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儿,我在最初的地方等你(大结局) - 暖殇 - 晴若倩兮
“吴昊天!”钱碧萝惊恐地喊了一声,拼命地把雨悸往身后藏。他怎么在这里,医生呢!死士呢!钱碧萝恐惧地看着来人,全身发抖。
然后她的身后,是一张令人胆战心惊狰狞不过的脸。
那人坐在轮椅上,脸上划着一道道可怖的疤痕,鼻子和嘴巴混在一起,只有那双眼睛充满了憎恶的目光。他的脚被毛毯盖着,他的右手被截了肢。
全身唯一一处好的,大抵便是他已经少了两根手指头的左手丫。
“尹光耀。”雨悸沉声面对着他。她记得他已经被送进了监狱,怎么逃出来了?
“哈哈,好久不见,莫语!”他坐在轮椅上张狂地笑起来,他的声音带着声带破损后的暗沉,他的表情,令钱碧萝作呕。
雨悸皱眉,握紧了放在口袋内侧的枪。
“不要这样看着我,真的是你运气不好,被我看到你进了这医院。莫语,钟离纪舒,泰勒,哈哈,当初被莫成毅收养的姑娘,居然是这样的身份!瞧瞧,连肚子都这么大了。媲”
尹光耀厌恶的目光噌一声落在了雨悸的腹部。那一刻,雨悸汗毛直竖。
“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吗?莫言他好狠!莫语,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
“去死!”一道厉喝从几人背后传来,然后只听得尹光耀啊一声痛苦凄凉地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子弹,硬生生地从他的胸膛穿过。
血慢慢渗出,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他脸上的表情,愈显狰狞。
吴昊天拿着枪的手抖了又抖,惊恐地看着莫言阴沉着脸一步步走进。
那是属于撒旦的神色。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让大家撤退,他已经睁着眼倒在了地上。
子弹,从他的口中进入,射穿了他的咽喉。
然后听到几声来不及说完的闷哼,跟随着吴昊天的几个人也倒在了血泊中。
钱碧萝浑身一抖,吓得蹲在了地上。
而雨悸,也忍不住闭了闭眼。
莫言的枪法,一向精而准。
他眸色一沉轻轻地拥过她,细吻她的耳畔,“别怕。”
幸好他不放心,幸好他及时推掉了美国的合作。
幸好!
一想到这里,他再度拥紧了她。
可他没看到,地上的一只只有三根手指的手,微微动了动。
“啊!”
“莫!”
一股大力猛地推着他,他被迫地朝一旁倒去。
原本对着莫言腰际的尖刀,狠狠地刺在那隆起的肚子上。
漫天是飞溅而出的红血,所有的人都看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惊恐的眼里,只有那个不住往下跌落的身影。
“雨儿!”
“雨悸!”
“医生,快叫医生!”走廊里,是他疯狂绝望的叫喊声。
“医生!!”
他的手颤抖地捂住她腹部上的伤口,可伤口是那么大,都是血,他怎么都捂不住。血从他的指尖流出,红了满世界。
“莫,快救,宝宝。”她痛苦而疲惫地睁开眼,她的眼里,是留恋,是恳求。
她努力地抬起手,一点一点拭去他落下的泪。
她扯起一抹笑,笑容是那样的牵强而忧伤。
“救宝,宝。”
垂下的,是那双搭在他脸上的手。
修长,而白皙。
“啊!!!”
死寂的走廊上,是一匹狼绝望深情的哀号。
红了很久的灯,终于暗了下去。
皮埃尔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站在他的面前。
他弓着背看着地面,雪白的灯光搭在他身上,凄凉而哀婉。
孩子睡得很熟,实则还在昏迷。没有哪个孩子出生时身上带伤,她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她失血过多,这是小产儿,能救回来,已经算得上奇迹了。皮埃尔说,这是他接生的第一个没有哭却又生命的孩子。
她得到了上帝的眷顾。
他说,请原谅我,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求我保全孩子。作为医生,我尽力了。
进去吧,她在等你。
莫言一愣,他抬头时,皮埃尔看到的是他通红的眼睛。
他看也没看孩子,摔跌了几下,慌慌张张冲进了抢救室。
皮埃尔看了看怀里紧闭着双眼的孩子,微弱地叹了声气。
莫言,我能做的,只是帮她延长一抹气。
子弹要不了她的命,可偏偏,那把尖刀,带着倒钩。在尹光耀将它拔出时,它已割裂了她的肠和子宫。
她在用意志坚持。
病床上,一抹白布盖到她的胸前。她的眼睛,闭上又缓缓地睁开,她只能睁到一半。
有一滴眼泪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睫毛颤了颤。
她用力睁大眼睛看向他。
“别哭。”
她抬不起手,只能用语言表达。她的声音很小,莫言得紧紧地把耳朵贴在她的唇上。
“宝宝,就叫,念,念。莫念。”
“莫,我好困。”
“不许睡!”
