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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战(四)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遭遇战(四) - 中篇小说选集(一) - 六九中文网

傍晚,等后续部队上来,手脚麻利的司务长们弄来了酒,全军就开始庆贺胜利了。整个驻地飘荡着杂乱不齐的歌声。尽管将军绝对禁止放枪,但有的地方会突然连发几响,于是,寂静的夜空便被曳光弹划出几道白线。没有喝酒,因而特别严厉的巡逻兵,迅速赶到枪响的地方,违令者马上被缴了枪,押送到庄园废墟下面僻静的地窖里去。不过,对这些谁也不在乎。

少尉自告奋勇去巡逻。反正他在这个军团里没有熟人。在狂欢的人们中间漫无目标地晃来晃去,比执行巡逻队长的严肃职责更叫人难受。因此,少尉对于职守很卖劲,很严格,而要做的事情是很多的,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庆祝。只有值班营、卫生营和收葬队例外。收葬队是最后一次完成自己并不愉快的工作了。那队长,一个微瘸的中年准尉,责备似的看看欢呼的坦克兵,叹息着:

“祈祷会!……”

侦察兵们同克雷玛索夫那个旅一起欢宴,倒不仅仅因为早就同旅里的战士,同他们彬彬有礼的旅长熟识,还因为这最后一仗他们是一起打的,他们不仅有共同的欢乐,也有共同的悲痛。这里听不到别处那种喧闹和欢笑,酒宴是有节制的,碰杯不多,唱的歌是忧伤的。坦克兵和侦察兵怎么也不能忘却已是在战争结束之后被烧死、打死、伤残的那些自己人:尤里,瓦洛佳、瓦西卡和伊格尔等等。他们觉得这是特别冤枉,特别不公平的事。

有几个军官铺开两张坦克上用的大帆布,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瓶瓶的各色烧酒、一小桶当地酒、美国罐头,再加上缴获来的饼干。军官大都还很年轻,因为这个兵种就是年轻的;他们有的躺着,有的脱下靴子坐在边沿上。没有人说笑话,没有往常的戏谑,虽说酒是喝了不少,这不是普通的日子呀,是在庆祝胜利嘛。

“格里沙给烧死了,真冤,”坐在沉思的克雷玛索夫旁边的矮壮的大尉低声说。  “我对他喊左边树林里有声响,可能是火箭筒手,可他要么是没听懂,要么是……”

“怎么着,还有烧得不冤的?”一个年轻的灰发中尉问了一句,接着自己又做了回答:  “烧死总是冤的,总有点莫名其妙,我对你们说吧。”

“格里沙知道战争结束了,已经有了和平,”大尉没听别人,继续讲自己的。  “他已经知道了,这才真窝囊呢!……他当时要稍稍靠右边点……”

“稍靠右点,稍靠左点,都一个样,”克雷玛索夫说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好吧,别打中格里沙,可那就会打着你或者是我,反正一定要打着的:ⅡⅡⅡ。”

“什么‘ⅡⅡⅡ’?”中尉问道,“是一种火炮的型号?”

“这是‘预估伤亡百分比’。在你还和机械员下棋的时候,早就算出来‘ⅡⅡⅡ’了。”

“百分比……”大尉叹息说。  “来,克雷玛索夫,为他们干一怀,让那个百分比见鬼去吧!”

他们一饮而尽,中尉快活地说:

“我知道今天打不着我。您相信吗,少校同志?我真的知道!”

“我相信,”克雷玛索夫说,  “人在三十岁以前总是什么都相信的。所以当侦察兵只能选年轻的。打三十起,人不只是相信了,他凡事要思考了,自发地要了解辩证法……尤拉,你去说一声,让他们把灯打开,什么也看不见。”

中尉忙把杯子放下,象方才坐着那样光着脚,朝坦克跑去。霎时亮起两道光柱,在帆布上交叉到一起。

“你们搞得挺有气魄呀,”光柱那边有人轻声地说。“嗳,攻击的战果如何?”

小个子的大尉侦察员走进了光圈,他的右手用吊带托着。

“请坐,大尉,”克雷玛索夫很有礼貌地说。  “同志们,给侦察员让个坐。”

坦克手们挪动了一下,大尉和随来的淡黄发的费道尔・贡塔尔在帆布上坐下。克雷玛索夫为他们斟上酒。

“是因为今天这个日子才放您出来吗?”

