(沃洛佳的蔑称)――他那该死的搭档。他不再留心这个人,以为他仍旧是一个带着乡下习气来到莫斯科的乡巴佬。他,伊戈尔,以为沃洛季卡迟早会象他那样生活,时代本身会推动他这样做的。可是沃洛季卡却按照另一套路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他不用弄虚做假,便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一切。沃洛季卡什么事情都是悄悄办成的,偏偏是沃洛季卡先被任命为汽车队队长,后又提升为车场总工程师。沃洛季卡每次都要推辞一番,好象他根本不想担任这些职务似的。他,伊戈尔,也不能无限期地当汽车司机,一点一滴地积攒“正路来的”三个卢布,五个卢布的钞票,在首长夫人面前低三下四,甚至为了多争取一小时自由时间而开车替她到菜市场买土豆或到她女朋友家里取回一团毛线。可是轮到他伊戈尔调离的时候,他只当了一名仓库主任,仅仅是一名技术维修站的仓库主任。到了这个单位,他固然没吃亏,经管的都是一些短缺物资。私人汽车发生故障时,车主就得把它开到维修站大院里,在一片嘈杂声、叫喊声中等上三四个小时,而后却被告知对他的“日古利”毫无办法。于是这个车主就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汽车开到维修站来,并向担任验收员的姑娘们赔笑脸,和钳工们拉关系,恳求他们“修得好一些”。在这种时刻,车主急得发疯,恨不得把钱包里的钱一分不留地全都掏出来,并且做出可怜而又令人厌恶的笑脸,向人说好话,恳求“看上帝面上”给他搞到一个变速器或轴承。在这里,伊戈尔可以捞到三、四百个卢布,代价则是他自己的人格。他在那些被敲竹杠之后仍旧装得感激涕零的顾客的目光里看出了他们对他的鄙视。然而沃洛季卡现在也拿到四百卢布,却用不着阿谀奉承,也用不着害怕反盗窃投机局(苏联一机构,全称为“反对盗窃社会主义财产和投机行为局”。)。他问心无愧,睡得安稳,见到谁也理直气壮。伊戈尔对自己的老婆也同样低估了。她已不仅仅是一个质朴和单纯的姑娘了。伊戈尔向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坚信沃洛佳没有向季娜透露过,也从未因失言而说出他的“师傅”是一个普通的汽车司机;他曾经向伊戈尔下过保证,并且信守自己的保证,所以季娜一直认为伊戈尔是个工程师,车库主任。即使出了那件事(指伊戈尔抢走沃洛佳的未婚妻)以后,沃洛佳也从来没有利用伊戈尔的“秘密”进行报复。这就是说是季娜自己弄清了他的底细的。当伊戈尔在家里和顾客们通电话,当他向他们暗示费了多大劲才搞到这些倒霉的车轴,变速器、油泵、缓冲器的时候,季娜可能听见了。就是说,是她自己看穿了他。今天她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我讨厌你整天这样忙忙碌碌,又害怕邻居,我讨厌这座楼房和你那辆汽车。我要离开你了。”

“去找沃洛佳吗?”他问道。

“是的,去找沃洛佳。”

他当时真想骂她,揍她,把她弄死。可是她的儿子,他们俩的儿子就站在跟前。他要是哭叫起来呢?而且在隔壁,除了应邀前来庆贺他们迁入新建别墅的用得着的客人之外,还有沃洛佳。他又年轻又有劲,只要季娜一喊,他准会把伊戈尔揍死。

“等客人走了以后,咱们再谈吧,”伊戈尔故作镇静地说。

“等到最后一个客人走出去后,我也要跟着离开,把  儿子也带走。”

“儿子我不给你。”

“不要说蠢活。儿子要跟母亲在一起。你先好好洗你的盘子吧。”

“你要到沃洛佳那里去吗?”

“是的。我一直爱着他。”

“原来你就在我的家里和他胡搞?”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

伊戈尔当时本应把一切都砸个稀巴烂。用猎枪把他原来的搭档当场打死!也许,季娜也正期待着他做出某种行动,某种有损于他自己、他的财物和这座别墅的行动吧?可他这个傻瓜却认为先要举行庆祝活动,搞好新居喜宴,然后一切自然就安顿下来,恢复原状,他会劝她回心转意的。他竟会不了解,或者说经过五年的共同生活居然没有摸透自己妻子的脾气,也不了解他那个搭档。

话又说回来了,即使他伊戈尔当时揍了沃洛佳,和他干一场架,情况难道会改变吗?难道沃洛佳不是他的忠诚朋友,他的最忠诚的朋友吗?沃洛佳没有勾引季娜。他只不过爱她,并且坚信她迟早会厌恶伊戈尔的那一套,等她变得成熟了,就会醒悟的。搭档的估计没有错。眼前发生的一切是注定要发生的。现在伊戈尔才明白,沃洛佳尽管并不相信他为自己的“师傅”所做的那些事情是正确的,尽管他感到给自己的搭档兼“师傅”帮忙并不是一件乐事,他也一直支持伊戈尔。难道别墅的大部分工程不都是沃洛佳无私地承担下来的吗?可能就在那时季娜才第二次了解到伊戈尔是怎样兴建这该死的房子的。本来嘛,他盼望生个儿子――只要儿子,作为他的接班人、财产继承人来继续积攒他的财产!让儿子一生下来就应有尽有!季娜怀孕第六个月,伊戈尔便买进了郊区一间快要倒塌的小房子,这虽然是一间破板房,但却带着一块很宽敞、很不错的地皮。他自己还有精力,车库里还有老熟人,要抓紧时间。伙伴们决不会拒绝为他拉两车木板。虽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当时还没有调到维修站去――但这决不能让邻居们知道。就让那些不走运的知识分子以为住进的是一位作家或至少是一个钱包里有的是钱的阔佬。他要在许可的范围内建造起一座宫殿来,叫他们眼红去吧!至于这项工程该怎样进行才不致露出破绽,他心里有谱儿。最要紧的是,不要操之过急。不要引起反盗窃投机局以及人民监察组的注意。近来,检举揭发的人可越来越多了。

沃洛佳当时一定是很不乐意卷入这项麻烦的半地下建筑工程的。但他还是担起来了。他这样做甚至也不是为了季娜,是他急于用眼前的事例向“师傅”证明,他即使造起这座超级别墅,最后也只能是鸡飞蛋打。现在伊戈尔才算明白了这一点,他想通了,为什么沃洛佳毫无怨言地挑起了这项工程的担子――要知道,那正是他在中专快要毕业的时候。

婚事一定下来,伊戈尔便强使自己找沃洛佳谈了一次话。他是硬着头皮迫使自己这样做,因为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谈论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妻予以及自己的爱情。那是一个星期六,那天他俩没找钳工,自己进行汽车检修。因为不出车,中午他们便喝了四分之一公升的伏特加,用油浸鲲鱼下酒,吃到最后一块时,伊戈尔故意细嚼慢咽,低着头说道:

“我要跟季娜结婚了。你和她好织有过一段什么吧?”

“我和她没什么,伊戈尔・萨维里耶维奇。我们只是要好的朋友。”

“那就中断这种友谊吧。她已经怀孕了。”

“难道也不许我到你们家去做客吗?”沃洛佳沉默了片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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