莫言突然红着眼眶发疯似地叫了起来,“不许睡听到没有,不许睡!”
他亲吻着她的眼她的脸,他眼里原本深邃的蓝,化为孤独凄凉的无助。
“求求你,不要睡——”
他把头埋在她的项颈间,呜呜地哭了起来,像个孩子。
她的眼里泛起点点湿润。
“莫,带我去,看看海,我想看海。”
他抬起头,沉默不语。
这是属于黑羽的舞台,容纳八万人的体育场,座无虚席。
视野最好的两个位置,依旧空荡荡的。
二月的天,突然飘起了白雪。
每个人抬头看着,恍惚了神情。
那两个位置,究竟是留给谁的。
耳边,是黑羽最磁性不过的声音。
谁为谁等候,谁陪你白头/谁与谁斩断情愁/谁望进你眼眸,爱恨情仇永不休。
他把自己唱哭了,所有人看到他跪在台上,头朝着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悲怆。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是如此的哀伤沉寂。
他们的心,陪他一起泪流。
他拥她在怀。
海风冷冷地吹乱了她的长发。
他拢了拢她的棉袄,脸上,是寂寞而温柔的神情。
下雪了。
雪花落在她的发上,鼻尖上,手指上。
他亲了亲她冻得发紫的唇瓣。
夜黑。
天上无星。
海浪拍打着礁石,细细浅浅。
雨儿,下雪了。
你看,前面就是海。
你看到了吗,海面上跃起的浪花,正在跟你打招呼呢。
雨儿。
下辈子,你变成鱼好不好。
我还是海。
我在最初的地方。
等你。
那一夜,南方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德里克?泰勒之女离世的消息震惊D市。
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会悄然进入每个人的心扉。
那时候,人们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她隐忍,聪慧,从不间断地从事着慈善事业。她把个人所有的财产,捐献给了全世界的孤儿。
每一个孤儿院的捐献册上,都会有她写的一个字,家。
德里克给了每一位黑衣人自由,从此,隶属于他的黑手党将解散。无所归宿的,将组合成一个全新的黑手党。而新的黑手党领导人,由乔安娜?泰勒担任。
在中国的日子,乔安娜会每天推着他在林荫小道上散步。自从雨悸离开后,这个原本还矫健伟岸的身躯,一下子苍老了好多。
他的头发,一半已白。
他会呆坐在轮椅上,目光望向远方。一坐,便是一下午。
只有面对小宝贝时,他才会幽幽一笑,回过神情。
她离开了,一切便都变了。
莫言把办公室当做了家。九个月,他没回过莫宅;九个月,他没正眼瞧过孩子。
他曾问过皮埃尔,是不是不保孩子,她,尚且还有生还的机会。
皮埃尔沉默良久,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开始疯狂地工作着,他成了人人见之害怕的E集团领袖。
E集团到达的高度,是每个人抬头也看不到顶的高度。
金浩霖认了孩子当干爹,他把全世界都捧给了她。
他叫她说话,依依呀呀学着唱歌走路。
蓝嘉果经常到莫宅看看,她一直放心不下那个孩子。
后来彼得来了,郁宥宸来了,迟轩宇也来了,他们都成了她的爹爹,他们抢着抱她。
可唯独,念念的亲爹,站得远远的,面无表情。
九个月,小念念会说的第一个字,便是爸。
十二个月,会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爸爸抱抱。
德里克每天抱着她,会指着相片说,这是妈妈,这是爸爸。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也是最爱念念的人。
妈妈在天上看着念念。
小念念就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那爸爸呢。
德里克总是会猩红了眼眶,爸爸啊,爸爸在忙,忙完了,就回家看念念了。
孩子还小,他生怕她忘了爸爸的模样。
那时,念念一岁半。
那时,她已经会抱着父母的照片发呆。
她的手腕上,有一个蝴蝶形状的疤痕,很深,有时候也会痛,痛了就会流红色的血。可她不怕,不哭,外公说,是妈妈为了保护爸爸而留下的。她不疼,她知道,妈妈保护了爸爸,也会在暗中保护她可爱的小念念。
她知道,每次流血,都是妈妈在想她。
二周岁的时候,德里克给她买了个小蛋糕。
金浩霖在,蓝嘉果在,彼得在,郁宥宸在,迟轩宇在。
莫言也在,只是独坐在一旁。
那时候,念念已有了当初雨悸的模样。
蓝嘉果抱着她吹灭了蜡烛。
念念吹完蜡烛就怔怔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莫言。
那个人,她熟悉而又陌生。
蓝嘉果轻声在她耳边说,这是爸爸,叫爸爸。
念念软软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厅内响起。
爸爸。
她伸手要爸爸抱。
她说,爸爸抱抱。
莫言的心,狠狠地被敲了一把。他冷着眸起身,迈腿就向门口迈去。
念念突然就哭了,爸爸抱抱。
蓝嘉果看着不忍,柔声哄道,阿姨抱阿姨抱。
念念不干,看着那背影,越哭越凶。
我不,我要爸爸!
