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之44 木本花卉 原创-詩憶。》 - 人性系列 原创-詩憶。 - 慕远兮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阿正,早上出门上课没多久他就骑着自行车回家。
「结仔,地契在哪里?」阿正还喘着气。
「你要干什么?」结倌警觉地问。
「政府要征收土地,听说三七五要严格的执行,从此以后佃租也不是我们所能订的。」
「怎么会这样?」结倌听了彷佛被挨了一记闷棍。
「一个人名下最多只能有九甲田。」阿正说得很快。
「你怎么没去上课?」结倌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还有心情上课?同学带收音机去,我听到消息马上赶回来。」
查看地契的结果阿正知道他家已经一无所有了,从地契的标示上阿正计算出水田只有一甲,而这一甲地又是三七五的范围,旱田虽能保有,但是旱田的收益像是杯水车薪,五甲的旱田才抵一甲水田的佃租。
阿正看完怔怔地坐着。
结倌发觉阿正脸色不对,她说:「我去问问你三叔。」
结倌以她稳健的双脚走到阿松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就是......」
「一个人可以有九甲田,你怎么处理?」
「过户啊。」阿松笑笑地喝着茶。
「你怎么不说啊?」
「各家有各家的主张,我怎么会知道妳有什么主张?」
结倌无力地走回家,当年阿显过世后她根本没想过要办理继承(不!她一点也不想让土地变成其他人的名字),所有的土地都还是阿显的名字,即使现在办理继承也是缓不济急。
「那是我们家的地哎!十几代来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有钱买地、买了地后租人耕种,那不是我们偷来、抢来的哎!」阿正大声的说。
「小声一点。」
「我为什么要小声?『他们』过来就可以抢老百姓的东西吗?」
「阿正,小声一点。」结倌紧张地走到门外四处张望。
「我为什么要小声?『他们』抢我们的东西,这些土地是我们祖先辛苦积攒下来的,『他们』写几个字、订些条文就可以抢走吗?」阿正越说越大声。
结倌拭着眼泪,阿正说的没错,这些田地是吴家历代祖先以金钱买来的,祖先不偷不抢,他们靠着灵光的头脑买下土地,然后让土地生息养活一家人,这个道理和把钱存在合作社一样,不同的是存在合作社是以钱生钱,他们是以土地生钱,同样的赚钱,为什么他们的生财器具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
「听你三叔说政府会给钱。」
「给钱?说得好听,我们的土地不是用钱可以补贴的,那是我阿公、我阿祖、我祖公买的,它是我们的财产,政府怎么可以抢我们的财产!」
「阿正!小声一点,你不要被抓去了。连汤德章那么有名的辩护士都枉死了,这种政府我们得罪不起啊!」
「好了啦!」
「什么叫『好了』?妳什么都不知道,妳知道我们失去多少而拿到多少吗?拿的是什么吗?我告诉妳,我们拿的不是钱,是一些债券、支票、股票,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万一『他们』走了,这些废纸只能用来擦屁股。」
「我们能拿多少?」结倌的眼神有虚妄的期待。
「这种臭政府,说是要以一年作物总合的两倍半做为收购价格,可是这些土匪却自己设定年耕地的产量,呸!他们算出来的产量只有实际上的十分之一,算一算只能拿到那些土地产量的几十分之一而已,如果台湾土地生产出来的稻米那么少,他们到这里也只是等死,还说要反·攻大陆!我第一个起来反他!」
「阿正。」阿楼制止阿下再说下去。
「不要那么任性,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在这里生气有用吗?万一被抓走了,阿雄、阿琼靠谁养?识时务才是重要。」
阿正重重地槌着桌子:「我们能识什么时务,什么事都由他们,他们说了就算,他叫你交出地契,你不交出来他们还不是照收不误。」
「一个人对付不了众人,他们怎么说我们就照着做。」
「土匪!」
「好了啦!好一点的土地都被结仔卖掉了,如果她当初没卖地,现在不就更生气吗?」结倌安慰起阿正,不意又惹到结倌。
「妳还好意思说,没有妳这种多余的嘴巴吃饭也不必卖那么多地。」结倌得了一个机会解释她卖地的理由。
阿楼没有回结倌的嘴,此时不是吵架的时间,让阿正平静下来才是重要的。
「阿正,说不定政府只是说说而已,你看,两年前说要三七五,有些人的佃租还不是照以前我们规定的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