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热闹不仅是欢送她的,更是迎接我的 - 报与荷花为你开 - 公子瓜荷
洵安王史上最盛大的平妻婚礼终于在众人的议论艳羡中拉开序幕。早在前几日就已经张灯结彩,红帷漫天。整个王府无论偏僻苑落还是破旧仓库都漫染了比节日还欢乐荣耀的气氛。反观只有曲意的倾语宫坐落在南所中央,却也最是冷清萧瑟。曲意听着震天的爆竹声,从四更天就开始响了,扰得她再也睡不着,便起身捧着冷茶喝了一口,笑看潆洄,“还记得为嫁过来的那日吧?也的确能显出皇家气派,也的确繁文缛节一个不落。只是其中能体现出夫君的用心,就没这么精细了。”
潆洄为她洗脸匀面,三日下来曲意还是恹恹的,高热也时好时坏,却比起姑苏卿皊来倾语宫前好了太多。她素来不在意这些的,便道,“他们热闹他们的,咱们呀,就清净咱们的。”
“不感觉这热闹也太过了么?不过也当的,这热闹不仅是欢送她的,更是迎接我的。”曲意噙了笑盯着茶盏里残次的茶叶碎片,全部沉在了茶底。晃一晃瓷杯,碧绿的水荡漾搅拌,茶叶都顺着水注形成漩涡打转儿,像是王府的半卷风云,皆合在自己手上。
苏绸作毯,五谷铺路,玉树银花种植两旁,靡靡丛间有曲水两弯,琉璃流觞呈着美酒随流停在来客站立处媲。
一对新人双双坐在轮椅上在众宾哄笑恭贺声中被推上喜路,看似无比奇怪,却没有一人敢提出异议。姑苏卿皊身穿翻新真红色与深紫交错的九重吉服,用银丝掺鸟羽细细勾出祥云,海纹,火藻等图案,另在右半边有盘亘哮天四趾青龙,却是被暗色的半玦形围住,纹样不全,让人不由心生疑惑。
再看何思桐是一切便都可以解释了。赤霞一样的云袖束腰上的各式宝石堆出的光彩流丽图案已经不再细说,单是她衣襟左半边半玦合哕游凤已经足能亮到所有人的眼。凤凰婉转飞圜,当两人拥抱时姿态举动正能与姑苏卿皊身上的青龙相戏,半玦相对也正合成完满的圆。不知绣娘费了多少日的功夫,才能绣出这样一副拼合的龙凤铿锵。也正映得有情人心心相依,默契成一的好兆头。
朝廷上稍有头脸的人都来了个齐全,倒不都是为了恭贺,大多是想知道轩清王盛宠平妻是否属实丫。
待到了午时,万众瞩目的散金宫终于开宫,姑苏卿皊和何思桐身后是四百名乐女开道,领着朝中大臣入宫。刚进入垂花门,众人便刻银桐油新漆混杂泥的香气,同时皆被室内装设晃得眼睛一闪。红罗红茸美人榻,沾金沥粉的双喜大幅字,合欢喜梅楼亭山子,一粒粒整个儿紫晶石嵌上去的梧桐木琴桌。其余精巧的物品竟都是稀罕的琉璃精制而成,圆凳、几案、戳灯、茶盘,槟榔盒,甚至一副铺上了事事如间榴开百子宝枕宝被的琉璃圆床。
王睽从美伦美奂的震憾中缓神出来,沉吟道,“昔年海外小国曾向我朝进贡了十年琉璃精品,可是倾国之力了。皇上全赏给了王驾,经年看来都聚在这一宫矣。”
金吾泰声介绍,“此殿的玻璃物件上都镶了各色荧粉,夜幕一降,中空轻灵,精砧的致样纤毫必现,自是白日也体验不到的世间奇景。”
站在前面的朝中重臣都是浸淫权贵多年,尚刚刚明白过来,一人已指着地面惊声道,“这地面竟也是琉璃凿碎黏上去的!”