爸爸抱抱!
从来不哭的念念,突然就如山洪暴发,越哭越凶,眼泪似珍珠,一粒一粒连成线一样掉落。
在场的人,各个看着心酸。
金浩霖拦着了他的步伐。
这是雨悸给你留下的最宝贵的礼物,别再折磨自己了,别再折磨孩子了。雨悸的离开,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孩子的错。
她若知道你如此待念念,她会有多伤心啊。
念念已经没有妈妈了,难道你想让他连爸爸也没有吗。
他从蓝嘉果手里接过,把孩子交给了莫言。
他轻声对他说,孩子需要你。
他的怀里,是一副小小软软的身躯。
她正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鼻子还不停地抽着。她肉肉的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服,害怕却又倔强地不肯放开。
那一刻,他心上的外壳,彻底崩裂。
他由着她鼻涕眼泪地亲吻着他的脸颊,轻轻地说,对不起。
在一旁的蓝嘉果,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念念三岁的时候,莫言移居到了山上,变E集团总裁为名誉总裁,管理权交给彼得。
山上,有一间小木屋,还有满地的铃兰。从山顶望下去,就是一片深蓝的海。
念念喜欢铃兰的香味。念念还喜欢每天坐在山头捧着小脸看海浪扑打礁石,又或是在铃兰花丛间追赶白色黄色的小蝴蝶。
山上的铃兰花,一年能开很久很久。从三月一直盛开到七八月。
莫言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当初的肺病,越来越严重。
到后来,他不得不坐轮椅。
曾经两肩膀都中过弹的他,再也不能弹得一手流利地钢琴。他开始学画画,用她以前用过的花板,一点一点描绘山间的美好。
他画了一幅又一幅。
念念越来越像雨悸。每每念念回头看他,总发现他透过自己的脸庞看到某人。
念念知道,爸爸在想妈妈。
念念还知道,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铃兰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念念八岁的时候,正式莫言病得最厉害的一年。
三月三日夜,天下起了细雨。
念念跪在床前,一直牵着爸爸的手。
她柔柔地说,爸爸,你再等等,皮埃尔伯伯已经在路上了。
你听,外面的雨在唱歌,铃兰在跳舞呢,等明天一早,念念推你去看看。
他冲她温柔一笑,眼里是几年来难得有的光亮。
念念,我总以为,自己离开的会比妈妈早,可是谁想到,我比她晚了八年。
念念,下雨了,是妈妈在召唤我了。
我走了,你不要怕,你是爸爸的宝贝,爸爸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
我死了后,把我和妈妈的骨灰放在一起,别撒到海里了,就放在铃兰花下吧,你妈妈生前那么喜欢它。
念念乖,不哭。外公,金爹爹,彼得叔叔都疼你,你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他们。
念念,要学会坚强。
三月四日清晨。念念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陪伴父亲很久很久。
十一岁,她在英国皇家音乐团的陪伴下开办了第一场个人钢琴演奏会。
十二岁,她有了自己的慈善机构,想念基金。
十四岁,她有了自己的第一间画廊,第一次展出,她把父母亲生前做的画,挂了全场,只留有一角给自己。
十五岁,她是英国剑桥最年轻的管理学博士。
十六岁,她跟随金浩霖的步伐,第一次拍摄电影,成为最有潜力最年轻导演。
十八岁,她正式从彼得手中接过E集团,从此走上她父母亲都曾走过的路。
她把生命献给了E集团。
她一生未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