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系列之47 木本花卉 原创-詩憶。》 - 人性系列 原创-詩憶。 - 慕远兮
阿楼和结倌有一个共识,她们绝对不会在阿正下班时起口角,阿梅苦在心里却又说不出口,当初要结婚时阿正就向她表明她有两个不是母亲的母亲,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阿梅选择嫁给阿正就必须接受阿正的两个不是母亲的母亲。
同住在一屋子里,阿楼和结倌每天针锋相对,吵架、互揭疮疤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失去这一部分生活就会变得空白,生活有了空白就不成日子,所以,阿楼和结倌的斗嘴像三餐那样的自然且必需。
阿楼因为识字,所以她每天会看报纸,阿楼看报纸的时候结倌就无聊了,她在房里抽烟,等到阿楼出来和阿梅讨论当日的时事时结倌才再度进入「人的世界」。
结倌有个特性,也只有阿梅才知道这个特性,每天晚餐时若是没人到房间「请」结倌出来吃饭她是不会踏出房门的。
阿梅有时忙不过来就叫孩子去请阿嬷出来吃饭,阿楼又有话说了:「什么时代了,还使那种姑娘性子,肚子饿就出来吃饭,难道没人请妳出来吃饭妳就躲着不出来?」
结倌不敢回嘴,她搔着头从房间出来,阿正看了她一眼皱起眉头说:「把头和身体洗一洗。」
「无效啦,一旦立誓就得终身遵守,改不了的。」阿楼小声的说,在阿正面前她也不敢造次。
结倌狠狠地瞪着阿楼,她是结倌的眼中钉,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去除这个钉子。
阿楼患有心脏病,她一向在附近的诊所就医,阿雄结婚后阿正便把老家让给阿雄住,自己则是另外买了地新盖房子,阿楼心脏不舒服时就到阿雄家住几天,等看了医生,身体状况好些后才回到阿正这里,她不打算长住阿雄家,阿雄也没请她留下来住,他很清楚没法像阿正那样遵守古制照顾不是母亲的母亲。
一天半夜,刺耳的电话声吵醒了大家,阿雄打电话来说阿楼的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阿正急了,再过几个小时他便要搭莒光号到台北开会,开会的议题是公司值不值得派他去德国受训,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偏偏阿楼在这时出了问题。
「我带她去大医院。」阿梅自告奋勇。
阿梅和阿雄夫妻摸黑叫了出租车,阿楼向阿梅说:「我走不动。」
阿梅蹲下来说:「我背妳。」
天亮时阿梅交待阿雄的太太说:「妳照顾一下,妳大伯今天要去台北,我回去帮他整理一下。」
两个媳妇称结倌为妈妈,称阿楼为おかん,以字词来说没有错误,意义上来说也......不过是一种称呼。
下午,孩子们下课回来,结倌一反往常地亲自到前院为大家开门,看到回来的孙子第一句话就说:「阿楼死啊!」她的脸上充满高兴、得意的表情,这个消息让她舍弃不用电动开关而出来为大家开门。
发丧时阿正被通知要到德国受训一个月,阿楼的灵柩只好停在功德堂待等待孝男回来,漫长的两个月中结倌到了寺庙好几趟,她和阿碧、阿楼的弟弟开心地谈笑,但她只是和亲朋戚友谈话,没有为死者上香。
第十章夫死从子
结倌成了家庭中唯一的长辈,像以往一样,每天花上一个小时梳理她的头发,而阿正总三不五时的提醒她:「要洗澡!身体那么臭,妳自己闻不到,我们大家都闻得到,孩子大了,要做给他们看。」
结倌有时会笑笑,有时根本不理阿正的话,她依然故我,自从阿楼过世后结倌似乎生活得很愉快,死对头没有了,一切都安静了!她有空时回娘家,兴起时到阿雄家,到阿雄家时会经过水果摊,她买些水果过去,阿正依旧每个月给她一千元零用金,过年则是两千元的红包,阿雄只有过年时才给红包,她的生活支出只有新乐园香烟和一年两套的新衣裳,结倌把剩下的钱放在衣橱的底层,有空时便拿出来数数,尤其当她知道孙子的老师一个月的薪水才三千四百元时,她更看重阿正每月给她的一千元。
结倌一年中有一个她最讨厌的日子,这天她一定回娘家,她不喜欢看见茶花的牌位前摆满桌丰盛的供品,这个景象让她觉得剌眼,这一天结倌也不到阿雄家,阿雄家也是同样地一桌佳肴,结倌在娘家吃过晚饭才会回来-她可不吃拜她的婢女后煮成的菜。
有一天,阿正很高兴的向孩子说:「走!我们去二姨婆家玩。」
「去高雄找阿绸吗?」
「不是。」阿正对结倌的问话显得不愉快。
「二姨婆?哪来的二姨婆?」结倌想不出有这样的亲戚。
「阿花的妹妹。」阿正没好气的说。
-他怎么找到的?连我都不知道茶花的家在哪里。结倌吃惊在心里却不敢开口问。
要出门时电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很卑微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我找显舍娘。」
阿梅摀着听筒说:「说是要找显舍娘。」
显舍娘,这个名称已经几十年没听过了,阿正说:「我出去看看。」
跟在阿正后面进来的是一个瘦小的老人,一进客厅看到结倌便毕恭毕敬地向结倌说:「显舍娘。」结倌定眼看了很久才说:「金本吗?」
结倌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地庄重,她的庄重让时间倒回四十年。
「哎!」老人轻轻地、弯着腰回答。