金吾泰微笑解道,“大人好眼力。琉璃面下有两层青石地砖,各夹了仙鹤承云与系柳两幅悬幕,下地一米又有一层天然岩砖,中空为形成夹池,引以为深井水。当水放到一半时显出仙鹤承云之景,水放满时显出系柳之景,景色交替如幻像。其实是用光线变化转合使人迷惑。”
穿着麒麟,孔雀,锦鸡,黄豹宽服,见多识广的洵安朝臣已经讷讷成话,金吾笑容加深道,“这样铺地还有一个好处,夏日泉水冻结,可以消暑解热,冬日生薪滚煮,使屋内亦温暖如春。”
御史大夫秦仪朗笑道,“得王驾盛爱,夫人福厚延泽!此宫巧夺天工,便该叫琉璃宫,而非散金宫了!”
金吾泰恭身眨了眨眼睛,“官室上下两楼,至于为名“散金”之奥妙,到下午各位大人再参观亦可。现下吉时将至,诸位大人请下移步殿外,随意酣饮玩赏。”
早在众臣聚在散金宫观赏时,殿外便已经摆上筵席百桌,大臣相继入席,姑苏卿皊和何思桐还坐在穷极奢丽的宫室门前。
“桐儿,你可欢喜?”姑苏卿皊再没有与曲意成亲时的百般不愿,金冠冕服衬得他更丰神俊朗,眸子还是混沌的,却一脸洋洋欢愉。他牢牢攥着红花绸的一角,嘴角漾出温柔。
“桐儿很欢喜,很欢喜。”巨大的惊喜亮花了她的眼,何思桐狠狠点头,手指颤抖地按住颈上的伽南香朝珠。名不正言不顺有什么关系,尊贵的人都用不上的东西她全都可以握在手里。她透过石榴蛟纱细密的缝隙望着身边人,只觉得痴愚的姑苏卿皊就像一个呈着奇珍异宝小匣子,只要牢牢地抓在怀里,世人做梦也祈求不到的一切,她都能唾手可得。
司礼官大声唱喏,“新郎新娘入场----”
侍女推着两人行礼,姑苏卿皊突然抬头看向绿檐青甍冷冷清清的倾语宫。那里软禁着一个女子,她也是他的妻,他曾对她说过再娶也是“旧郎”,不是新郎了。但他办不到,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认认真真地给桐儿办一场盛大风光的婚礼,做她一人的新郎。
礼毕何思桐并没有回房,而是和姑苏卿皊坐在一起,礼态如仪地接受百官恭贺,俨然有女主人的操持仪范。
“本宫来迟了!”正宾主尽欢之时,太子一身青绿蠎袍携太子妃向纯快步走进宴场,所到之处,朝臣纷纷见礼。姑苏卿瑟笑吟吟示意起身,顺手捞起一杯酒对姑苏卿皊笑道,“恭喜三弟喜结良缘,皇兄皇嫂祝你们和睦情深,白头携老。”
一旁的何思桐斟满一杯酒,优雅知礼地小掀起盖头一角,喝干了酒又快速放下,她转腕倒扣酒杯,柔美笑对,“妾身代王爷谢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姑苏卿瑟阴沉地目光扫过她,并不再搭言,似笑非笑地入座,太子妃向柔只站在身边。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他挥了挥手,“大家不必因本宫在便拘着礼。”
“当年本宫与太子妃成亲时,向老夫人将家传的一尊古汉翡翠鸂鵣塑像传给本宫,日夜放在寝榻案头,以佑夫妻和美,家室兴盛。”姑苏卿瑟以目睇向纯,太子妃温顺浅笑捧出一个七鎏蓝玉宝盒,打开盒盖,玉塑做工精美华贵,翡翠水润莹透,直将盒内晃出一方苍润的绿光。
“今日是二弟和弟妹的好日子,本宫便将这方翡翠赠予你们,和玉嘉寓,定不辜负本宫诚意。”
何思桐受宠若惊,忙躬身谢道,“妾身和王爷多谢太子殿下。妾身腿疾还需三五日痊愈,先下无法行礼,请太子殿下见谅。”
“无碍,”姑苏卿瑟勾唇一笑,“送古玉有许多讲究,送的方式好便福泽绵长,送的方式不好却也事与愿违了。送玉需要玉的主人亲手给放进下一个主人的居室内,向老夫人当年也是这样做的。”
何思桐盈盈笑道,“妾身也听过这讲究呢!”
向纯福了一福,清丽端庄的脸上掬出一个温婉的笑,“那么就让纯儿代王爷放进散金宫吧,纯儿还未进去看过。”
姑苏卿瑟颔首,和声道,“去吧。也放在弟妹的床头,翡翠养人,早早生出个小世子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