“我跑了,”大尉笑了笑。  “谢谢你,是费道尔帮了忙。来,坦克手们,为胜利干一杯。为我们还活着干一杯。”

所有的人默默地、庄严地喝了这杯酒。大尉搁下杯子,伸手到平时总是穿着的那件棉衣怀里掏出一本揉皱了的杂志。

“我们侦察兵在德国鬼子汽车里捡到的。”他把杂志递给了克雷玛索夫。  “大慨是你们这行的吧。”

“《考古学问题》?”克雷玛索夫惊讶了。

他奇怪地微笑着,瞅着杂志,用手展平皱巴巴的封面,珍爱地逐字细读起来。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神变得和善而伤感。

“我的侦察兵在哪儿呢?”小个子大尉的声音不高,怕妨碍了克雷玛索夫。

“在那边,坦克后面,”中尉解释说。  “我们请他们来这儿,可他们看来是不好意思……”

“你们这儿没有姑娘,所以才不好意思来,”费道尔放纵不羁地说,他正用一把芬兰刀抠罐头里的香肠。  “你们坦克兵怎么搞的?怎么没想到女性呀?是不是打算出家修行了?”

“女性都到二旅去了,”大尉坦克手说。  “那里的奥古尔妥夫上尉伴着吉他唱歌唱得很好,还有会拉手风琴的。我们这儿现在寂寞了。要说音乐,我们这儿只剩了一只巴扬琴,巴扬琴手却和他同车的战友到另一个世界周游去了。”

“嗬!任卡原来都成副博士了!”克雷玛索夫翻着杂志惊奇地大声喊起来,  “历史学副博士叶甫根尼・法捷耶夫。我们是同年级呢,可现在,好家伙,已经是副博士了。”

“没关系,克雷玛素夫,该着是您的,就跑不了,”小个子大尉说。  “您一回到地方,一亮您的勋章,那别说是副博士,院士也马上可以当的。”

“一亮勋章……”克雷玛索夫叹了口气。  “我们的勋章在考古学上得过那么五百来年才会有价值,早了不行。”他又把杂志翻了几页。  “可这旁批却是德文的!看来,也是一个搞考古的保存了它。”

费道尔吃完了罐头,收起刀子,悄悄地从帆布上站起来。

“上哪儿去,费道尔?”大尉问了一句,没有回头看。

“不上哪儿去,”费道尔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看看同志们去。您呆在这儿吗?”

“暂时在这儿。”

“我就来。”费道尔说完就消失在暗处。

他绕过所有的坦克,从侦察兵和坦克兵旁边走过去。这些人同样是坐在帆布上,围着按人分配的小吃和过节的饮料。接着,费道尔立即朝喧闹的喊叫和手风琴的乐声走去:那儿听得到有女人的声音。

军里女的不多:卫生员、通讯员、翻译。人们对她们都是叫名字。只有直接上司才照章办事,对她们用郑重而平淡的称呼:  “中尉同志”或者最多是“某某同志”。对于所有其他的人来说,她们只是柳达,阿尼亚、舒拉奇卡。人们对她们是一种友好的随便的态度,其中混杂着男子汉的尊严,多少还有一点轻佻的追逐。大家很早就知道是谁有幸能得到比友好的亲吻更多的东西。但因为都指望能获得捉摸不定的战士的幸福,人们总还是向女人献殷勤。只有一个人――军部电台的上等兵拉耶奇卡,连军团里本领最大的饶舌女人对她也竟毫无所知:要么是她真的没有过转瞬即逝的前线上的风流逸事,要么就是令人难以置信地狡黠。

蛮横、敏捷、胆大包天的军士费道尔要找的正是她。费道尔到篝火旁找过了,到坦克车灯苍白的光圈里找过了,探义望了汽车里面,走遍了幸存下来的建筑物,还到了战壕那里,甚至不辞辛苦登上了水塔,可哪里也没有拉耶奇卡。

“你找谁呀,侦察兵?”坦克手们喊着问他。  “到我们这儿来,招待你喝点……”

费道尔没有回答。他找的时间越长,原来模模糊糊的愿望就变得越是强烈,想看到这个黑发姑娘报务员――或如军里人们常说的这个“碰不得”,  “见人躲”,  “小修女”。他对她比别人略有所知,有一次,他仗着是个有经验、常得手的侦察员,轻易不会受处罚,就摸到她那里去,但遇到的是如此狂怒、如此强烈、无声而有力的回击,迫使费道尔放弃了这个怯生的姑娘,脸上带走了积极防御的痕迹。今天大尉提到的正是这件事。早在那时费道尔便认定应该雪掉这个耻辱,保住全军头一名多情人的荣誉。

“她是在同谁胡闹呢,”他发狠地想。  “不可能设想地会顶得住,战争嘛!这是不可能的……”

这回他到别的地方去找了:茂密的灌木丛、黑暗的角落。他象在搜索时一样,不出一点声音地跑过林边,脚下连一条树枝的擦响声都听不见。

“不要这样,”黑暗中一个清晰的女人声音。  “嗳,我求求你,求求你,柯斯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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